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飛石之技
陳瑞瑜如今是個窮人,九叔公說得「窮幫窮」,可真是沒錯。
眼瞧著午時已過,青兒招呼了聲,便起身出去忙乎片刻,再進來便端上幾碗加了野菜的米粥,還有幾個麥麩做的窩頭。九叔公、劉恩、青兒眼瞅著小桌上的飯食,都將目光落到陳瑞瑜身上。
雖說當初將陳瑞瑜抬進屋裡,並不指望什麼酬謝,可三人心裡,畢竟都將陳瑞瑜視為大戶人家子弟,這會兒陳瑞瑜在草棚里留下,想想仍覺得有些恍惚。當然,這世上什麼奇事沒有?就算遇到了,也不算什麼,只是這心裏面仍然當陳瑞瑜是個「外人」,猶如這草棚外的過客。如今與這「過客」在一個草棚里吃飯,怎能一如往常?
陳瑞瑜早餓得狠了,且多少也猜出三人目光里的含義,當下也不客氣,端起陶碗,也顧不得燙,喝了一口,伸手拿起一塊窩頭,咬了一大口。那米粥也就罷了,這窩頭如何粗燥自不必說,吃在嘴裡,陳瑞瑜身子本能的有些抗拒,但並未皺眉,只稍稍停頓,便大口的嚼著,很快,一個窩頭便進了肚。
直到此時,九叔公、劉恩、青兒三人才相互對視一眼,臉上有了笑容,紛紛端碗吃飯。儘管什麼都沒說,可與陳瑞瑜之間,無形之中便親近了幾分。
一時飯畢,青兒收拾碗筷,很快便又迴轉,坐在一邊默不作聲。
九叔公、劉恩似乎有什麼心思,一直沒有開口。陳瑞瑜尋思片刻,便先開口道:
「叔公,家裡可有柴刀?可否一用?」
「有的,何用?」九叔公道。
「先搭間棚子。」陳瑞瑜笑道。
「你也會?」劉恩斜著眼問道。
陳瑞瑜笑道:「以往不會,可總要學的。」
九叔公連連點頭,對陳瑞瑜最後一點兒疑慮,也漸漸弱了。青兒笑著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也不開口。
「不急,一會兒我帶你去。那便干葦子還有不少......"劉恩說的很慢,似乎在想什麼,眼裡卻瞧著陳瑞瑜的雙手。
陳瑞瑜笑著伸出手,捏成拳又展開,道:「劉大哥,這以往如何,我是真記不得,不過,這雙手總能幹些活計。」
劉恩沒有吱聲,想了想,卻又看向九叔公,道:「叔公,您當初是不是也是這樣?」
九叔公微微點頭,摸著鬍鬚笑道:「嗯,不過卻是比我當初要白凈得多。」
陳瑞瑜卻是不解,但也沒問,隻眼瞧著九叔公。
九叔公卻是看著陳瑞瑜連連點頭,道:「有這個心,便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陳瑞瑜正待問一句,卻見那劉恩由懷裡掏出件物什,攤在陳瑞瑜面前,道:「嗯,這是你身上的物件,還是還你吧。」
陳瑞瑜一瞧,見是一塊玉佩,拇指大小,接過來細看,上面刻著個陳字。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腦子裡卻絲毫沒有印象,看來這塊玉佩,並不能「啟發」過去的記憶。
陳瑞瑜手一伸,又遞給劉恩手上。
