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斗破蒼穹12

534斗破蒼穹12

「如今神石雖碎,我也可把神石重新黏合……」

什麼?原來神州尚有一線生機?神州蒼生可能不用在死?然而。到底以甚麼方法可使神石重新黏合,回道嗎?由始至今,我確實把『情愛』二字看得太重,阿鐵永遠排在我心中的第一位,我卻因而忽視了周遭其他人的存在,這……其實是不應該的……」

「小情與神將的死令我領略到『情』並不需要真的擁有;而法智與阿黑,他倆為了蒼生寧願一死,更給了我極大的啟示,就是……」

「我半生受神操控,如今總該依自己的志向,為蒼生干一點事!」語氣十分堅決!神母注視著雪緣,若然她沒有罩著面具,雪緣定可瞧見她那一臉詫異之色……

良久良久,神母方才深深的仰天長嘆一聲,道:

「很好,你……終於真真正正的……成熟了……」

是的!她成熟了!她不復是當初那個初進搜神宮便投進神母懷中恐懼飲的小女孩,她也不復是那個痴戀痴迷步驚雲的神姬……

當然,不再痴戀,並不表示她不再深愛:若然愛他是鍺,她永遠都不想做對……

「神母」希望你暫時不要把此事告訴阿鐵,我不想他……

雪緣的話猶未說畢,神母已打斷她的話,爽快的道:

「放心!我不會說,這是你的意願,我一定成全你。」

「很好。」雪緣臉上無奈地綻出一絲笑意,忽爾問:

「是了,阿鐵與沈牧今天怎麼一大清早便外出?他倆在幹些甚麼?」

神母似是有點心虛,故意聳了聳肩掩飾,答:

「誰知道呢?男人也有男人們的心事,我們未必能完全明白,正如男人也不會完全明白我們的心事一樣……」這種似是而非的答案,答了如同沒答,真是神母的「拿手好戲」!

雪緣也不欲深究下去,她只是悠悠的轉身,一邊道:「神母,我還想靜靜的想一想,你就讓我獨個兒回家,在路上細想清楚吧!」

神母道:

「這又有何難?我倆暫且各行各路,各自歸家好了,不過……」

「孩子,希望你能記著我曾說過的一句話;即使全天下的人離開了你,我神母也會永遠站在你的身邊,永遠永遠的,你,明白嗎?」這是一句安慰的話,雪緣十分感激:

「我明白的,神母,雖然你只是奉神之命把我撫養成人,但我縱小至大,早已認為……

你是……我的……親生娘親了……」一語至此,雪緣已淚盈於睫,咽哽難言,惟有轉身,徑自舉步離去。

神母惆悵地瞥著雪緣伶汀的背影,不由滿目惋惜,喟然長嘆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孩子,我只有一個希望,就是當一切完結之後……」

「你,並不會像天那樣老,唉……」

究竟神母在說些甚麼?究竟雪緣將要如何才可令神石口復原狀?晚風溫柔的吹,溫柔得似是情人的甜言蜜語,溫柔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如今沒被情人臂彎擁抱著的雪緣,一頭黑髮飄飛,孤單的身子在溫柔的晚風中益發孤單,她形單雙影的徘徊在西湖市集的大街上,彷彿是一雙孤獨的,可憐的妖。

已經是日落西山,市集上營營役役的販夫走卒早已歸家樂聚天倫去;大街之上,只有數間賣麥賣酒賣茶的店鋪仍在營業,為了生計,不少人依然在幹活!正如大街暗處一個角落,一個小女孩一邊在晚風中瑟縮,一邊也在賣著花。

瞧女孩也只不過是九歲上下年紀,這個年紀的女孩本應已在家中靜靜等侯娘親弄飯,怎麼她的父母竟會如此殘忍,這麼晚了,還要她一個小女孩在擺賣?

