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就唱吧

?孫通說話的聲音很大，坐在串吧大廳里的人，幾乎都聽到了。

來這裡的人，混得雖然不怎麼樣，可都是行家，還有很多人本來就是唱搖滾、民謠的歌手。

大家全都向這邊看過來，有不怕事兒大的，還特么跟著起鬨。

「兄弟，人家都跟你叫板了，上去唱一首……滅了丫的……」

「東子，別怕……唱一首也不會死，上去唱吧，我們支持你……」

此時串吧里的氣氛極其熱烈，反正沒有一個安好心的，都存了看撕逼大戲的心思。

李廣楠一拍李東的肩膀，小聲說道：「東子，今天必須滅了這個混蛋，要麼哥哥我今天得憋屈死。」

李東聽了老大哥如此說，那就唱吧。

李廣楠對他是真好，把他當親弟弟看，為了老哥哥，他今天也得唱。

雖然經常來這裡，可他卻從來沒在這裡唱過。

李東是個樸實的人，不給錢，誰特么唱啊。

他在李廣楠的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然後從琴箱中拿出吉他走了上去。

讓大家奇怪的是，李廣楠也站了起來，從旁邊一個朋友那裡，借來了一把大提琴走上了演奏台。

串吧里的人都有些懵逼，民謠歌手什麼時候和古典音樂弄到一塊了，不都是一把窮逼吉他嗎，怎麼還弄上去一把大提琴呢。

李東和李廣楠在台上嘀咕了很久，底下人都等得不耐煩了，紛紛鼓噪了起來。

「誒……還唱不唱了，一首破民謠，裝什麼大尾巴鷹……」

「快點唱啊……墨跡什麼呢……還真以為你是大咖呢……」

終於，李東和李廣楠坐了下來。

「斑馬斑馬，送給大家……」

低沉的琴聲緩緩的響起。

依然是簡單的旋律，安靜的和弦，但是琴聲一出來，就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越是簡單的旋律，其實就越難彈出感覺。

在這裡廝混的人，就算不是行家，也是懂得欣賞音樂的文藝青年。

下面還坐著幾個搖滾樂隊的吉他手，都是混跡多年的老炮，吉他玩得出神入化，要論炫技他們誰都不懼。

可如此簡單的旋律，就算他們，也不敢說能彈出李東現在的味道。

所有人都聽得出來，琴聲中有故事，對這首歌也多了一絲期待。

斑馬斑馬你不要睡著啦

再給我看看你受傷的尾巴

我不想去觸碰你傷口的疤

我只想掀起你的頭髮

斑馬斑馬你回到了你的家

可我浪費著我寒冷的年華

你的城市沒有一扇門為我打開啊

我終究還要回到路上

李東那沙啞的煙嗓，慢慢的唱出舒緩的歌聲。

雖然聲音低沉，但是充滿力量。

讓人感覺一個歷經滄桑的故事，正由那個男孩向他們娓娓道來。

聽歌的人，好像都聽懂了點什麼，仔細想想又不懂，這種意猶未盡的感覺，讓外人慾罷不能。

當歌曲進入中段，大提琴低沉響亮的音色進來的時候，瞬間讓整個歌曲充滿了畫面感。

有戀人之間深沉的情感，有面對現實不自怨自艾的堅韌忍耐，有成全別人的包容，還有浪跡天涯的勇敢。

每個人都將自己的情感，代入到歌聲里，徹底的沉迷其中。

舒緩的旋律，沙啞的嗓音，低沉的大提琴，彷佛有一股清泉，在串吧中悠然流淌。

所有人都在用心的傾聽，有的迷茫、有的哀傷、有的微笑著流淚……

斑馬斑馬你還記得我嗎

我是只會歌唱的傻瓜

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

我會背上吉他離開北方

斑馬斑馬你還記得我嗎

我是強說著憂愁的孩子啊

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

我把你的青草帶回故鄉

斑馬斑馬你不要睡著啦

我只是個匆忙的旅人啊

斑馬斑馬你睡吧睡吧

我要賣掉我的房子

浪跡天涯

當最後一句結束后，串吧中依然安靜了很久。

一把音色極差，近乎要失音的破吉他，還有一把這個世界流行音樂很少用到的大提琴。

再加上低沉嘶啞的嗓音，以及簡單的旋律、安靜的和弦，共同合聲演繹出一段深沉凄婉的故事。

這樣的一首歌，若是換個場合也許沒有多少人能接受，可能還會很排斥。

如果音樂比作一桌子豐盛酒菜，那民謠可能只是角落上的一碟子泡菜。

沒有起伏分明的旋律，沒有蕩氣迴腸的高潮，沒有讓人血脈僨張的嗓音，很多主流音樂人，甚至認為民謠在音樂里連入門都算不上。

就連絕大多數的普通老百姓，也沒有那個心境，坐下來靜靜的欣賞。

可今天這裡的人，都是追求文藝、內心敏感的文藝青年。

他們碌碌無為，生活平淡，不斷重複，一眼看不到希望，唯一支撐他們的，就是自己豐富的精神世界。

時間一長，他們內心越來越封閉，開始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天天插科打諢的嬉笑怒罵，看似洒脫不羈，其實他們內心都極為孤獨。

