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未有時,君已不歸來(1)

花開未有時,君已不歸來(1)

通向祭台的路,是從溫泉的石梯里,一路朝上,慢慢地踏水而前。左小吟前擁后簇地被人團團包圍在最中央,喬楚就拉著她的手一步步朝前徐徐走著。

溫熱的水,漫過腳面,腰間,胸口,再漸漸浮淺。一階一梯,石梯變得透明,到了接近瀑布的時候,漂亮地如同上好的美玉,完美無瑕。

她並不是有閑情去欣賞那些梯子,不過是想不去聽旁邊喬楚的話而已。

「你到底是不是左盈的事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不過,一會上了祭台,什麼都會明了。這幾天把你放在冰裡面,不是害你,是讓你慢慢適應這種溫度,也省得上了祭台被凍死。」

話言間,左小吟已經和喬楚走到了瀑布面前。遠觀看起來狹窄小巧的瀑布,走到眼前才看到全景的壯觀。巨大的水流從頭頂飛濺奔咆,激打在玉石台階之上順流而下,匯入一路前行來的溫泉之中。水花四射,早將她全身崩濕。水流的衝擊力迫使著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喘不上氣,一入肺就吸入了徹骨的寒氣。

「來。」喬楚並不理會她的停頓,拉著她走到了瀑布的裡面。劈頭蓋臉的水花打在他們的身上,喬楚置若無物從容不迫,可是她狼狽地在濺落的水流里抖得像個篩子。

水花太大,左小吟視野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子。

直到走到盡頭,他停頓下來,朝前不知道按了什麼東西,竟有一處古舊的石門應聲而開。

沒有給她任何猶豫的時間,喬楚帶著她走了進去。入了石門,才知這瀑布背後的山裡竟是被人掏空了心,仰頭也是空的,能看見湛藍湛藍的天空。而最中央的地方,則是一個高聳的玉台,周圍盤雕著各種繁複的圖騰花紋。她沒有功夫細看,被喬楚拉著走上了登到玉台上的台階。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祭台了嗎。

玉質的台階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綿延在高聳的祭台上看不清楚上面到底等著她的是什麼。左小吟如同木偶一樣被喬楚拉著手朝上走著,面對著未來的一切,平和而安寧。

走完了長長的石梯,他們終於來到了祭台的頂端。入目可及的,只是一片空曠無奇的圓形檯子而已,每個角落都站著一個身著玄色衣袍遮住臉面的侍衛,環成一圈,默默地注視著他們。如果說非要有什麼奇特的,也便是祭台最中央被一大塊血紅的絲綢給遮蓋住的巨大四方物體。

喬楚帶著她走近,將那快布條給一下拉開。一個四方的,似玉非玉,似冰非冰的碩大半透明緋紅色石塊露了出來。石塊足有一人多高,寬也有數人之寬。而其上紋路稀奇古怪,凹槽深亘其中,將整個石方旋繞數圈,最後從綿延到最下面,亘進了祭台上同樣有著的凹槽之中。

「這是玄冰,來。」喬楚話語未落,已經將她打橫抱起,輕鬆一躍,跳在了石方上。左小吟眼前一花,已經站在了石上。□的腳,接觸到的,是她大概永遠無法想象的寒冷。那種冷,宛如無數釘錐,極快的速度刺入她的腳底,沿著血肉一路攀爬,似乎連魂魄都能凍僵。

左小吟冷地開始哆嗦,不自主地踮起腳尖站起,試圖遠離這種無法忍受的寒冷。饒是這樣,她仍然看見這玄冰的內部,中空著一片模糊的玄黑。被凍麻的思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她看著那個並不是很深很大的洞,第一次覺得那是比萬丈深淵還要黑暗的恐怖地方。身體下意識地朝後退著,卻被喬楚從後面緊緊地抱住。

「別怕,你只需要堅持七天。如果七天後你還能活著,不管你是左盈還是左小吟,我都能給你神仙都羨慕的萬世尊榮。」他在她耳邊溫柔囈語,輕輕褪去了她濕透的外衣。一旁候著的寬袍侍衛,上前一步遞過來一隻雕銀瓶。

喬楚撥開她頸間散亂凝濕地發,從瓶里倒出透明的油狀液體,細緻地沿著她的頸線一點點向下塗抹。復而又解開她單薄的裡衣,在她身上數個大穴位置都塗了遍。

天然的芸香自周身散發而出,熏蒸著左小吟眼前一片模糊暈眩。她踉蹌著站不穩當,身體被塗了那藥油的地方,如有螞蟻在不斷地噬咬啃食,讓她在昏迷的邊緣強迫著清醒。

「如果你這七天之內能不死的話,這葯可以讓你不管什麼情況下都能保持意識。」

左小吟的視線里周圍的一切已經如同蒙上了一層面紗,什麼都看不真切,聽不真切。喬楚陸續的話語,在她耳朵里飄渺地好像雲端之上。

看到左小吟因為藥油而漸漸放鬆了身體,喬楚伸出手輕輕一推。

衣衫在跌落地瞬間揚起了花一樣的邊角,長長地黑髮翩躚而起,虛迷旖旎,似霧裡漸遠的蝶。

緋色玄冰在左小吟落入的一瞬間,宛如活了一樣,自動在裡面生長出無數的釘刺,極為迅速地瞬間扎穿了她的手臂,腿,腰。

迷濛的視線血色一片,疼痛如蛇攀附著她身體的每個角落,在她最脆弱模糊的意識深處,露出尖利的毒牙,狠狠一口咬下。她無力地仰起頸,抬頭只見湛藍地天,吝嗇地遙遠不可及。硃紅色的鮮血,沿著被刺穿的地方一路向下流淌,落在了她腳下的玄冰上。

