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8斗破蒼穹6

528斗破蒼穹6

「神……母,你真的是……小青?這真的是你的……本來面目?」

神母又苦苦的笑了笑:

「我何須再騙你們?我的確是小青!我能活至今天,緣於當年素貞私自把移天神決與滅世魔身當中一些口訣傳給我,故此我也能夠長生不死……」

說到這裡,她又不自禁的唏噓起來:

「想不到這一活,竟己活了百多年,我已經記不起自己有多少歲了……」

聽其語聲,神母所說的依舊是徐媽的聲音;惟觀其面目,卻又是一張年輕貌美的少女容貌,霎時間使人感到歲月倒移,紊亂非常。

她那張百年不變的俏臉,莫非正是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所蘊含的魔力所致?神母似乎也發覺自己年齡、聲音與容貌的不相稱,遂匆匆掛回面具,道:

「很混亂,是不是,所以何必一定要看呢?自百多年前素貞那次事後,神為要處罰我與她一起叛逆之罪,便下令不准我再以本來面目示人,故從百多年前開始,我已不復在人前脫下面具,也差點遺忘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生命對我而言實在過於漫長,何不留下一個始終成謎的真正面目給自己?總較真相大白之後,生活更平淡乏味……」言畢,神母不免泛起一陣悵然。

一直沉默的阿鐵,此時卻斗地張口道:

「娘親,既然你便是得傳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的小青,那合我二人之力,未必不能戰勝孟缽……」他始終死心不息,始終在想著如何可打敗神將救活雪緣,神母遂道:

「合你我二人之力來來不成問題,可惜,當年素貞雖然也想我習得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後與她一起成為一對永世姊妹,惟礙於神的嚴厲規條。她在戰戰兢兢下也僅是先傳兩種神功當中一半的口訣給我,待我領悟后才再傳餘下一半……」

只是,在我還沒把前半的口訣融會貫通前,素貞她……已慘死於盂缽之下……」

阿鐵道:

「儘管你僅得兩種神功的一半功力,難道還不足以與我聯手對付盂缽?」

神母搖首答:

「我習得這兩種神功的一半口訣,極其量也僅可長生而已。至於功力方面,雖然較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已高出不知多少,惟若與僅習了移天神訣十四年的雪緣相比,猶有一段距離,更何況……」

「即使我習齊所有口訣與你合力,也未必可與盂缽一拼,因為……」

一語至此,神母又欲言又止。

阿鐵瞧她臉有難色,不禁問:

「因為甚麼?」

「因為,」神母尤心耿耿地答:

「當年許仙以盂缽偷襲素貞時,只有我與法海親眼目睹盂缽的無敵威力,它,真的是一件震古爍的——必殺武器!」

神母說到這裡似乎猶有餘悸,可想而知,當年她見的孟缽如何可怕!是了!自阿鐵與沈牧進入雷峰塔下最低的那個地洞后,他們看見的,也僅是一團奪目豪光橫置於兩道天險之間,他們根本未有足夠機會、也無法細看清楚豪光內的盂缽究竟是何模樣;孟缽,曾是一件怎樣利害無匹的武器?阿鐵與沈牧二人互望一眼,正欲相問,神母卻猝然道:

「阿鐵,雖然合你我之力猶不能勝過盂缽,不過你不用擔尤,會有人為我們把孟缽奪過來的……」

真是峰迴路轉!阿鐵本以為經已絕望,豈料神母又口出此言。況且其語氣聽來極具信心,阿鐵不由問:

「誰?還有誰會為我們把孟缽奪過來?」

神母笑了笑,答:

「一個你也認識的人,也是一個會令你更為震驚的人。」

她說著向門邊一指,竟有一個人正緩緩步進門內。

阿鐵與沈牧齊齊回首一望,二人不禁呆在當場。

特別是阿鐵,當他看見這個人時,他面上的震愕之色,絕不比他得悉神母便是徐媽的真相為少。因為眼前,同樣是一個他不敢相信也牽涉於其中的人!「原來是……你?」阿鐵愣愣的道。