如此走心的一首歌，簡簡單單的故事，平平淡淡的陳述，安安靜靜的展開。

也讓這些混得不如意的文藝青年，瞬間產生了共鳴。

讓他們想起曾幾何時的理想，回不去的青春，還有遠得要命的愛情。

音樂的最大魅力在於引起人們心中的共鳴。

而民謠的最大魅力則在於，只要你能接受民謠，並且真正的聽懂它，就能感受到更深刻更細膩的共鳴。

它所綻放的力量，甚至不用像搖滾那樣的撕心裂肺的嘶喊，就能讓你震徹心扉。

好在今天坐在下面的人，都聽懂了。

「啪啪……啪啪……」

串吧里突然響起了幾聲稀稀落落的掌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熱烈。

雖然他們被李東的歌聲征服了，但畢竟不是清吧中的小女生，都是閱歷深厚，歷經波折的一群人，所以他們表現的非常含蓄。

即便如此，已經很牛逼了。

能得到他們的認同，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別看這些人或許混得不如意，可也都是心高氣傲，桀驁不馴。

這裡的很多人才華橫溢，他們卻寧可半死不活的混著，也不願加入公司。

就算一線二線的巨星，來到這裡，這些人照樣不弔。

現在他們看李東的眼神，都帶著欣賞。

甚至還有一些人淚流滿面，滿臉感激的看著李東，認為他是懂自己的那一個。

李東也很激動，能得到他們的承認，自己在這個圈子就算站住腳了。

雖然他不是什麼文藝青年，可在這個世界，若是想做小眾的獨立音樂人，就必須得到這個圈子的認可，然後慢慢打響自己的名氣。

只要在這個世界有了名氣，以後自己腦袋裡的那些經典曲目，才能不會被埋沒。

畢竟流行音樂，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流。

李東選擇小眾音樂，也是不得已，他不想加入公司，小眾獨立音樂人的身份，只是不得已為之。

李廣楠此時也淚流滿面，他親身參與了一段令人震撼的演繹。

是他這輩子最難忘的一次經歷，那種通透和酣暢，讓他此生無憾。

兩人從演奏台上下來，不斷有人把他們拉過去喝酒。

這些人剛才聽了李東的歌，都深受觸動，也真的把李東當成他們的一份子。

在他們看來，能寫出這樣的歌，和他們肯定是一類人。

他們哪知道，李東只是個偽文青。

所以李東也通過李廣楠，認識了很多人，包括音樂、電影、傳媒、IT等等很多行業，讓李東一時間有些眼花繚亂。

甚至還有一個老牌的搖滾樂隊的主唱，邀請李東有機會去他們的演唱會助演。

就連漁人碼頭的老闆，都過來湊了一會兒熱鬧，並邀請李東過來唱歌。

但是李東婉拒了。

這種地方，只有周末才請歌手表演，就算請人，三首歌一百元不錯了。

孫通那樣的四線簽約歌手，可是在這裡唱三首歌，也就兩百元。

沒辦法，小眾的民謠歌手，就是這麼不值錢。

如今李東在清吧混得不錯，雖然夜場還沒有位置，可他現在屬於夜場的第一替補，幾乎每周都能替上一兩場。

他可不想因為周末在這裡唱歌，耽誤一次替場的機會。

曼陀羅晚場可是有打賞的，最多的一次，李東光是收打賞的酒水，就有五百多元。

此時孫通已經臉無血色，他感覺好像所有人都在嘲諷的看著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李東剛才唱得那首歌，他自認再過十年也寫不出來。

他公司的兩個小師妹，聽李東唱歌的時候，竟然也像迷妹似的激動不已。

李東和李廣楠兩人回來后，同桌的幾個人，都故意大聲的誇讚李東，完全不理旁邊的孫通。

這讓孫通更加的無地自容，心裡憋屈極了。

但是這貨臉皮夠厚，舉起酒杯，笑著對李東說道：「東子，來……哥哥敬你一杯。」

李東裝著沒聽見，繼續和別人聊著。

孫通的扎啤杯舉了半天，非常的尷尬。

「東子，以後用得著哥哥的地方，你儘管說話。對了……明天我在北河有場演出，你也過去，幫哥哥站站場。」

李東依然沒聽見他的話似的，可旁邊的李廣楠卻往心裡去了。

「東子，你孫哥跟你說話呢……老孫，你在北河是專場，還是……」

「明天我在北河會所有一場演出，還有幾個其他公司的歌手，其中包括海珠娛樂的一個三線歌手。」

李廣楠等人聽了，全都大吃一驚。

海珠娛樂可是個不小的音樂公司，演出的地點還是北河會所，而且還有三線歌手，那說明這場演出，檔次絕對不低了。

三線雖然和四線只差了一級，但完全不是一回事。

五線的滿地走，四線多如狗，可三線的歌手就金貴了。

這個世界的歌手，四線、五線的佔了百分之八十多，三線的卻只佔百分之十幾，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李東心裡冷笑，他可不是剛出校門的單純小男生。

孫通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幫你，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傢伙看上了自己這首歌。

「哦……謝謝孫哥了，明天我有事，下次吧……」

聽了李東的話，不光是孫通，李廣楠等人也都愣住了。

李廣楠使勁兒的踹了李東一腳，然後笑著說道：「老孫，東子這小子明天沒事，他……」

「大哥，我明天真的有事……」

李廣楠還想繼續說，但看到李東沖他搖了搖頭，也只能嘆了口氣。

孫通有些尷尬，他乾笑幾聲，然後說道：「沒事兒，以後有的是機會。對了，東子……你那首歌……」

李東沒等他說完，就笑著打斷他。

「那首歌……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