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半盞琉璃酒,一生鴛夢休(2)
午夜子時幾前,大狴司門口。
身著藏藍色勁裝的數名獄卒,正圍著一輛由禁衛軍親自護送來的囚車低語。「這就是那個左家大小姐?」「是啊,剛送過來沒多久,就喪吧得跟作死了一樣。」「也難怪,真是沒主的鳳凰落草的雞,沒差啊!」「柳芻,你別那麼多酸不啦幾的廢話了,還不趕快把人交給大人押了差?馬上就是子時清人的時候了,你再不算著時辰送人進去,惹惱了大人咱倆都得玩完。」「是是是……臭丫頭,別裝死了,趕快給老娘起來!」
粗魯的女子聲音未落,兜頭而下的冷水一下澆醒了半昏半醒,一直縮在囚車裡的左小吟。
刺骨的冷意,將她沉迷在黑暗裡的意識一下剝開,一瓣瓣透著窒息的痛苦。冷水嗆到了喉嚨里,她急促的大力咳了數聲,快似把整個肺都咳了出來。然而待到清醒之後,她第一個感覺,卻就是痛!
好痛苦!臉上火燒一樣的劇痛,又帶著難以遏止的麻癢;好象萬隻螞蟻在咬,又好似刀割針刺;這種難以名說的痛楚讓左小吟抓著自己的頭髮猛的朝柵欄上撞去,不斷凄厲慘叫。
直到這時,那些獄卒才發覺,傳說里絕色美人之稱的左家大小姐……真正的面容。
那哪是一張臉:大半張臉上,只能看見鮮紅的皮肉攪在一起,翻出扭曲的腐爛形狀,還可見慘白的骨光,大粒大粒的膿血水泡,高高鼓起,如同一張鬼臉,生生將在場的人嚇出了三分冷汗。
饒是這些獄卒百難見夠,卻也第一次見如此突兀的血腥場面,不由地慌了神。就在這時,那個叫柳芻的為首女卒,上前一步,猛地抓住了左小吟因痛苦不斷亂撞的頭,大罵道:「嗎的,都傻愣著幹什麼!非看著她活活撞死?!你個死丫頭,你別以為撞死就清凈了!你他嗎死了清凈,別連累了咱們給你這個賤丫頭賠命!」
柳芻狠狠的卡住左小吟的頭,眾人吃罵也趕忙補手來抓。卻不料左小吟臉上的血好似有毒,一沾到手上就燒出一個大泡。柳芻未念及此,吃痛下意識鬆開手,一旁的幾人也未攔住,左小吟一個得空朝著柵欄上一個粗大尖銳的鐵釘就撞了上去。
柳芻心道糟糕,卻已經防備不祝就眼看左小吟當場就要命喪黃泉之時,一陣冷風猛地卷過,生生割斷了那鐵釘和柵欄,使得左小吟一下歪在了一旁一個獄卒身上。
「大人。」柳芻一看這架勢,后心窩子一涼,趕忙恭敬起身後退。
本來慌亂的場面,一下不知為何忽然安靜肅殺起來。
未遠處,隱隱從黑暗裡幽幽搖出一盞燈。執燈的男子,一襲素袍,修長的身姿沉著冷淡的步子,遙遙襯著那微黃的燈火,有些過分的慘白。走得近了,才見那男子臉色蒼白,面容孤冷而清寂。燈火微閃,煌光輕影,一雙半月似的黑瞳沉沉冷冷,之如上好的墨石,不見一絲瑕疵,亦不見一絲情緒的光澤。峻逸的線條勾勒出異常冷漠的眉眼,有著竹風之疏離,又帶著梅霜之寒泊。就算是近在眼前的距離,也讓人覺得,離這個男人有著天涯之隔。
「怎麼回事?」他半垂著眼,靜靜的望著被人控制起來不斷慘叫的左小吟。
柳芻趕忙低頭,謹慎道:「是簡大人差禁衛押來,罪臣左衛之女左盈,但不知為何成了如此模樣。」
「哦。是她。」男子微點了頭,走上前去,捏住左小吟的下巴輕輕抬起。沾上她血肉的手,立刻起了一個個的血泡。可他無動於衷若無其事,「竟是此毒。」話未幾,掏出一枚黃色丹丸,掰開她的嘴,灌了進去。
奇迹般的,左小吟竟然慢慢的安靜了下來,然後頭一歪,倒在了他的懷裡。
「你是左盈?」迷糊的失去意識前,左小吟聽見有個聲音似乎這麼問了她。
「不,不,我不是的!我……我是左……左……」她忘記自己說了什麼……只是再一次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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