「怎麼?」劉恩不解。
「這我留著也沒用,還請劉大哥一併當了。眼下一把柴刀都比這個要強。」
九叔公、劉恩對視一眼,緩緩點頭。那青兒卻有些急了,忍了忍,還是說出來。
「那可是......說不定是你娘給你留著的呢?」
「不過是塊玉佩罷了,」陳瑞瑜笑道:「眼下還是換些米糧的好。」
「嗯,也是。」九叔公道:「當初......唉,我也是一樣,身上之物,當個精光。」
青兒咬了咬嘴唇,有些不舍的望著那塊玉佩。
劉恩瞧了陳瑞瑜一眼,道:「走吧,你隨我來。」說罷,起身出去了。
陳瑞瑜也便起身,跟著劉恩之後,卻是進了另外一間草棚。
劉恩在棚子里一陣翻檢,取出一套衣衫,遞給陳瑞瑜,道:「既是要當,你穿我的這身,你身上都換下來。你這個打扮,就是賣力氣怕也沒人用你。」
陳瑞瑜低頭瞧了瞧,點點頭,二話沒說,當即換衣。劉恩見此,暗暗點頭。
何六兒給的衣裳,自然要好得多,內里的小衣更是精緻,穿這些去賣力氣,還真沒人敢用。
這身衣裳打著補丁,卻是乾淨,劉恩身材與陳瑞瑜相仿,只是略顯寬大,
劉恩打量了一番,點頭道:「嗯,差不多了,就是還白凈了些。」
「不妨,」陳瑞瑜笑道:「曬上幾日,也就好了。」
劉恩笑道:「你倒是看得開!」
陳瑞瑜一笑,也不說什麼。
劉恩帶著陳瑞瑜出了棚屋,尋來兩把柴刀,便去河邊割取蘆葦。
陳瑞瑜手握柴刀,心裡隱約有分奇異的感覺,卻說不清為什麼,隱隱覺得,上午翻檢何六兒送的那般短刃時,也有這種感覺。稍停片刻,便學著劉恩的模樣,選乾枯的蘆葦砍下。
劉恩邊干便留神,見陳瑞瑜果真邊學邊干,便放了心,自然,劉恩手腳可要比陳瑞瑜快了許多。
一間草棚可要不了多少蘆葦,不大的功夫,便也就夠了。劉恩叫住陳瑞瑜,兩人一起將干蘆葦捆紮好,一一抱會草棚處。九叔公、青兒,都瞧著陳瑞瑜,只是不開口。一旁其餘幾個棚屋裡的人,雖然詫異這白凈少年與劉恩一起,卻也沒有詢問。
劉恩又帶著陳瑞瑜往一旁樹林里砍些樹枝,選些雞蛋粗的枝幹砍去枝葉。這回卻是陳瑞瑜手腳更快,揮刀之際,極為流暢,像是早就做熟了似的。劉恩暗自驚詫,卻只是打量,並未詢問。陳瑞瑜自己也是有些莫名其妙,這運刀來去,用力輕重,手裡彷彿有著某種分寸,難不成是練過的?陳瑞瑜弄不清楚,那玉佩在手裡沒有絲毫反應,可這把柴刀,明顯又帶出某些做熟了的記憶。
「嘿,兔子,兔子。」劉恩忽然興奮的叫道。並跑著追了幾步,眼瞧著那兔子左蹦右跳,有樹擋著,卻是根本追不上,一時急了,將手裡柴刀擲去,卻哪裡打得到?
這林子原本就不密,兔子不過在幾十步里脫逃,陳瑞瑜瞧見劉恩擲刀,也下意識的脫手而出,手裡柴刀直奔而去,正中那兔子腦門。兔子四腳亂蹬,掙扎了幾下,便就不動了。
劉恩站在當場,直直的望著陳瑞瑜,又瞧瞧地上的兔子,好一刻才道:「你這是碰巧?是不是?是不是?」
陳瑞瑜眨了眨眼,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也在猜測,是不是碰巧?
