第四十二章 樓蘭

第四十二章 樓蘭

未改

確實到了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數日後,當鷫鷞號返回朱方港召酈且速至新郢時,聽完朝決前訊的酈且忽然產生這樣的感覺。前訊中,剛剛抵達新郢的紅牼建議楚越兩軍今年夏日撤出江東與越地,而後數萬人乘海舟前往紅海,以重新奪取香料之地。

今年冬日從新郢起航,明年春日便可抵達紅海,當年即奪回紅海兩岸的香料產地;明年冬日從紅海滿載香料出發前往綠洋進入地中之海——此時後續由貨舟改裝的炮艦必須從新郢出發,次年春日抵達紅海,第三年春日抵達羅馬奧斯提亞港,秋日便從地中海返航;第四年春日返回紅洋僧羅迦港,如果能與印度商賈協商好,當年冬日便可從僧羅迦等港起航,第五年春日抵達新郢。

四年時間,紅牼計劃用四年時間,用他從地中之海帶回的那幾萬金,使用大約四個師外加八千名雇傭兵的兵力收復香料產地。一旦收復,香料貿易產生的利潤將漸漸滿足新郢日常所需。

聽到這樣的計劃,酈且一時挑不出什麼毛病,但在情感上很難接受。這是戰略上的決斷,若要奪取香料產地,必要放棄楚國江東;而如果不放棄江東,那麼四、五年之後新郢將無以為繼。新郢並不是膏腴之地,童子與工匠也不是農人,他們養活不了自己。

「紅牼之言無謬。」朱方港的將率也是正朝朝臣,紅牼的計劃和正朝決他們都必須充分了解。聽完漫長的背景介紹和庭辨,淖狡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魯陽君將紅牼之言念了一遍,深深點頭。「江東數十萬人,然若要守江東,必不能活新郢。秦人也將攻我不止,士卒不得休息。」

「綠洋航道兩年便可往返?」沈尹尚對戰略並不怎麼在意,他在意的是朝決前訊里說的航道情況。顯然,從新郢前往地中之海只需一年,從地中之海返回也只需一年。想到連通的地方是西洲,他不免一陣咂舌,覺得世界竟然如此之小。

「然也。」跟誰鷫鷞號前來朱方港的沈尹義點頭說道。「紅牼言,快則四年,慢則五年,印度粟米可運至新郢。」

「然若,」酈且一直在想紅牼計劃的矛盾,聽聞沈尹義說起印度,想到了什麼。「然若印度背我,當如何?」

「印度背我?」沈尹義不解。「印度乃與我交善,其產物多也,商賈皆求我金銀,何以背我?」

「然若印度背我如何?」酈且強調道。

「印度多小邦,印度背我可,然彼等小邦皆願我買賣,背我何用?」沈尹義問道。「印度亦如天下,華氏城如秦人也。今秦王政已死,其國四分,即位者乃其侄也。印度背我,當再吞百乘等國,不然如何禁絕商賈與我買賣?」

反對放棄江東的朝臣也問過這個問題,沈尹義對這個問題並不模生。他說完其餘諸將點頭,酈且尤自皺眉不止。從西洲工匠幫助秦國造舟以來,他就覺得有很多事情不多,但有說不出什麼不對。他終究沒有熊荊兩千多年的積累,並不清楚自己的敵人還是誰。

「棄守江東,大敖如何?」當所有將率都在想放棄江東之時,朱逐有些委屈的埋怨了一句。他完全反對放棄江東,這不是可惜自己的封地,這是大王還在中原沒有返楚。

朱逐之言讓在做的所有人慚愧,淖狡起身向他揖道:「君念大敖,吾等亦念大敖也。然沙海之戰至今百餘日,仍未有大敖之訊……」

淖狡說起大敖無訊,諸將皆肅穆。幾個月的時間,足以釐清沙海之戰的過程。大敖衝擊秦軍幕府不是在秦軍手持銅矛反擊之前,而是在秦軍手持銅矛反擊之後。他如果不是為了要扭轉敗局、行險一搏,大可以在秦軍騎軍回援已方幕府前撤回至己方陣列。然而他並沒有這樣做。

諸將長嘆,本欲再與沈尹義相談的酈且頓時沒有交談的慾望。然而他理智上都很清楚,紅牼是對的,楚軍必須馬上帶著最後的避遷之民撤離這片大陸,不然新郢數年後將無以為繼。

酈且這樣想,淖狡、魯陽君、長老宋、巴虎,若敖獨行……,這些慣於壯士斷腕的將率心裡全是這樣想。君王是君王,社稷是社稷,再偉大的君王也不及最卑微的社稷,為了延續楚國八百多年的社稷,江東必須放棄,大陸也必須放棄。

