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千夫所指
這日子過得多好?耶律虎隨著紅霞改名叫做肖虎,家裡單獨僻出來個院子自個住著,原本紅霞的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紅霞跟肖虎一人分幾個使喚著。帶過來的二十幾戶草場上的牧民更好辦,沒等那啥呢便叫村裡人給搶乾淨了。
這些草原上的牧民,個頂個的是擺弄牲口的行家裡手,家裡那許多戰馬、那許多白羊、那許多耕地的牲口哪個不得人精心照看著?都不夠分的,還愣是叫得祿給搶走四戶,沒法子,得祿的車馬行也是使喚牲口多的地場。
就兩戶人家不情願,得寶胡亂給找幾塊偏僻的地場守著,牧馬不成可放羊還成,咱這地場咋說都比北邊水草長得好些吧。這樣更好,這人手四下一分散,便再看不出北邊人的痕迹。
整日價叫肖虎糾纏著演武,沒法子,師公跟紅霞師父擔心走漏風聲叫家裡受牽連,早早趕了海船東去南登州。臨走雖說功夫上託付給了武大師,可肖虎敦敦實實的身子板也不知道咋就能存下這許多能量,一時不動彈就難受。
還真別說,娶個啥樣的媳婦得看自個有個啥樣的經濟實力,若換做旁人,就這小舅子的吃喝都供不起!自個一人,兩天吃一頭白羊還得是大個的白羊,下水不吃,連骨頭帶肉扎紮實實燉一大鍋,一天那三頓全這一樣。叫紅霞罵過幾回,這一早的早飯是改了,可晌午、下黑兩頓又給補上了,照舊兩天一隻。倒也好,好養活!
王胖子到底是貼心人,也不知道打哪買回來個洗臉盆大小的大砂鍋,每回連湯帶肉舀上半鍋,再切上半棵白菜,一鍋燉得熱熱乎乎的,啥時候吃都成!
肖虎對這個一見鍾情,原本就是吃肉不吃菜的,現下對這羊湯燉出來的砂鍋白菜讚不絕口,一頓也離不得,就是豆腐肖虎是一口不沾,真是的,吃砂鍋哪能沒有豆腐?
「姐夫,做官的差人過來拿你,眼下正前頭正屋裡坐著等你呢,莫不是姐跟俺的事兒走漏了風聲?趕緊收拾收拾跑吧,要不,咱扯旗造反?」肖虎風風火火進來稟報道。這小子生怕天下不亂,動不動要麼跑要麼造反的,幹啥啊!
白肖虎一眼,道:「急啥,你姐夫一向奉公守法的官家憑啥來拿我?便是當真拿我,就這幾個差人就拿得住的?你跟你姐啥事兒?你姐進了我王家門便是王家的人,你是王家少爺的舅子哥,啥走漏不走漏的,到哪裡都敢桌面上說!扯些不相干的幹啥?說句狂妄話,只若是咱家不造反,擱登州還沒哪個趕來拿你姐夫的!」
一邊說紅霞一邊伺候著換衣裳,沒換完呢,得寶進來低聲稟報道:「少爺,事兒透著古怪!是黃縣城馬主簿引著蓬萊縣的差人上門來,卻不知所為何事!」
「嗯!」點頭道:「管他啥事兒,咱又沒犯法,啥事兒都跟咱家牽連不上!咱家船場碼頭又是在芝罘,認真論及起來只怕還在牟平的地盤上,蓬萊縣的差人過來幹啥?咱家擱蓬萊就幾個館子,連個店鋪都沒有呢。」
老相識馬主簿正坐在正屋裡等,跟李昭李先生都沒說過,他這門生知縣大老爺雖說是不收王家財物,可打知縣往下,包括跟前這馬主簿沒人願意王家遭殃的,這些年來每年多少外財收著,比著自個幾倍的俸祿呢。
馬主簿邊上還坐著個年輕點兒的,後頭一溜站著四個衙役,一個個橫眉瞪眼的。看吧,這蓬萊縣衙役就是沒咱黃縣衙役有涵養,咱黃縣衙役到王村沒哪個敢耍橫的,這咋,就這四位,今兒是預備著給我來個下馬威咋地?
胡亂見過禮坐在椅子上,拿足了架勢端杯子喝口茶,慢條斯理道:「馬大人,不知大駕光臨敝庄有何吩咐?這幾位差人大哥卻是面生的緊,幸會幸會!」
馬主簿趕緊撇清自個,道:「王少爺,下官這次卻是奉知縣大人之命,前來助蓬萊縣鄭大人辦案,一切單憑鄭大人做主!」
扭頭道:「哦,鄭大人,莫非王家在登州城裡那幾個店鋪有啥不妥之處?若是當真犯了官家律例只管公事公辦,該咋地咋地!」
年輕點的鄭大人冷哼一聲,道:「王家少爺做的好事兒,蓬萊縣上下千多戶百姓一紙訴狀把王家給告了,如何,跟我等走一趟吧!」四個衙役狗仗人勢一般悶聲吆喝著,一個個手按在腰刀上嚇唬人一般。
有福先是不爽,嬉笑著一溜圈走過,連稱:「哎喲,好久沒見!」
連著叫了四聲,連著在四個衙役肩頭各拍一下,四個衙役齊齊的臉變了顏色,這手也鬆開了腰刀把子耷拉下來。嘿嘿,有福這小子這是跟師公淘換的招數,師公家傳點穴的功夫不敢傳授,這等擦邊的拾掇麻筋的倒是著實傳給了有福幾招。
有福滿臉的嬉笑,道:「四位差官大哥,我家少爺也曾登州學堂里求學幾年,這登州府的治所不正是在蓬萊么?我家少爺是個啥身份,可是任由人嚇唬的么?嘿嘿,這還好,若是傳到村裡去,嘿嘿,光是出來抱打不平的只怕……」
得寶卻沖馬主簿朗聲道:「馬大人,我家少爺乃是王村人氏,王村這地界也該歸黃縣掌管,便是外鄉人狀告也該狀告到黃縣才是,卻如何輪得到蓬萊縣衙役拿人?」
馬主簿苦笑著沒言語。也不難為這馬大人,想必又是知縣大老爺的主意吧,不過,嘿嘿,你這知縣大老爺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若是你家先生出來說句話你還不是又碰一鼻子灰啊,你家先生現下就在我王村府上你不知道吧!