那劉恩儘管這麼說,卻明顯不信。這林子野兔、野雞不少,劉恩與鄰居們早已動了心思,這設套、陷阱都已試過,起初還有收穫,後來那些野物彷彿也學了精,眼瞧著不遠,卻就是打不著,時間一長,劉恩等人也就沒了心思。
劉恩怔了片刻,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跑過去拾起柴刀,快步來到陳瑞瑜身邊,將刀遞給他,笑道:「別砍了,這事交給我了。來,你再試試。」
說罷,指著不遠處樹枝上歇著的幾隻山雞,笑嘻嘻的看著陳瑞瑜。
陳瑞瑜張嘴欲說什麼,卻又忍住,只是將柴刀在手裡反覆掂量著,體會著心裡那越來越熟悉的感覺。劉恩見此,更信了心中所想,強忍著沒有催促。
陳瑞瑜瞧了瞧遠處的山雞,又看了看手裡的柴刀,身子盡量放鬆......忽然間,陳瑞瑜丟下柴刀,俯身拾起幾塊雞蛋大的石子,接著樹木遮掩,悄聲走了十幾步,雙手作勢一揚,幾塊石子便直奔樹枝上的山雞而去。
劉恩瞪大了雙眼,大張著嘴好一刻沒有合攏......三隻,居然打著了三隻山雞。陳瑞瑜拾起幾塊石子他沒有數,但卻親眼看著樹枝上掉下三隻山雞......
這一隻或許還要說是湊巧,三隻呢?
陳瑞瑜也站著沒動,腦子飛快的轉著,他想的也是如此。這身子只要放鬆,便總有......一次打下三隻山雞,這功夫,沒練上多年,定然不成。那這過去......
劉恩回過味兒來,飛快的跑過去拾起山雞,笑嘻嘻的來到陳瑞瑜面前。
「真沒料到,還以為你是個五體不勤的公子哥兒,卻是個打獵的高手,不,不對,你這是練過的......」劉恩說的糊塗,心思卻沒在這上面。「好久沒開葷了,今日可要飽飽口福。你再試試?這幾隻,還不夠呢?那些鄰居們總也要一起嘗嘗。都是窮漢子,這可都是托你的福啊。」
陳瑞瑜心裡閃過一絲遲疑,此事是好是壞?
瞧著劉恩一副嘴饞的模樣,恨不得立刻就拔毛去皮烤了吃了,顯然真的許久未嘗葷食......對於救命之恩,這點總還做得到吧?
陳瑞瑜沒有猶豫過久,微微點頭。
「我去砍柴。」劉恩大笑著離開,嘴裡還哼著什麼曲兒,賣力的揮舞著柴刀。
不過就是一頓葷食......陳瑞瑜有些不理解劉恩的歡快勁兒,轉念又想起中午那頓吃食,便有些明白了。陳瑞瑜不禁有些生自己的氣,這才吃了一頓飯,就又忘了自己的處境?
日後,這身子再有什麼「奇異」之處,是不能隨意展現了。
隨後的一個時辰里,陳瑞瑜是越打越順,幾乎將這片林子里能見到的兔子、山雞獵盡,這也是此時人煙不多,樹林隨處可見,林中野物自然也是極多。倒是將「飛石」用的收發由心,五十步之內,無一落空。待劉恩看到陳瑞瑜時,手裡拎著八隻野兔,五隻山雞,還拖著一頭半大的野豬。
「這......」劉恩目瞪口呆,指著野豬問:「也是你打的?」
那野豬還小,又是初春正瘦的時候,不過幾十斤重,頭上正中被砍了一刀,深可見骨,陳瑞瑜便只用了一刀。陳瑞瑜笑著點點頭,沒有說話。
「就這一頭?」劉恩問。
「是。」
「啊......我是說沒遇到老野豬?那可是惹不得的。」劉恩道。
陳瑞瑜心裡有些感動,這劉恩到是一片好心。
「沒有。」陳瑞瑜道:「是它自個兒闖過來的。」
「嗯,嗯,」劉恩連忙接過手去,道:「沒想到今日這般......唉,真真是想不到。」