雪緣不期然步近這個女孩,女孩乍見有人步近,以為是生意來了,忙不迭拉著稚嫩的嗓子高聲大叫:

「好花!很好的花!姐姐,要不要買些好花?」

雪緣瞧著她那滿是污垢的臉,和她身上革薄的衣衫,不禁異常憐惜的問:

「孩子,這麼晚了,你為何還在這裡賣花?你不感到冷?你的爹娘呢?」

畢竟是個九歲稚童,被雪緣如此一問,已毫無戒心地把平凡的身世和盤托出:

「爹去年死了,娘親最近也病倒了,家裡窮得很,我便替代娘親在此賣花;姐姐,請幫我買些花吧,這些花再賣不完,我……便連娘親的醫藥費……也賠掉了……」

啊!是一個孝順懂事的小女孩呢!女孩扯著雪緣雪白的衣角,雪緣瞧著女孩那雙可憐而又哀怨的圓眼睛,鼻子不由一酸,心中不忍,忙掏出一綻銀子遞給小女孩,道:

「孩子,姐姐不需要花,這錠銀子,你就拿回去給你娘親醫病吧!」

銀子已送至女孩眼前,女孩目光落在這錠銀子上,一時間竟爾站住了,也許弱小的心靈從沒想過,會有人這樣仁慈,贈一錠銀子?但,女孩居然拚命搖著小腦袋道:

「不!我不要!姐姐,娘親……說過,無功……不受祿,人要自力更生,我……只是在賣花,又不是……在乞……」

啊!寧賣不乞?很好的家教呢!雪緣心想。

既然女孩如斯堅決,拚命搖頭,生怕雪緣硬把銀子塞給她,雪緣惟有道:

「那……姐姐便把你所有的花買下吧!孩子,夜了,快回家照顧娘親!」說話之間已把那錠銀子塞到那小女孩手中,惟恐她不要。

其實那幾株可憐兮兮的花那裡值一錠銀子,惟原則上是竟已賣了,小女孩總算欣然接過銀子,小臉滿是感激之色,道:

「謝謝姐姐!有,你心腸這樣好,娘親曾說,好人定有好報,老天爺……一定會給你一個……如意郎君的……」

女孩說著已歡天喜的地拿著那錠銀子轉身,小腳急急的跑動著,像要儘快回家雇大夫給娘親醫病,悲哀而弱小的生命,所記掛的也僅是家中的慈親……

這個賣花的小女孩僅是其中一個不幸的例子而已,神州無數的大街上,還有無數窮苦而流連街頭的小孩,他們無依、無教育,也沒有幸福……

神州,實在有太多的苦難,而明天一到,他們當中大部份人又要面對另一場苦難了,包括,那些孩子……

一念到將有無數孩子與蒼生受難,雪緣的心更是堅定。

如意郎君?雪緣陡地記起小女孩適才所說的最後那句祝福的話,私下不由一甜;是的!她早已找到了如意郎君,可惜……

就在雪緣思潮起伏之際,倏地,不遠處赫然傳來了一陣喧天的鼓笛聲!只見大街之上,正有一列送嫁隊伍浩浩蕩蕩經過,一行竟有半百人數之多;這級龐大的送嫁隊伍,陣容倒真鼎盛。

住在大街兩旁的村民聞聲,也紛紛探首窗外,更不時傳來無數竊竊私語:

「啊!這麼夜了,怎麼還有新娘出嫁?」

「咦!好長的一隊送嫁隊伍,是誰家女孩如此幸福,居然會有這麼多人送嫁?」

「哎,若我也有這樣鼎盛的陣容給我送嫁,我立即嫁一次也願意啊……」

頃刻人聲鼎沸,混和了嘈吵的奏樂聲,大家都在羨慕,即使連豈站著的雪緣也在羨慕……

不錯!那個女子不希望能風風光光的嫁?若然所嫁的是心上人,更是幾生修到!正當一眾人等艷羨無邊之際,那道大紅花轎,猝地,竟在雪緣踉前停了下來!

雪緣當場一怔,還沒想清楚究竟是甚麼一回事,花轎門的帳篩突然一掀,轎中的新娘已大步走了出來!所有旁觀的群眾盡皆側目,那有新娘未抵男家例跑出花轎之理?豈料定睛一看,大家更是為之嘩然不已;

原來從花轎內走出的並非新娘,而是一個身披大紅吉服、氣字軒昂的——新郎倌!天啊!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阿……鐵?」雪緣極度震愕地站在原地,她簡直造夢也沒想過,從花轎內走出來的人竟是阿鐵!

