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春風得意馬蹄疾

早在當日慕白力挽狂瀾收復桐城后，沈初寒就下旨封了慕白為將軍。

原本這種一步登天的封官方式，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但慕白卻是個特例。

一則，眾人都知道他在沈初寒身邊已久，深受沈初寒器重。二則，他確實用兵如神，一到桐城，短短數日，便帶領昭國軍隊收回了被燕國佔領的桐城。

軍隊當中都是憑實力說話，他顯露的這麼一手，自然令眾人心服口服。聖旨下來之際，幾乎無人表示不滿。

臨都百姓也聽說了新封的將軍驍勇善戰的事迹，又聞得他年紀尚輕，心中萬分好奇。於是，一聽說慕白今兒會率軍回臨都，早早地就等在了道路兩旁，迫不及待想要瞻仰這新晉少年將軍的風采。

玄影似乎預料到了會發生這種情況，早早就派了鐵甲衛在慕白必經的道路上守著，萬一場面太過混亂，也好及時維持秩序。

對了，玄影如今也被擢升為鐵甲衛和錦衣衛的聯合統帥，這在昭國歷史上，也是從未有過的事。不過沈初寒辦事向來鐵血手腕雷厲風行，就算真有人不滿，也不敢表現出來。

更何況，玄影上任之後，整頓內務軍紀，將各人各隊的職責都明確到位，不管是宮裡宮外的護衛也好，還是整個臨都城的巡邏也好，都比先前上了個台階。他的功勞擺在這裡，其他人也不敢多說什麼了。

日頭漸出，還沒瞧見慕白和軍隊的蹤影，道路兩旁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好在有鐵甲衛維持秩序，倒也沒有造成什麼混亂。

又等了一會，遠遠聽到有馬蹄聲傳來，好不容易消停下的人群又沸騰起來，人人翹首以盼，爭先恐後想瞻仰慕白的風采。

很快，城門處出現了一隊兵馬，為首一人，銀色鎧甲襯出頎長身材，眉目俊朗如星月，眉宇間有意氣風發之色，手持馬鞭馳騁而來，正是慕白！

他身後跟著二十來位騎兵，馬蹄揚起塵土陣陣，雖不是大部隊，卻仍顯氣勢恢宏。

慕白進了城，見著眼前這麼大的陣仗，顯然怔住了，下意識勒了勒韁繩放慢速度，同時示意身後士兵小心行進，不要傷到兩旁百姓。

算起來，這是慕白在百姓面前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夾道相迎的百姓中有不少妙齡姑娘，都是慕慕白之名前來，此時見他如此俊眉朗目的模樣，都激動不已，一個個高呼著「楚將軍」，氣勢排山倒海，一浪高過一浪。

慕白本姓楚，沈初寒下旨封他為將軍時，恢復了他的姓氏。

慕白顯然被嚇住，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身後有與他交好的士兵，見狀也樂了，打馬上前，壓低聲音打趣道，「楚將軍，如今您可是臨都城的名人了。」

慕白愣了愣，似乎想明白了什麼，耳根不由紅了紅，好在有頭盔罩著，倒也沒叫旁人瞧見。

那士兵說完這話，又退了回去。

慕白定了定心神，繼續打馬向前，並不看周圍那些神情激動的姑娘。

只是，落在兩旁各位心花怒放的姑娘眼裡，只越發覺得他性情沉穩，實乃良配。

這時，不遠處臨街酒樓上，傳來「噗嗤」一聲嬌笑。

臨窗擺著一小几，對坐的兩人，正是微服出宮的沈初寒和宋清歡。原來，宋清歡知道慕白今日要回京，特意拉了沈初寒過來看看熱鬧。

宋清歡笑，「沒想到慕白這麼受歡迎。」

沈初寒但笑不語，只抬手給她斟了杯茶水，「阿綰不是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了么？」

宋清歡「嘻嘻」一笑，將目光投到漸漸朝他們行來的慕白身上，「慕白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又坐到了將軍的位置，自然是姑娘們乘龍快婿的不二人選，不過，她們沒這個福氣咯。」

說到這裡，她看向沈初寒，「阿殊，這次慕白既然回來了，不如，把他和阿箏的事給辦了？」

容箏年紀已不小，他們的親事，還是早些辦了的好。

沈初寒點頭應了，「這事，阿綰安排就好。」

「不過……」想到一事，宋清歡又有所猶豫。

「怎麼了？」沈初寒問。

「慕容濯好不容易找回阿箏這個妹妹，阿箏出嫁，他若不在，似乎也不大好。」可慕容濯如今遠在崇州，若想回來，必須得等與涼國和談事了之後，但眼下蘇嬈意圖未明，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