陳瑞瑜心裡一動,低聲說道:「劉大哥,今日之事,還請......」
「哦?」劉恩一怔,想了想,連忙點頭道:「我曉得,我曉得。」
「多謝劉大哥。」
「說什麼謝,倒是該謝你才對,今日大傢伙都有口福了。」
等二人回到草棚,幾間草棚的人立即轟動了,愣住鬧出好一陣喧嘩來。
那劉恩大手一揮,道:「今晚上人人有份,程寶,我曉得你家裡還藏著兩罈子酒,如何?今晚上......」
那叫程寶的,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連個補丁都沒打,卻滿臉漲紅的站出來,連聲說道:「我這就去取,我這就去取。」說罷,轉身飛跑而去。
「這小子,整日價飯都吃不飽,還瞞著藏兩罈子酒等著成親時用,以為都曉不得......」眾人一陣鬨笑,那程寶卻已去的遠了。
「李三哥,你那屠狗的手藝,今兒個也該練練了吧?」劉恩嗓門極大,吼得老遠都聽的見。
人群里站出個瘦高的人來,揚手亮出兩把尖刀,道:「我去磨刀。」
「你倒是手快,怕也是心裡急了吧?」劉恩笑道。
那李三哥卻轉身去磨刀了。
「誰不急啊?」人群有人叫道:「劉恩,你這哪兒弄到的?」
陳瑞瑜心裡一怔,卻聽那劉恩道:「你管呢?這不偷不搶,來的正正噹噹?怎麼?你是不是嫌這些日子太過油水了,想吃些清淡的?」
「別,別,我的好劉哥嘞,我就是隨口一問,隨口一問。」那人急急辯道,生怕吃不上肉。
眾人又是鬨笑。
「王家二嬸,這是燉是煮的,是不是今兒個也讓大傢伙兒見識一下你家的手藝?」
「沒得說。」人群里一位衣著樸實的大嬸笑道:「我倒也想練練手了,不然你家二叔又要埋怨我生了手藝,日後可還得花錢多請個廚子。」
眾人大笑中,那王家二叔漲紅了臉,卻是笑著沒有著急,顯然這一家子,都是那位王二嬸說了算。
「好了,這該忙的都忙了。」劉恩大叫著,「旁的沒事的,也別閑著,今兒個我這位陳兄弟初來,大叫都幫把手兒,幫著再搭個棚子,可不能讓我這兄弟睡在地上。」
真真是一呼而應,眾人一齊動手,陳瑞瑜剛想上前,卻被劉恩攔住了。
「得了,你就別動了。這割葦子,砍柴你學著還好,這搭棚子你來就是添亂,反耽誤功夫。」
不待陳瑞瑜開口,劉恩自去了。瞧著那些人一陣忙碌,還真是井井有條,忙而不亂,果真是做熟悉了的。
陳瑞瑜心裡一熱,雖奇怪這些人都來自何處?似乎五花八門做什麼的都有,但卻覺得有些親近,至少,這些人不全然都是為自個兒考慮的人。這可不像何家的人,那何六兒雖讓陳瑞瑜輕易混了出來,卻是以何家自身為先的。當然,這也不是怨恨,到底何家也是救了自己一命,此時陳瑞瑜只是一時感嘆,覺得兩邊的人,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性子。
說是不讓插手,陳瑞瑜到底不能閑著,湊上前去幫著遞個手兒也好,可沒幾下,便讓那些人給勸了回來。
九叔公瞧見了,笑著招呼陳瑞瑜過去陪著坐下,隨意閑談著。
青兒就在一旁笑著,也不說話,只是時不時的往陳瑞瑜面前的碗里添水。
九叔公說了幾句,見陳瑞瑜似乎在想心事,便也就不再說話。陳瑞瑜一時想得很多,也忘了有些失禮。
這日後......該如何存身?
