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朝之福?
要說啥樣的人就得有啥樣的人對付,江湖上的人么就得照著江湖上的路數對付。燕青豪爽、熱情,挨個親熱得不得了,難得的是十有**要麼是見過、要麼是聽說過名頭。
啥鐵拳鎮三山、啥神槍無敵、啥草上飛、啥渾江蛟的,一個個燕青嘴裡說出來都是響噹噹的好漢。便是間或有一兩個未曾聽說過的,三牽兩扯都還能找著個兩下都熟識的江湖人物。酒席早給上來了,杯盞交錯間眾人面色全給改換了過來,全跟燕青親熱得不得了。
要說么燕青江湖上的名氣哪是這幾位比得了的,親兄弟一般喝酒、寒暄,這麵皮落下來的大發了!要不燕青先前咋就說,江湖上行得長遠的單靠武藝不成,講究個人氣,要不咋燕青到哪兒都如魚得水呢?
不是武藝高低的事兒,啥人都有個啥用場,趕得巧了雞鳴狗盜都辦得了大事兒!
酒是好酒,家裡上好的「蓬萊春」伺候著。這酒性子烈,三杯五盞下肚一個個便紅光滿面。燕青哈哈笑道:「在下聽聞各路好漢東來登州,星夜馬不停蹄飛馳千多里趕回來。這登州王平乃是在下東主,武藝上在下也算得王平半個師傅,擱王村在下好歹也算半個地主不是,這些個好朋友東來登州在下豈有不盡地主之宜的道理?各位兄弟請滿飲此杯,跟王家的過節便算是一筆勾銷如何?」
言罷一仰脖,卻把空空的杯底兒亮出來。眾人齊齊幹了,說啥的都有,有說:「原來是燕大俠高徒,怪不得如此武藝高強,敗在燕大俠傳人手裡也不算丟人!」的,有拍著胸脯言之鑿鑿再不追究的,亂成了一鍋粥。
燕青團團倒一圈酒,端杯又道:「但凡動起手來總歸有個不是,若照在下看來這挑事兒的便是方才那小子。頭一個挑事兒的便是這小子,後頭攛掇旁人的還是這小子,王家倒是每每息事寧人。唯恐天下不亂、睚眥必報的疲沓小子卻是昔日孫大頭的嫡孫,倒是合著孫大頭的脾氣。要照我說王家卻不該擔著多大小的干係,孫大頭當年的性情諸位不是不知,回頭在下親自登門拜訪孫老爺子,請孫老爺子嚴加管教便是。」
一仰脖又是酒到杯乾,陰沉臉的漢子卻放下酒杯陰沉沉道:「若依燕大俠所言,我等這虧便算是白吃了?這事兒難不成就這麼算了不成?」
燕青笑道:「忠實話,登州王家江湖上沒啥名氣,可斷非尋常人家。若是單論這武藝,燕某江湖上還算是薄有虛名,便是王家,若論單打獨鬥勝得過在下的也沒幾個。可若是當真當成死敵對敵,便是有一百個燕青也是進得來、出不去。崔兄若是單單想比較武藝身手大可尋人助拳,切磋武藝有何不可?切磋武藝在下可管不著,哈哈!若依燕青看來,兩下就此罷手交個朋友,便算是給燕青些麵皮如何?」
這話說得,實成、透徹還不失風範,道理給講清楚,王家壓根便不是你這等的武藝撼得動的,台階又給預備下算是給了燕大俠面子,實惠又落下了。都是在江湖上廝混的,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對頭多堵牆,這燕青啥身份,跟燕青成朋友還是成對頭,一正一反倆帳,又有哪個算不明白?
陰沉臉漢子悶不作聲半天,冷不丁一口乾了,咬牙切齒道:「今日沖燕大俠麵皮,這事兒便算是過去了,可化敵為友這話說不著,在下跟燕大俠是朋友,可跟王家說不著!」
燕青笑著點頭,卻把目光轉向道人,道:「出塵道長,你咋說?」
道人苦笑著嘆口氣,端杯乾了,道:「也是一般說辭!」
刀疤臉猛地端杯灌了自個一脖子,厲聲喝道:「好,沖燕大俠麵皮在下兄弟便算是白死了!可這賤婢乃是遼國耶律大石之女,分明是遼國姦細,沒聽說燕大俠跟遼國有啥牽連,這事兒卻咋說?」
燕青愕然,繼而大笑道:「差了,差了,這閨女乃是燕青多年好友的閨女,在下打小親眼看著長的,又咋變成了耶律大石的閨女?這耶律大石可不是在下朋友,在下一向未曾見過耶律大石,莫非這耶律大石的閨女也一般的容顏不成?在下這次原本就是過來與老友相商,平少爺年歲倒也差不多了,該當送來登州成親了!誰成想這閨女一時心急,自個便跑來了登州,倒叫各位誤會了!想來是,要麼耶律大石的閨女確實長得有幾分相似,要麼便是江湖上易容的手段,恰巧路上碰見在下這侄女,便照著在下侄女的摸樣改頭換面吧!江湖上易容的手段,諸位又不是不曉得!」
刀疤臉狐疑道:「燕大俠此話當真?這當真是燕大俠侄女?」