她無奈嘆口氣，「罷了，這件事，看來還是要從長計議。」

沈初寒握住她的手，溫聲道，「回頭你問問容箏的意思再說。」

宋清歡點頭，又看回慕白，卻見他的目光落在一處人群之中，似有怔怔之色，只是隔得遠了，無法看清臉上神情。

宋清歡略有狐疑，順著他的視線瞧去，不由也是一怔。

只見人群當中站著一位月牙白襖裙的姑娘，膚色瓷白，容貌雅緻清秀，在一眾穿紅戴綠環佩叮噹的姑娘中，倒顯得分外打眼。

看清那姑娘的容貌，宋清歡嘴角不由揚起一分笑意。

慕白看過去的那位姑娘，正是容箏。

方才她還在想，不知道今日容箏會不會也跟著出來看慕白，但想到容箏性情嫻靜，不大喜歡湊熱鬧，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沒想到，到底還是出來了，大概是這麼久未見，還是擋不住心底排山倒海的思念吧。

宋清歡心底竊笑兩聲，為防容箏看到自己不好意思，便收回了目光。

而此時馬上的慕白，更是激動不已。

方才他隨意一掃，一眼便瞧見了人群中的容箏。她靜靜地立在那裡，姿態嫻雅，像極了一株遺世獨立的空谷幽蘭。

見到那朝思暮想的容顏，慕白的心跳忍不住加快起來，痴痴地看著她，不由放慢了速度。

容箏沒想到慕白會一眼就掃到自己，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澀，朝慕白甜甜一笑，手心沁出一層薄汗。

只是，慕白看向這邊看得太久了，周圍的姑娘難免想入非非，人群又開始騷動起來。慕白回了神，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容箏，繼續往前走去，面上卻不復方才的清冷，眼角眉梢有喜悅溢出。

二樓的酒樓。

沈初寒看著她興緻勃勃的模樣，不由失笑，溫聲開口，「阿綰，我們也回宮吧，慕白等下還要進宮復命。」

「好。」宋清歡應了，心滿意足地起身，出酒樓，與沈初寒一道回了宮。

*

此次對戰燕國，慕白率領眾將士立了大功，沈初寒龍顏大悅，一一論功行賞。

因慕白已封將軍，所以便賜了套京中宅邸給他，當做其日後在京中的居所，另賞賜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若干不提。

第二日，慕白再次入宮謝恩。

這次，謝的是宋清歡。

因他有沈初寒御賜的金牌，所以一路通行無阻地到了華清宮。門口當值的宮女見是最近炙手可熱的楚慕白將軍，自不敢怠慢，忙進殿通報。

宋清歡正在殿中教憂憂識字，聽到來報，不由笑笑，看向憂憂道，「憂憂，你慕白叔叔來了，你先同沉星姑姑回宮好不好？」

慕白未去桐城之前，因假扮沈初寒，再加上親自負責憂憂的安危，所以經常去看她，故而憂憂與他感情不錯。

因此，聽到慕白這消息，憂憂將頭一歪，笑吟吟央道，「母后，我也許久沒見過慕白叔叔了，等我見慕白叔叔一面再回宮可好？」

見她開口，宋清歡便應了，將她抱到正殿坐好，讓人請了慕白進來。

慕白隨宮女入內，一抬頭，便瞧見宋清歡坐在上首，笑吟吟地看著她，旁邊還坐著個嬌俏的小姑娘。

他行到下首，剛要行禮，憂憂卻已興沖沖走了下來，銀鈴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慕白叔叔！」

慕白笑著行禮，「慕白見過宜嘉帝姬。」又抬頭看向上首的宋清歡，「屬下見過少夫人。」

宋清歡笑，讓沉星給他看座，「不必多禮，快坐吧。」

慕白依言坐下，憂憂卻也跟著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因椅子較高，小腳離了地，在空中晃悠晃悠著，看著慕白笑眯眯道，「慕白叔叔，我聽說你打了勝仗？」

「是啊。」慕白點頭，「帝姬可知道南邊的燕國？原本他們侵佔了我們的領土，屬下帶兵將他們趕了回去。」

憂憂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臉崇拜的神情，「慕白叔叔可真厲害。」

慕白笑笑，「屬下給帝姬和小皇子帶了些桐城那邊有趣的小玩意來，回頭讓人給帝姬送來。」

憂憂展顏一笑，眼眸彎彎，「謝謝慕白叔叔！」說著，輕巧地跳下椅子，走到中間朝宋清歡一禮，「母后，那憂憂便不打擾您和慕白叔叔談事情了，等晚些再來看您。」

宋清歡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嘴角輕抿，笑著點了點頭，讓沉星先帶她回了宮。

憂憂一走，宋清歡似笑非笑地看向慕白，「慕白，你走之前，憂憂是不是給你提什麼要求了？」

慕白咧嘴一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少夫人的眼睛，帝姬聽說南邊的風土人情與臨都不同，讓屬下若方便，給她帶些小玩意兒回來。」