酈且登上鷫鷞號前往新郢時,碼頭上朱逐幾個譽士隱隱悲哭,他們已經感覺到了朝決的結果,而這個結果將促使正朝放棄尋找熊荊。此時七千裡外的熊荊的聽不懂他的臣子為他哭泣,經過大約十數日的跋涉,使團趕到了樓蘭。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金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此句遺忘)…。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在趕到樓蘭之前,熊荊少時背涌的那些古詩便在腦海里翻湧不已。當然,這些都是唐詩,漢代只有賦,現實的漢代也不似浪漫的唐代,因此當他念著唐人的詩來到樓蘭時,不免深深的失望。

破樓蘭也好,斬樓蘭也罷,浪漫可以,認真就算了。這樓蘭城還不如紀郢南面的小邑大,長寬目測還不及四里,大約三里多。這樣的小城值得破、斬嗎?他不知道的是,早在王昌齡、李白出生前大約一百多年,樓蘭已經荒蕪了。

熊荊失望,魯陽炎、舉閬還有使團中的人人喜悅。他們不在乎樓蘭有多大,瓜州西行千里后,他們終於再一次看見了綠洲。有綠洲即有清水,諸人喉結聳動著,只想著把水灌到喉嚨口。

「稟大王,此樓蘭國也,其在牢蘭海之西北,故名樓蘭,國中有千三百戶,大邦也。」越奴莫指著周不及四里,高兩丈有餘的城池說道。「樓蘭王年四十,名曰尤廣。」

「牢蘭海?」熊荊不解牢蘭海之名,但還是記下了樓蘭王之名。

「這……」越奴莫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牢蘭海這個名字,他比劃著道:「產鹽之大湖澤也。」「鹽澤,幼澤?」熊荊終於想到了《山海經》上面的名稱,猜到這可能就是幼澤。而幼澤實際就是兩千年後的羅布泊。那時候的羅布泊乾涸,但這時候羅布泊還是一個大湖澤。

越奴莫沒看過《山海經》,聞言不知該念頭還是搖頭時,熊荊又問道:「楚地一戶七、八人不止,樓蘭一戶幾人?國中士卒幾何?」

熊荊一問就問人口、士卒,越奴莫先是驚訝,然後又不驚訝,熊荊這樣的君王關心的事情自然會和常人不同。這個問題他想了想才答:「樓蘭一戶七、八人不止,或有九、十人。國中士卒不知道幾何,或有千餘人。」

「不止千餘人。」魯陽炎就在熊荊身後,他比熊荊更想知道樓蘭有多少士卒。「城池雖小,然城郭甚大,當有三千人不止,不然何以防?」

樓蘭是一片綠洲,城池雖小,但城池僅僅相當於中原的王城,王城外的綠洲邊緣還有柳木胡楊形成的柵欄,另外還有能看到壕溝。要防守方圓二十多里的綠洲,魯陽炎判斷樓蘭的士卒當有三千人。不然不足以防。

魯陽炎的話讓熊荊心裡咯噔一下,沿路來魯陽炎一直提醒要逃走,尤其要在樓蘭逃走。逃走最關鍵的是東西是馬,必要要有兩匹好馬換乘,才能逃脫一百多名白狄騎卒的追殺。身為一國之君,魯陽炎相信樓蘭王不會沒有好馬。

熊荊不同意的理由一在信諾,他已經和尼阿卡斯盟書,背盟必被神靈所厭——必死無疑的他竟然活了過來,絕對是大司命庇佑;其次就是隨行的不能逃走的士卒。他一逃走,必然會牽連士卒,況且他答應過士卒他將與他們共赴西洲。

熊荊咯噔中回望魯陽炎,魯陽炎也馬上與熊荊對視,目光里全是熱切。越奴莫不知兩人目光的含義,繼續道:「此小人不知也。西行各城相距甚遠,素相安無事也。」

熊荊對魯陽炎微微搖頭后才接著他的話道:「月氏人何在?月氏人佔據瓜州祁連山之境,彼等國君臣服納貢月氏否?」

「然也。」越奴莫道。「月氏人游牧,並無居所,西域城邦皆臣服於月氏,樓蘭亦然。」

「其與大夏國如何?」熊荊又問道。

「月氏與大夏國交善無犯。」越奴莫道。

「然大夏與月氏孰強?」熊荊點頭又問道。

「自然是大夏強於月氏。」越奴莫不知道未來巴克特里亞將亡於月氏,對於熊荊的問題他毫不猶豫的作答。「摩訶兜勒當年本欲再往東攻伐,然間東方全是沙海,遂南下攻伐印度。」

「果然如此。」熊荊什麼也沒有說,他是不想逃走的,如今只看樓蘭王是否相助,如果相助的他,自己或許能在樓蘭脫。如果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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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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