而剛巧那裡有一處圓形凹槽,鮮血一點點流進去,慢慢地匯聚。直到聚滿溢出,才順著圓形凹槽四周延伸出來的溝壑小槽,流到玄冰里四面八方深淺不一的各種溝槽里,像一株快速生長的藤蔓,透過玄冰透明的質感,伸出緋紅色的枝椏。

疼痛尖銳,意識模糊,加上徹骨的寒冷,讓左小吟好比一下走進了刀山火海。七天嗎?她無奈的扯了下嘴角,卻怎麼也笑不出來。看著自己的血不斷在玄冰里循環蔓延出圖騰的花紋,她終於明白這玄冰為什麼是如此古怪的緋紅色,那是常年浸血的色澤罷了。

然而,這一切只不過是剛剛開始。

喬楚靜靜地站在玄冰外面,看著左小吟猶如琥珀一樣被刺穿,沒有任何錶情。他的確不在乎她到底是否是誰,如果她是真的血引左盈,她的血流過七天,浸透了玄冰,璽門自然會開;如果她是假的血引,玄冰就算浸透了她的血,璽門也不會開。所以,不管是真是假,七天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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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喬楚回到滿鶯泉的時候,狄昴正神色暴躁地來回踱著步。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還是走到了他面前。

「師傅,怎麼樣了?」

「沒事了,已經上了祭台了。」

「她不會有事吧?」

「不會的,只是讓她在祭台上流一點點血,然後坐在玄冰上七天就罷了。」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去看啊?我還是有點擔心。」

「胡鬧,祭台自古就只能大長老能去,你能去嗎?」喬楚皺了眉,狠狠彈了狄昴的額,末了看他神色依然擔憂,忍不住鬆了語氣寬慰道,「放心吧,七天之後我讓你親自去接她。」

狄昴的神色這才恢復如常,忍不住咧著嘴秉了鼻子笑,小虎牙亮亮地泛著開心地顏色。「師傅,等七天後璽門開了,我要娶她。」

喬楚一下愕然,許久面色冷了下來,甩了袖子扭頭扔下一句:「隨便你。」

被喬楚一下莫名其妙的氣惱給弄的摸不著頭腦,狄昴摸了摸鼻子嘀咕,「生什麼氣啊~啊對了,師傅等下,疊屏城來消息了。」

「什麼?」喬楚頓了下,這幾日心裡沒緣沒由的不安,愈加地沉重明顯。

狄昴收起了剛才的孩子氣,表情嚴肅了很多:「簡止言來了,就在疊屏城。」

不安成了真實,喬楚默默地閉了眼,想了很久,搖了搖頭:「我們不動,寧失城,也要等七天之後在動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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疊屏城,城主府。

裝潢精緻的密廳里,正坐了數人在交談。

於左位的一男子,著了堇黃地綢衣,溫文爾雅地拿著一張地圖,指指點點。數年光景,在他身上似乎走得太快。當年緞似墨發,現在許多銀白,如夜雲里遮遮掩掩地月光,幽幽柔柔。他敏感察覺到一旁有人仔細地目光,抬起頭沖著那侍女禮貌一笑。他臉色白凈,唇色有些病態地緋色,而那雙眸子,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深最讓人無法自拔的眼睛。和煦而溫暖,清清淡淡,一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眉梢溢出來滿滿的溫柔。

那侍女瞬間臉紅了透徹,手裡的茶也端不穩當,一下跌了出去,被旁邊站著的一人眼疾手快地接住。那男子眯了眼睛,挑釁地看著白髮男子道:「止言,你不能這樣到哪都媚眼到處飛。」

簡止言抿了嘴角並不理會應蟬落的胡謅,朝對面坐著的戎衣大漢平和道:「陛下這次派我來,並不是要逾越趙將軍,只是她很重視這些反賊,務必想確保這次一旦發兵,就要馬到成功。她本來想御駕親征,但是她萬金鳳體總歸是不方便的,所以我便自願替她來這裡,總也給將士們一個安心交代。」

那趙將軍也不多話,點了點頭只道:「我自是知道這些,不過監國候身體如此欠佳還親來前線,是不是太不妥當了?日後您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擔待不起這個大責,我想,笛城主也更擔待不起。」

坐在下位的笛城主擦了擦臉角的汗,忙不迭地趕緊點頭。

簡止言彷彿沒看出來那趙將軍滿臉的不屑和鄙嘲,接過應蟬落遞過來的茶,淡笑:「放心,我是寫了軍令狀的,我若犯錯使得軍隊出師不利的話,軍法處置。蟬落,把陛下手諭給將軍過目。」

應蟬落從懷裡掏出手諭,遞給了趙將軍。趙將軍接過細細看了,臉色有些不好,良久才站起來說:「好,從今天開始就承蒙監國侯擔待了!告辭,軍營事多,先走一步!」

等到趙將軍甩袖離開,笛城主訕訕地走上來行了一禮,「侯相,我已經按照您的要求為二位準備好了住處,在屬下另外一處莊園里,您看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簡止言低眉喝了口茶,說:「除了我自己帶的人,任何人不得接近那裡。」

笛城主抖抖地點了點頭,然後彎下腰請鄙:「候相,馬車已經在外面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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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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