燕青笑道:「刀疤俠,燕青是個啥名聲?莫非信不過在下不成?」
周圍早有人圓場,道:「既然燕大俠如此說道,想必是我等叫耶律家這賤婢給矇混過去了,既然這是燕大俠侄女,想是我等找錯人了,這恩怨自然談不上了,啊?」
嘆口氣,這事兒還是交代給燕青辦吧!江湖上的事兒咱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轉頭出了院門,預備著叫程賬房備下些銀兩給這些個雜碎做盤纏,六叔卻不知道從哪邊鑽出來,低聲道:「沒大恩怨的還好些,這幾個死了兄弟、徒弟的只怕卻是一時礙了燕青麵皮,過後定然想法子找回場子來!不若差人暗地裡墜上,一離了登州便那啥,也好斬草除根咋樣?」
六叔手一比劃,倆眼珠子寒光閃閃的。
沉吟半晌,道:「江湖上的事兒家裡比不得燕青,既然這幾位的心思我等都瞧得出來,便更是瞞不過燕師傅這等江湖上的大行家。該咋辦燕師傅自有計較,家裡就莫要摻和這些事兒了!」
六叔點頭不語。
一路回了宅子,紅霞乖巧地伺候著娘跟師公,娘多老熱情的真拿師公當了親家。師公臉面也再不像原本冰冷得跟木頭一般,總算是像活人的臉面了。
見我進來,娘趕緊傳飯,一家人坐了一起吃得歡暢。早餓了,狼一般朝肚皮里扒食。
娘放了筷子,滿足道:「嗯,這些年吃飯都是冷冷清清的,現下這般才有點兒家的味道。若是明年紅霞再生個小子,嘖嘖……」
抬頭看看小豬妹妹,這吃相沒好了哪去。見我看,紅霞扭捏道:「多少年沒吃過這般精緻的吃食!」
娘愛憐道:「可憐了媳婦這些年,北邊天寒地凍的能有個甚麼好吃食?」
紅霞低聲沖我道:「娘跟師公計議過,過了秋收便成親!」
啥,過了秋收?
現下方才六月,等秋收得等幾個月,這咋成?
脫口而出:「娘,不成,等這些年了,等不及了!」
小豬妹妹臉漲得通紅,娘笑吟吟不搭腔,便是師公都憋不住地樂。話一出口也覺得不妥,趕緊朝回圓話:「娘,您老想岔了,不是那意思!」
低聲分辯道:「還沒問呢,燕師傅這趟回來為的是啥事兒,想必又有大事兒,要不燕師傅也不會親自回來。北邊這局面紛亂,南登州那邊眼下雖說沒事兒,南鄉、串間全給拿下來了,可咱這邊一船一船得過去多少人?聽得寶說過,便是雙河鎮、芝罘那邊開了一半的田地也全給撂下來了,南登州那邊現下家裡三塊地界,滿打滿算不過盛得下兩三萬人。家裡這些莊戶不說,現下又背上了鞠家這許多人,不早歸置咋成?南登州那邊得平兒親自過去歸置一番才好,再說了,平兒這家主南登州那邊幾年不漏個頭臉,也終歸不是回事兒!不成親咋生得出小子,不生小子娘又不肯放平兒南下……」
娘皺眉道:「說得倒也是,只是你師公還得朝北邊去搬取紅霞師父跟你舅子,沒個仨月倆月的回不來;再說了,眼瞅著就要麥收農忙,哪有這個時候操辦親事兒的?」
咋不能辦親事兒,看你把哪個放了頭一位上!這些年沒見我的小豬妹妹,一時半刻都等不及,都恨不得今兒就抱了懷裡使勁兒親、可著勁兒親。等幾個月眼瞅著吃不著,別人咋樣咱不知道,反正我是受不了!
分辯道:「娘,師公就莫要回去了,師公跟紅霞師父總有些個信物啥的,家裡差人悄悄北上暗地裡取回來豈不是更好?有師公在不耽擱成親!」
「眼瞅著麥收也不打緊,紅霞跟師公又不是咱登州人氏,若是這親事兒操辦大了,一旦若是走漏了風聲、漏出去紅霞跟師公身份反倒是不好,師公家裡若是來人咱家咋辦?要依平兒之見,這親事兒莫要聲張,就家裡些叔叔伯伯就成,就這月挑個黃道吉日成親!」
娘皺眉道:「倒是這個理兒,只是我王家又不是尋常人家,平兒親事若是操辦的寒酸了豈不叫人恥笑?再說了,若是操辦的寒酸了,又怎對得起媳婦?」
拿眼瞅著小豬妹妹,嘿嘿,不信我靠不住你就靠得住?比我還大兩歲呢!
眼看著紅霞,嘴裡卻對娘說道:「娘,現下不是講究排場的當口,排場要緊還是身家性命要緊?還不單是咱自家的身家性命,王村上下多少戶人家的身家性命呢!」
正說話呢,燕青一身酒氣閃身進來,早跟下人說過,不管啥時候只要是燕青回來,直接就叫到正屋裡說話。
燕青笑道:「夫人莫急,這親事兒咋能辦得寒酸了?燕青此次回來卻是報喜的,只怕是我朝之福、王家之福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