那人面上嶄露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惜,是我……」

「難道你已忘了我?」

這日,也是盂缽重見天目的第四日。

雷峰塔下最低的那個地洞內,自地獄之火與黃泉之淚激碰后,到底已變為一個怎樣的世界?根本便沒有人關心!眾生猶是憎然不知,大家還興高采烈,一起慶賀端陽。

然而,距離神州大難臨頭的日子……

還只得——二十七天!五月五的午時三刻,陽光至烈。

太陽是那樣的熱和毒,儼如一個火爐不斷把地上的水氣蒸發,大地於是更熱。

那種普熱,簡直把人折磨得五內俱焚,惴惴難安。

甚至比惱煞人的相思……

更難熬。

時仍值正午,烈陽當空,長日烈列,西湖一帶的村民,早已不約而同的跑至湖邊。

大家在湖邊樹蔭下享受片刻清涼之餘,也把早已裹好的棕子拋到湖中。據說,這是一個民間風俗;人們把粽子投到湖內,其實是希望水裡的大魚小魚,不要吃掉——屈原。

相傳屈原是中國古時的一位忠臣,因為諫君不遂,遂投湖以死相諫,其忠可嘉;後人遂為免其屍遭魚吃掉,便投粽宋代替屈原給魚裹腹,作為對此一代忠臣的一份尊敬和悼念。

只可惜,屈原之後,中國還是時出庸君,還是有許多諫君不遂,甚或被坑被害的忠臣。各人的下場也不比屈原好上多少,若每人也趕去投湖自盡,只怕神州的五湖四海,早已屍積如山。

中國,實在有大多屈原,也難怪,中國向來盛產屈原!因此,端陽節本是一個悼屈原悼神州的時節,不知何故,人們反而大事慶祝起來。

正如此刻的西湖,雖然有人投粽悼念屈原,然而在那湖面之上,在邵煙波蕩漾之處,卻有五條龍舟在競逐,看誰的舟最快,看誰的健兒最壯最強!湖邊的村民也因這場精彩的競技,已忘形地拍掌高呼,一片熱鬧。

「你……你是……」就在一眾健兒惶惑剎那,那個穩站在豪光上的人已獰笑道:

「你們雄糾糾的腦漿,到頭來還不是要變成本神將的——」

「午餐!哈哈……」

是的!他正是神將!他是被這班健兒戰意熾盛的腦袋吸引而來的!只是,神將如今腳下踏著那道狹長豪光,到底是甚麼東西?

狂笑聲中,神將倏地足尖一挑,腳下那道豪光立被挑飛,飛快超越五條龍舟之前,與此同時,神將亦借水一彈!「颼」的一聲,他的人已如奔雷彈前,氣定神閑地接著那道豪光,與此同時,那五條龍舟已划至他身一丈之位……

「霍霍」兩聲,神將手影輕抖手執的那道豪光嘎地不斷暴長,瞬間竟像已變成一把巨大的、發光的一一鐮刀!鐮刀?這把薄而眩目的鐮刀少說長途兩丈,神將只是冷酷無情地笑了一了下:

「是預備午餐的時候了!」

言罷手中巨大鐮刀頓向三條龍舟輕削,接著「噗噗噗噗噗」的五聲!

「啊!怎會這樣的?到底發生甚麼事啊?」

驚呼聲中,眾人又見一條血紅人影如天將下凡般飄至湖邊,這條人影魁梧異常的身軀背著奪目豪光、長逾一丈的長矛,長矛之長,更赫然串五名健兒們的——頭顱!「哇!殺人啊!妖怪啊!救命啊!」

眾人一看之下,盡皆嘩然,紛紛雞飛狗走!婦孺邊走邊叫,不單婦孺,縱是七尺昂藏、孔武有力的村夫,也給嚇得沒命奔逃!是的!這條人影是妖怪!他真的是吸食人間腦漿的妖怪!不消一盞茶的時間,湖畔所有的村民已走個清光,不過神將似乎並沒有追的意思。