不單阿鐵,其中一個一直截著竹笠、在送嫁隊伍前負責奏樂的男人亦微微的抬了抬頭,此人赫然是——沈牧!目睹向來飄逸的沈牧居然甘願充當樂手,雪緣更奇,沈牧卻在歡愉的笑:

「恭喜恭喜!雪緣姑娘,恭喜你今天嫁得如意郎君!」

連沈牧這樣脫俗的人也要湊與來當這個小角色,真是難為了他,也足見他與阿鐵的一場情誼!

而此時阿鐵亦已步至雪緣跟前,輕輕的執著她的手,溫柔的道: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緣,我要成婚了,新娘……會否是你?」

說了!這句天下女字最喜歡聽的說話,阿鐵終於在此時此刻,說了!雪緣愣愣的看著阿鐵;她看著他的眼睛,他也看著她的眼睛。

四目交投,雙方皆似要融化在對方的目光中……

雪緣此刻方才明白,何以今天阿鐵與沈牧會那樣神秘兮兮,原來他們在籌備這個婚禮;在札州將要大難臨頭的前夕,阿鐵終決定要達成她的畢生宏願——他要迎娶她!只因為沒明天,他們或許再沒有明天,大半的神州蒼生或許也沒有明天!今夕何夕,竟會有此良辰?在這沒有明天的良夜,她,深深的被感動。

可是,她仍一直的站立原地,卻令阿鐵誤會她在猶豫,堂堂曾是不哭死神的阿鐵,也不禁靦腆的道:

「緣,怎麼……了?難道……你不……?」

他本想問,難道你不喜歡我了?然而他猶沒說罷,雪緣已飛快的投進他寬闊的懷中,輕輕的掩著他的咀;她無限深情的看著他,最後脈脈的點了點頭。

周遭旁觀的君眾眼見這幕活劇圓滿結束,不由起鬨,一時間連串掌聲、叫好之聲不絕於耳!沈牧也在一旁拍掌叫好,然而,他較眼利,他摹地發覺,怎麼雪緣的雙目際隱閃過少許淚光?她……不開心?怎會呢?沈牧心想,或許雪緣只是太高興了,她高興得淌下眼淚吧?一定是這樣!這是一個很悲哀的婚禮。

說它悲哀,只因這夜雖是阿鐵正式迎娶雪緣的大好日子,可是只有他們心中自知,過了今夜,明天縱使他們能憑藉上佳武功逃過浩劫,也將會看見許多家散人亡的慘劇……

只是,既已無法補救,惟有,片時歡笑且相親……

故在阿鐵新租回來的小居,門外,也掛了一雙大紅燈籠;門內,更設了數桌小菜,大宴他和神母在西湖的鄰里,霎時之間滿門吉慶,喜氣洋洋……

這群鄰里,其實早知阿鐵的舊居不知何故在一夜間整棟崩塌,徐媽三母子與小情更失蹤了一段日子;

然而今夜,神母又再次卸下她的面具:回復她「徐媽」的身份出現在鄰里之間,且替兒子主持這場親事。眾人雖奇怪阿黑與小情到底去了何處,惟因今夜畢竟是阿鐵的大好日子,眾鄰里說道賀話也來不及,更不會胡亂相問!

按照民間俗例,一對新人在拜堂后,新娘便須進新房等候新郎;故此雪緣在和阿鐵雙雙奉茶給神母后,她便須進新房等候,而阿鐵亦繼續招呼鄰里。

神母一雙子女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席間固然欣慰不已,惟略有憂色:而沈牧眼見這個曾死氣沉沉的雲師兄如今終成家立室,亦為其開心;至於阿鐵本人在暢懷之餘,那種在其臉上的燦爛笑容,相信會是不哭死神一生中最燦爛的一次,也許……

亦是最後一次……

就在阿鐵笑得異常燦爛同時,新房之內,正有向異不同的奇景……

這裡,赫然一片煙霧迷漫。

只見在那新房床上,在那紅罷暖帳之內,竟源源不絕的透出濃濃煙霧,紅罷帳內似乎有條人影,這條人影可是……雪緣?她到底在床帳內幹些甚麼?煙霧愈積愈厚,然而厚至一個頂點,反而漸漸消散;在鳩鳩消散著的煙霧裹,雪緣已一身新娘紅衣,欣開紅罷帳,踏著肅紅鞋兒,徐徐的下床。