謀食,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最先要做的。陳瑞瑜也瞧清了九叔公一家,包括這裡草棚里住的所有人家,這忙碌的也是謀食這兩個字。單瞧這頓肉食帶來的歡喜,就足夠說明一切了。
陳瑞瑜腦子當然有很多時代沒有的主意,可這些日子的遭遇,已讓他清楚的知道,不能輕易的就說出來。何況,就算有了主意,這要做到,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再說,這身子到底還隱藏著什麼,也是久久牽挂於心的難事。
想了許久,仍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邊人群一陣轟動,陳瑞瑜這才回過神來,瞧著像是那叫程寶的,連背帶抗的,真的帶回來兩大罈子酒,瞧那小心翼翼的樣子,還真是捨得拿出來了。再一瞧,那邊新搭的草棚已經完工,只剩一兩個人在裡面不知忙著什麼。
九叔公笑道:「放心,這裡再住上兩日,咱們便回去了。家裡也是該收整收整了。」
聽到一個「家」字,陳瑞瑜望了九叔公一眼。
青兒似乎猜出了陳瑞瑜的心思,笑道:「不遠呢,不過三里路。」
陳瑞瑜回頭瞧了瞧其餘的草棚,還沒問出聲來,那青兒又道:「這裡住的都是鄰居,都是好人呢。」
「家裡,房子垮了?」陳瑞瑜問道。
「嗯,」九叔公點點頭,臉上卻沒見憂色。「都垮了,這裡的人家都是一樣。那房子原本就不甚牢固,哪兒想到這一月震的如此厲害。」
陳瑞瑜又瞧了瞧不遠處的河水,問道:「怎地在此暫住?」
九叔公、青兒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卻都笑起來。
陳瑞瑜不明所以。
青兒道:「我說陳大哥想什麼呢,陳大哥看樣子沒在鄉里住過的,自然想不明白。」
陳瑞瑜有些尷尬,道:「我想,為何這麼遠住在河邊?」
「水啊。」青兒笑道:「屋子垮了,井也埋了,這裡取水方便啊。再說,三里路,也不遠啊。」
陳瑞瑜摸了摸頭,不再開口。
九叔公笑道:「反正是暫避一時,那邊屋子要收拾,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便住過來了。」
青兒又問:「今日這野味,是怎來的?」
陳瑞瑜怔了怔,道:「是我與劉大哥獵的。」
這話九叔公與青兒自然不信,那劉恩若由此手段,怎地往日不獵?
「陳大哥,那個......那是我二叔呢。」青兒忽然扭捏道。
陳瑞瑜一愣,一時沒明白。
九叔公看了青兒一眼,笑著問陳瑞瑜:「按年紀,倒比青兒大一歲。不過,各叫各的,咱家也不講究這個。」
「那不好,二叔哪兒,我怎麼好說?」青兒明顯不願。
九叔公見陳瑞瑜滿腹疑慮,便緩緩說道:「這事兒也該跟你提提,我們這一家子,原本不是一家人。劉恩,是他六歲時,在碼頭那邊領回來的。至於青兒嘛,我將她抱回家,還不到周歲。」
陳瑞瑜瞧了瞧九叔公,又瞧了瞧青兒,卻見二人面色平靜,並未有何情緒波動,想來這樣的事兒,早已習慣了。
「那......我也叫二叔?」陳瑞瑜小心的問道。
青兒面上一喜,連忙看向九叔公。
「不必,劉恩今年也不過二十五,也大不了你一輩兒。」九叔公道:「這稱呼,叫什麼都好。就像我,大傢伙都叫九叔公,誰也沒真的論輩分。」
九叔公看了陳瑞瑜一眼,又道:「我原也不是本地人。當年,也跟你一樣,不過,不是記不得,是有家不能回。這個日後再說。如今也算在此落了籍,攢下十畝地,蓋了幾間房,也該算是本地人了吧。」
陳瑞瑜有心想多問幾句,看九叔公這麼說,便就不問,日後總會再說的。隨後九叔公與陳瑞瑜隨意閑聊,倒讓陳瑞瑜多知道些村子里的情況。
原來,這裡住著的,還有村子里的人,大多是多年前流落到京城的,後來與九叔公一樣,趕上朝廷新編黃冊,便就在此地入了籍,才算有了個身份。九叔公如此說,大意是安慰陳瑞瑜,若真尋不到家人,日後大可不必擔心,他們這些人便是先例。
望著九叔公花白的鬚髮,陳瑞瑜雙眼微熱,這話可真正是為他著想的啊。由這一刻起,陳瑞瑜才算有些當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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