手裡有這王牌心下便不慌亂,沖鄭大人拱拱手道:「鄭大人,卻不知這千多戶狀告王家的都是些甚麼人家,狀告王家所為何事?」
鄭大人冷笑道:「你王家修條堤壩攔住了黃水河水,自家莊戶倒是不誤了節氣,可今年秋種天旱,你家一滴水也不朝下頭放,蓬萊千多戶百姓如何種的了冬麥?」
皺眉道:「天旱?」
得寶湊跟前道:「沒錯,今年也是天旱,咱家有偌大小的水庫不顯氣,現下這水庫里存水也不過下去一小半,村上該澆的田地都差不離了!」
搖搖頭,沖鄭大人道:「鄭大人,老天爺不下雨你找王家作甚?王家築條水壩不假,可這也是幾年前的事兒了,落在蓬萊地界的河水王家可是一滴都沒留,便是王家想留也留不住啊!現下水壩里存著的全是我黃縣落下來的雨水、河水,與你蓬萊有何干係?」
「就是個舌尖嘴滑的刁民!」鄭大人陰森森道:「這些跟你不相干,蓬萊百姓前來相商,你王村莊戶持械傷人卻是想干不相干?今兒拿你為的便是這事兒!」
滿肚子不爽,啥時候成了舌尖嘴滑的刁民?
冷笑道:「說那些個幹啥?說穿了,為的不過是王家水庫里這一庫清水罷了!這一庫清水可不是王家的,王村上下五六千戶人家的指望呢,鄭大人為民之心天地可鑒,鄭大人若是說得通王村上下五六千戶莊戶,便是把這水庫放乾淨了又有何妨?去,得寶,把各莊裡正全給招呼過來,就說官家大老爺要咱開閘放水尋個商量!」
鄭大人神色不變,馬主簿倒是大驚失色,趕緊攔住得寶連聲道:「且莫要著急,又沒說要開閘放水,當真要開閘放水也得是我黃縣知縣大人前來相商不是,切莫著急!」
扭頭又沖鄭大人低聲道:「鄭大人切莫造次,這王村上下人多勢眾不說,出了名的武勇、齊心,現下天旱的當口開閘放水,那是莊戶人命根子那,哪個肯?」
我不理會馬主簿,又道:「持械傷人,這個在下倒是未曾聽聞,若是真有此事該鎖哪個便鎖了哪個,在下又沒出手傷人,尋在下晦氣卻是個甚麼道理?也不跟你多言語,拿押簽過來看,黃縣的押簽在下便跟你走一遭,登州府的押簽在下也跟你走一遭,你蓬萊縣的押簽卻管不著我王村的地界上!得寶,有福,送客!」
鄭大人扭頭沖馬主簿道:「馬大人,你卻是如何說辭?」
馬主簿躊躇道:「這個,本官自當稟報知縣大人,請知縣大人定奪!」
鄭大人怒道:「好,沒你黃縣押簽,我蓬萊縣自個也拿得下人犯!衙役們,給我拿下!」
嘿嘿,當看不出打的啥主意?人給拿到蓬萊縣去綁票一般,咋樣,你放水我就放人,不怕你家少爺吃苦咱就這般耗著!這咋,這官家還成綁票的歹人了?
一股火氣頂上頭,成,要得罪就朝死里得罪!怕啥,咱有退路,了不起早幾年搬過去便是了!
四個衙役人倒是上來了,這胳膊卻都是抬不起來,叫有福給拾掇的。
湊在衙役跟前陰森森道:「知道這些年王家救下來多少條命么?知道王村上下都咋說王家不?還莫說你幾個來拿王平,有膽子你擱外頭說幾句王家的不是試試,能走得出王村便算你是條漢子!沒本縣押簽,你敢動手試試?哪個知道外縣的押簽是真是假,你這幾個差人是真是假,說不準正是假扮差人的歹人,嘿嘿!」
四個差人愣是沒敢動手,要麼便是胳膊抬不起來沒法動手。鄭大人怒喝道:「成,王平,今兒不拿你,往後你家登州城這幾個館子也別想開痛快嘍,走!」
「鄭大人走好,恕不遠送!」高聲笑道:「家裡那幾間館子,大人若是有膽儘管去折騰,耽誤了伺候客人這帳可得算到你鄭大人身上,就看家裡館子里這些個客人,你是得罪得起得罪不起?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