宋清歡眼中閃過瞭然。

她就說，憂憂雖然性子活潑，卻很是知禮，明知慕白進宮來是有正事要同自己說，一般情況下，她不會執意要留下才是，原來，是惦記著慕白那些小玩意呢。

不由失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搖搖頭，「憂憂她啊，古靈精怪得很，你不必慣著她。」

慕白笑笑，「不礙事的，只是順手罷了。」

宋清歡點點頭，收回思緒，看著慕白微微正色，沉聲道，「慕白，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慕白謙遜道，「這些都是屬下應該做的。」頓了頓，耳根微微紅了紅，「屬下今日進宮，是特意來向少夫人謝恩的。」

「哦？」宋清歡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神情，「你有什麼要謝我的？」

「屬下聽玄影說了，公子賜下的那處宅邸，是少夫人讓他提前置辦的。」慕白抬頭看著她，面露感激之色。

宋清歡笑而不語，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慕白獲勝而歸，沈初寒必然是要對軍隊論功行賞的，慕白前段時間已經被封了將軍，憑自己的實力贏得了體面迎娶容箏的身份，接下來他需要的，就是迎娶容箏的宅邸了。

慕白跟在沈初寒身邊兢兢業業多年，他的婚姻大事，她自然要好生操辦，所以在慕白回京之前，就讓玄影在京中合適的地段置辦了兩處宅邸，一處作為慕白的獎賞，這次賞賜給了他，另外一處，是給玄影的，直接以他的私人名義購買。

玄影雖已升為兩衛統帥，但平常若不入宮，便是睡在鐵甲衛的營地里，一直沒有自己單獨的居所。

此番藉此機會，正好替兩人一起置辦了。

玄影一開始不願接受，說自己用不到，宋清歡笑他，「你自己用不到，難道日後你娶流月也用不到了？」玄影這才承了宋清歡的恩，千恩萬謝地受了。

想必慕白回來之後，玄影也將此事說給了他聽。

慕白離席，朝宋清歡跪地行禮，「少夫人的大恩大德，屬下沒齒難忘。」

宋清歡嚇了一跳，忙直了身子，「快起來，你們跟在阿殊身邊這麼久，勞苦功高，這些都是你們應得的。」

慕白恭恭敬敬朝宋清歡行了個大禮，這才起身。

「好了，無需如此客套，要謝，昨日在朝堂上你也已經謝過恩了。」

慕白笑笑，坐回了席位。

他心中清楚，公子日理萬機，不一定能想到這麼細節的地方，這件事，一定是少夫人促成的，心中對她自是感激。

「你這次回來，還沒來得及去見阿箏吧？」宋清歡又問。

「準備出宮後去找她。」一頓，看向宋清歡，有幾分羞赧之色，「不知少夫人知不知道，這個時候，阿箏一般在沉香閣，還是在容府？」

先前容箏與慕容濯相認，本欲住回慕容府，但慕容濯卻突然被派至了崇州，她一個人在慕容府住著未免冷清，便暫且還住在容府里。

「她這會應該在沉香閣。」宋清歡道。況且，慕白回來，容箏一定等著他去找她，沉香閣沒有閑人，到底方便一些。

慕白謝過，又同宋清歡聊了些與燕國交戰的事，遂告辭離開。

宋清歡知他急著去見容箏，便也未留，讓沉星親自送他出了華清宮。

慕白出了宮，往沉香閣方向而去。因為是鬧市，他不便騎馬，遂步行前往。

好在沉香閣離皇宮不算太遠，再加上他著急想見到容箏，行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到了沉香閣所在的朱雀大街上。

今兒天氣不錯，大街上人來人往，行人如織。

他今日雖換了身裝束，但仍有眼尖的姑娘認出了他，麵皮紅紅，羞羞答答朝他走來，有故意將帕子扔在他面前的，有假裝不小心往他身上摔的，還有直接把香囊往他懷裡塞的，嘰嘰喳喳全圍了過來。

慕白廢了老大勁兒才突出重圍，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趕緊隱入了一旁的小巷中。

好在臨都的街巷四通八達，他又對臨都的地形很熟，七拐八拐便到了沉香閣不遠處的巷子里。

探出頭一瞧，見周邊沒有多少妙齡姑娘，這才舒口氣，整了整凌亂的衣衫，走出了巷子。

抬頭一看，就能看見不遠處沉香閣那塊熟悉的招牌了，他壓下「噗通」亂跳的心，加快腳步，朝鋪子走去。

豈料，還沒走幾步，身後又傳來一聲女子清越的聲音，「慕白？」

他眉頭一皺，以為又碰上了哪位「思慕」他的姑娘，正要腳底抹油趕緊開溜，卻突然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那些對他示好的姑娘都稱呼他為「楚將軍」，可身後之人卻喚他慕白，言語間似有熟稔之意。

他不由停下腳步，轉頭朝後看去。

待看清身後之人，頓時怔了怔，遲疑著出聲，「長……長帝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