因為他扛著的長矛之上,早已有五份他的午餐,五名健兒血流披面的人頭!只見神將貪婪地瞪著五個死不瞑目的人頭,殘忍而變態的笑道:

「嘿嘿,瞧你們五個倒還戰意旺盛,總算勉強可充當本神將的午餐,總算沒有白費我下殺光百人的工夫了,哈哈……」

殺了百人也僅為在其中挑選五個合其口味的腦袋,神將的嗜殺行徑已跡近瘋狂;看來自其得到盂缽之後,他已不須忌憚神,更不須再聽從神的教誨,命他不得妄自擾亂人間,令搜神官打草驚蛇……

如此下去,人間似已不用待至兩道天險帶來的浩劫出現,已經大禍臨頭……

然而,神將奪得的盂缽如今又在何處?是在他適才所踏的狹長豪光中?還是在他輕抖出來的那柄巨大鐮刀之內?抑或,孟缽已在他如今用以串著五個人頭的長矛之上?也許全都不是:正如神將之前所說,盂缽——根本甚麼都不是……

「必殺的慈悲」阿鐵聞言更感迷惑。

「是的。」神母微應,開始述說一段關於法智的前塵:

「當年法海因誤信神的說話,以為真的可以推翻帝制,讓萬民能夠平等、自供自給而加入搜神宮,目下法智的執念依舊一樣,他認為,只要助神推翻帝制,萬民便能得到幸福……」

沈牧奇道:

「甚麼?難道他還不知道神欲千秋萬載統治蒼茫天地的野心?」

神母道。

「他怎會不知?他早便知道,不過這正是他矢志協助神的原因。」

這下子連阿鐵也感到好了,道:

「那他是助紂為虐?」

「沒有有那樣嚴重!他只是有感於神州千百年來時出昏君,道至苛捐重稅,還有諸侯割據,戰亂頻頻,民不聊生;雖然偶爾會出賢主,但畢竟大少,對草民也保障;歸根究底,若要天下能持續保持安定繁榮的局面,最好的保障,還是能有一個長生不死。能統治人民千秋萬載的神!」

是的!對於草根的平民來說,重稅政還不及戰亂可怕!兵荒馬亂中,軍兵強悍肆***淫擄掠,甚至比賊還更配稱為賊……

法智比法海又別具更獨特的見解;他不能長生,他已垂暮,在其有生之年惟一想看見,是千千萬萬人能在千千萬萬年內,都在一個神的統治下,永恆地保持安定繁榮……

這也是一種慈悲,一種別無選擇、無可奈何的慈悲……

只是,何以會稱——必殺?神母又繼續解釋下去:

「因這個理想,法智便本著寧可犧牲一人,總較犧牲千萬人為佳的想法;若我們不依其說話去做,他絕不會對阿黑留情的!」

卻原來,看來外貌慈祥的法智,背後的心思竟有這番曲折;阿鐵與沈牧聽罷,心中也不得不不暗自感嘆,人,真的是一種異常複雜難明的動物。

阿鐵霍然道:

「既然口此,只怕前赴搜神宮,已是我惟一的路」

神母點頭:

「別無他法!惟有依他的說話攜盂缽往搜神宮,否則阿黑是死定了。」

沈牧動容:

「那豈不是叫阿鐵送羊人虎口?」

神母一片無奈:

「我希望不是:因為適才聽法智對神將說,神的計劃之一,只是想把一種比移天神訣及滅世魔身更利害的力量傳給阿鐵;若是如此,也許情況並不如我們想像般壞,神可能只是想多添一個左右手助其復出江湖,屆時候,反而是看阿鐵的意原了……」

「不過,我們當然也要作出最壞打算,就是神可能另懷不軌目的;阿鐵此去,可能已無法再活著步出搜神宮……」神母說著幽幽的一瞥阿鐵。

阿鐵此刻的表情卻是冷而堅定,就像適才阿黑臉上的表情一樣,他道:

「為了阿黑,我一定去!」簡單的八個字說得異常鏗鏘有力。

神母不由得深深嘆息:

「很好,那阿黑縱使此時死去,他還有一個為他不惜赴湯滔火的大哥」

阿鐵瞧著神母面具下那雙泛著淚光的眼睛,面上堅定的表情登時緩和下來,當下輕搭著她的肩膊,低聲輕喚:

「娘親,只是我此去,不知何時才可再恃奉你左右?」

神母強自抑制自己的淚,不讓它們掉下來,只是硬咽道:

「娘親……已活上百多年了,難道還不懂照顧自己?你不用記掛我!不過在你起行之前,你還須先辦妥一件事。」

「我知道。」阿鐵平靜的答。

他與沈牧均看見一個燦爛絕倫的缽子,眩目生光,沈牧不由忘形低呼:

「這……就是盂缽了?」

神母答:

「這看來是盂缽,不過其實並非孟缽……

孰真孰假,似是而非,即使連此刻捧著孟缽的阿鐵也感到異常迷惘:

「娘親的意思是……」

神母神秘兮兮的道:

「我的意思,是盂缽本來便非缽子……」

「它僅是神百多年前把神石變成的一種形態!」

神母說著取過阿鐵手中的孟缽,霍地運勁一抖,奇事就在阿鐵與沈牧眼前發生了!觸目所見,盂缽竟在神母一抖之下,閃電地、神奇地變為一塊一一護盾!阿鐵與沈牧陡地一怔,他倆終於明白,神石到底是甚麼一回事!水,最是尋常不過。

一杯尋常的水,橫看豎看都不顯眼,更遑論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了。

不過,人們往往忽略的事物,偏偏便有獨特之處,正如——水。

它在寒俚會結冰,遇熱又會化為蒸氣,氣溫不寒不暖卻又呈液體的流瀉狀態;這樣至為尋常的水,居然能一身具備三種形態,悄教人對自然界的奇妙嘆為觀止?然而,自然界還有許多奇異的物質,並沒給人們發現;可不知在芸芸被人發現的奇異物質中,會否有一種事物能像水那樣一身能化三身,甚至——更多身?已是子夜。

不過這裡的日和夜根本毫無分別,只因為這裡終年都沒有陽光能夠照進來,惟有永恆的黑夜。

這裡,正是搜神宮在西湖底下的分壇。

大神官已死,神將被擄,阿鐵。沈牧、神母已不用再棲身於雷峰塔頂;在奪得孟缽后,他們立把雪緣帶回搜神宮分壇救治。

但見在搜神宮分壇其中一間寢室的炕床上,阿鐵正盤膝而坐,雙目緊閉,額上青筋暴現,狀甚辛苦;而沈牧與神母也一直坐於其左右兩側,似在替其守關。

阿鐵為何會如此辛苦?卻原來,此刻其雙掌正在前伸,雙掌所抵之物,竟是一個徑闊五尺的發光圓球,圓球與其雙掌接觸之處還不時冒出縷縷白煙,這就是阿鐵辛苦的原因?不錯!因為他正把體內移天神訣的真元翻數輸在眼前這發光的圓球上。

他為何要這樣做?全因為,半生不死的雪緣,如今正被包在這薄如蛋殼的發光圓球內。

而這圓球,正是一一神石!由黃昏回來后一直運功至今,阿鐵少說已運功超逾三個時辰,渾身亦大汗淋漓,可是在那個發光圓球內的雪緣卻依舊豪無反應,沈牧不禁問神母道:

「神母,這……顆神石,真的可以把雪緣姑娘救活過來?」

「一定!」神母肯定的答:

「除非死去至少已有一個晨辰以上,否則像雪緣這種半死不生的樣子,神石還是返魂有術。」

沈牧聞言們乎安心不少;正在閉目凝神運氣的阿鐵聽后,看來也沒有那樣忐忑不安,只是加緊運氣。

沈牧看著阿鐵雙掌抵著的那個發光圓球,不期然又沉吟道:

「天地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人們所知所見的自然奧秘實在太少,在未一睹神石真貌之前,我做夢也想不到,世上竟有顆這樣的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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