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哥，犯不著

?漁人碼頭，是一間串吧的名字。

老闆很花心思，裝修非常講究，顯得很有格調，價格也比較親民。

一樓大廳，還弄了一張小舞台。

置辦了檔次不低的音響，來這裡的人，來了情緒可以上去唱幾嗓子。

而且每個周末，還會找一些小眾歌手、樂手來這裡表演。

濃郁的文藝氣息，也招來了眾多文藝范的男男女女。

開業不到一年，漁人碼頭就成了京都很多文藝青年聚集的地方。

可再有格調，也是一間串吧，所以來這裡的，大都混得不太如意。

李東剛走進串吧，就見李廣楠正和幾個人坐在那裡聊得正歡。

看到李東，李廣楠站起來喊道：「東子……這裡……」

李東過去坐在李廣楠身邊，沖幾個人微笑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今天多了一個穿著另類的男子，屬於在哪裡都能被人看上一眼的那種。

三十多歲的年紀，看著逼格很高的樣子。

看到李東沖他點頭，沒有任何回應，而是把頭轉向了一邊。

另外還有兩個妹子，長得挺漂亮，很有藝術范的打扮，一看就是文藝工作者。

她們倒是點了下頭，但也再沒有什麼表示，自顧自的小聲嘀咕著什麼，不時的笑幾聲。

李東感覺這三個人，跟李廣楠這些人，完全不是一掛，坐一起很彆扭。

「孫通，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東子，我的一個小老弟，和你一樣也是唱民謠的。」

孫通面無表情的掃了李東一眼，然後又把頭轉到一邊。

李廣楠有些尷尬，沒想到這個孫通這麼不給面子，以前和他一起擼串吹牛逼的時候，也不這樣啊。

這個孫通在京都的文青圈子裡，也算是小有名氣。

最近剛剛簽約了一家小眾的音樂公司，如今被公司大力推廣，已經是四線民謠歌手。

那兩個妹子，都是孫通帶來的，是他的同門師妹，一對四線民謠組合歌手。

今天是周末，他們被這裡的老闆請來駐唱，以前李廣楠和他很熟，就找來一塊喝幾杯。

其實李廣楠的意思，是想為李東介紹一些民謠歌手認識，畢竟以後他還得在這個圈子裡混。

「孫通，你現在算是混出名堂了，別忘了我們這些老兄弟。以後若是有什麼演出的機會，想著提攜下我這個小兄弟，他的歌很棒的。」

孫通聽了，應付的點了下頭。

「沒問題，以後有機會的吧，老李，我要去表演了……」

他都沒和桌上的其他人打招呼，就站起來走了。

兩個妹子也沖大家笑了下，也跟著去了。

「什麼玩意兒，麻痹的，這才混到四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以前管我借錢的時候，裝的那個可憐啊，剛才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桌上的幾個，都不滿的抱怨了起來。

李廣楠也挺生氣，以前孫通落魄的時候，沒少接濟他。

李東端起酒杯，和李廣楠碰了下，笑道：「大哥，犯不著……」

李廣楠端起扎啤杯，狠狠的喝上一大口：「對，和這種貨色，犯不著……」

這時，孫通上台了，他簡單的寒暄了幾句，然後就抱著吉他唱了起來。

嚴格的講，孫通各方面的條件不錯，但也就是不錯，絕不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那種。

唱功差了一點，這倒沒什麼，是民謠歌手的通病，但很多人還就喜歡聽他們這麼唱，顯得更純粹。

寫的歌也算過得去，閑著沒事的時候聽聽也行，但別想有什麼戰慄感，除非是剛撒完尿那一剎那的時候聽。

孫通唱了三首，那兩個妹子也開始了表演。

兩個妹子一人一把尤克里里，倒是挺有特點，只是唱法有些古怪。

怎麼說呢，聽得人要麼特喜歡，要麼就是特討厭。

這個世界的民謠作品，優點是精緻，但就是太過於精緻了。

各種華麗的辭藻堆砌出來的歌詞，炫技般的旋律，乍一聽挺好，可也喪失了民謠本質。

也許是這個世界音樂產業過於繁榮，在工業化流水線、榜單機制的背景下，民謠歌手原創性、個性化的表達，也不免受到影響。

真正感人的民謠大多源於民間市井，是小民百姓的故事。

就像小時候媽媽哄我們入睡時唱的歌謠，最真誠、最靠近靈魂和人性的聲音。

所以真正的民謠是寫實與質樸的，往往不必華麗，也一樣能讓人感動和震撼。

如果不是自己最親愛的人去世，胖子就寫不出「安河橋」，那是他童年的記憶，和奶奶在一起的那些年，雖然落魄，但也是他最懷念的時光。

如果沒有多年的苦逼生涯，B哥就寫不出「梵高先生」，當年他賣專輯賠了幾十萬，喝得像個懵逼似的，在酒吧聲嘶力竭的唱這首歌，歌聲中那種絕望和悲愴，聽得讓人頭皮都麻了。

如果沒有每天唱四十五首歌，才賺八十元的經歷，趙雷就寫不出那首「理想」，聽他成名前唱那首歌的感覺，噴出來的吐沫都帶著血。

真正觸動人心靈的民謠，一定是最真誠、最質樸的故事，自我陶醉、無病呻吟，還有約不到炮的苦悶，那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民謠。