但見她一額汗珠,且還自言自語的道:

「想不到……真的可以成功,終於大功告成了……」

哦?究竟甚麼已大功告成?沒有人知道!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將要面對的痛苦,也僅得她自己才知道……

雪緣輕輕抹了抹額上的汗珠,便緩緩的步至那放著龍鳳燭的案前,案前放著兩個酒杯,杯旁伴著一過來壺美酒,她悠然的提起酒壺,把酒灌進杯中,不消片刻,已灌滿了兩杯她與阿鐵的合酒。

其中一杯酒卻並不如另一杯般滿,何解兩杯不能同樣「美滿」?是否,她還有一些東西要加進其中一杯酒內?是的!只見雪緣不知從哪兒掏出一些物事,一顆一顆的加進酒內。

一顆、兩顆,三顆……?啊,那……是甚麼東西?也不知她究竟放了多少顆,最後,兩杯酒看來亦同樣美滿了,她的目光在這兩杯美滿的合?酒之間流轉,心中卻在想著一些不美滿的事情……

她在想著曾與阿鐵一起度過、一起熬過的日子,那段日子雖然短暫,但他是她生命中惟一的一個男人。

給她愛得最撤底的,是步驚雲!給她愛得最長的,也是他!惟一的一個他,一生中的最愛,一共愛了五年零三個月,一共愛了一千九百零一十六天……

她將會一生都忘不了他,可是,從今夜開始,她卻要他忘掉一一她!就在雪緣惘然之際,霍地,房門給推開了,推門的當然便是她心中的他一一阿鐵!只見阿鐵兩頰緋紅,顯然給賓客們灌了許多酒,尚幸他酒量不弱,步進房內時也未有搖搖欲墮,惟他乍見雪緣的神色,不禁皺眉問:

「緣!怎麼了?你……不開心?」

雪緣慌忙收斂一臉愁雲,強顏擠出一絲笑意,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笑意有多牽強:

「不!我怎會……不開心?阿鐵,你……似乎喝了很多酒……」

阿鐵有點歉疚的道:

「是!不過難得這樣高興,沈牧本來不喝酒的,也破例喝了不少……」

答話之間,他忽爾瞥見案上那兩杯合酒,隨即笑道:

「差點忘了!我們倆還沒喝過這杯合酒!緣,讓我們先幹了這杯!」

說著正要取酒,雪緣卻比他更快一步取過那兩杯酒,她別有用心的把其中一杯遞給阿鐵,那一杯酒,可會是先前那杯……?阿鐵按過酒杯,深深的凝視雪緣,道:

「緣,願我們永遠都在一起,即使明天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真是一句十分不好兆頭的話,雪緣私下一陣忐忑,連忙掩著他的咀,道:

「阿鐵,別盡說這些不祥話,你怎會死?你將會長命百歲,甚至比我還要……」

是的!她希望阿鐵能夠長命百歲、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即使到了最後最後,到了「舞榭歌台,曲終人散」的時候,她已不能伴在他的身邊,他亦已撤底的忘掉她……

在大婚的日子,雙方居然輪著在說這些不祥話,阿鐵亦感到有點不妥,連忙岔開話題,命名勁的碰了碰她的杯子,道:

「緣,你說得一點不錯,我倆別盡說不祥話!來!讓我們先喝了合酒再談吧!」

他說著便把那杯酒往咀里灌,雪緣幽幽的瞧著他把酒灌下去,直至涓滴不留,她方才安心,她很安心……

阿鐵只見雪緣木然的拿著酒,迄今未喝,不由奇問:

「緣,你為何仍不喝酒?」

雪緣方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隨即舉杯欲飲,惟就在此時,阿鐵雙目霍地放光,盯著床上的紅罷帳,像是發現了甚麼,整個人更在瞬間換了另一個人似的,異常戒備的道:

「緣,你見否……床帳後有些東西在隱隱發光?」

雪緣暗暗吃驚,那正是她適才令整室煙霧迷漫的秘密,慌忙掩飾:

「那……有呢?你定是看錯了……」

話未說完,阿鐵遽地搶前,一把掀開紅罷床帳,赫然發覺,帳后的原來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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