這個世界的小眾歌手，雖然沒有流行歌手那麼風光。

但背靠龐大的受眾和繁榮的音樂市場，就算是獨立音樂人自己製作歌曲，發布在網上供下載售賣，只要作品過得去，都能賣得出去。

只要你沒有賭博、吸@毒那些惡習，雖然不能日進斗金，但一樣可以養家糊口，活得很滋潤。

而李東前世的那個世界，時代劇變的波瀾壯闊，讓60后、70后和80后，彷佛經歷了兩個時代。

社會的快速發展，人們變得浮躁，變得急功近利、唯利是圖，再加上盜版猖獗、市場混亂，就連流行歌手都靠刷臉賣萌積攢人氣，民謠歌手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境遇可想而知。

民謠歌手的生活大都苦逼，是窮酸的代名詞，傳說有的歌手連套套都買不起，就連和女歌迷開房都只能去五十元的小旅館。

而這個世界的民謠歌手，生活在音樂市場極度繁榮的時代。

他們和李東前世那些歷盡滄桑、音樂道路坎坷的苦逼民謠歌手相比，沒有什麼痛徹骨髓般的經歷，顯得膚淺了許多。

也正因為如此，這個時代的音樂人，也許可以輕鬆寫出一首質量極高的流行歌曲。

但沒有經歷過那個窮極思變的大變革時代，即便才華橫溢，他們永遠也寫不出，那份最貼近人心靈的真誠質樸和簡單純粹。

孫通唱完歌，就回來坐下，拿起扎啤杯喝了一口，沖李廣楠說道：「老李，最後一首是我新寫的歌，我對這首歌很滿意，混了這麼多年，終於算是摸到脈了。」

他說完又喝了一口酒，然後坐在那裡看著桌上的眾人，眼神充滿期待。

就差說，快誇我……快誇我……讓我裝裝逼……

可是剛才他那番做派，已經令大家厭惡到極致，誰也沒有接他的茬。

李廣楠這些文藝老青年，雖然混得不盡如人意，看著憨態可掬，好像沒了脾氣，可骨子裡還都是狂傲不羈的性子。

這也讓孫通極度不爽，沒有你們的恭維，那我怎麼裝逼。

「老李，你覺得我這首歌怎麼樣？」

孫通看到大家都不接這個茬，乾脆不要碧蓮的直接問了。

李廣楠笑了下道：「嗯……還行……湊乎……」

聽了李廣楠的話，孫通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呵呵……我怎麼覺得哥們混出點樣子，你們都不痛快了呢，就那麼見不得別人比你們強。」

大家聽了他的話，全都有些怒了。

只是這些大叔早就過了衝動的年紀，要麼早就拎著瓶子摔在孫通的腦袋上了。

看到大家都不說話，孫通還來勁了。

現在就算沒人捧著它，他也要強行的裝逼，開啟了群嘲模式，對桌上的人挨個的數落。

旁邊那兩個妹子，早就看出桌面的氣氛有些詭異，興緻盎然的坐在那裡看戲。

李東到沒怎麼當回事，前世經歷了那麼多起落，這種人見得最多。

就像他剛才和李廣楠說的那樣，和這樣的傻@逼生氣，真犯不著。

於是就裝起了沒見過世面的小學生，大口的吃串喝酒。

他坐在這裡裝嫩，可孫通卻沒把他落下。

「東子是吧，我看你年紀沒我大，我這個前輩也跟你說幾句……」

你瑪批……

我當然沒你大了，就你那張滿臉褶子的老臉，好意思和我比嫩。

「你現在還小，別以為拎著一把吉他，穿得破衣啰嗦的，就當自己是民謠歌手了。我勸你還是回學校多讀點書，盡量充實自己，沒有經歷是寫不出好歌的，你看看我剛才唱的哪幾首，都是我這麼多年積澱的東西，裡面充滿了我的血和淚啊，所以唱出來，才能觸及你們的靈魂。」

李東差點樂出來，真特么不要碧蓮……

但他真不想搭理這個逗比，和這樣的傻@逼置氣，很容易讓別人誤會，以為你也是一個傻@逼。

旁邊的李廣楠實在是受不了了。

「你有什麼經歷了，天天賭博、泡妞，窮得什麼都沒有了，四處去騙錢，這也算經歷的話，那你都能寫一本自傳了。東子的歌比你那幾首破歌強多了，每首歌都能打到我。」

李東一聽就急了，連忙拉住還想繼續說的李廣楠，沖他搖了搖頭。

孫通就怕別人揭他的老底兒，尤其是當著同在一個公司的兩個師妹的面。

大聲的喊道：「呵呵……老李，那讓他上去唱一首，我倒是想聽聽，他的歌比我的歌強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