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對賭葉漢
——我大破聽骰黨,救了你的賭坊,救了你的全部財產,救了你的一條命;現在,我只要管理一家賭坊,只要泰興的一點點股份;但你和我說的,竟然是讓我去當荷官,把工薪從七百提到兩千……傅老榕,我不是一條狗,我是葉漢,我要讓你記住,認錯我葉漢,是你這一生最大的錯誤。
——賭王·葉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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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假山後,方懷辛的目光,一直注視著那隻紅色的小兔子。
「不管來的是什麼樣的人,伯父都只會在前院的客廳里接待他們;後院永遠都是很安靜的,除了他的四個妻妾和我,就只有兩個女僕可以進來打掃。」
那兩個拿著掃把的中年女僕,剛剛一邊說著閑話,一邊從假山前走過。
「她們四個喜歡湊在一起打麻將,打通宵是經常的事情。所以她們一般不到十二點都不會起床;因此,我習慣了早起,那樣我就可以一個人占著整個院子……」
院子里一片靜寂,所有的房間里,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風吹動樹葉發出的「刷刷」聲,在整個院子里回蕩。方懷辛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現在,離見到茵茵只差最後一步了。那就是——
走過去,推開那扇門。
只是,他卻一動也沒動,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要猶疑什麼。
只是,方懷辛很快就明白了,一種天神般威嚴的聲音,像是驀然間在他的腦海里炸雷般驚響:離開吧,回頭是岸!
他知道,那是賭徒的直覺。因為這種直覺,他已經在賭桌上,躲過了好幾次的滅頂之災。
但這一次……
方懷辛不知道,前面到底會有什麼危險等著自己;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後退。
後退了,固然可以很安全的離開這裡;後退了,固然可以再找一個更合適的機會,潛入霍公館;就像很多人常說的那樣,拳頭收回去,再打出來的時候才會格外有力……但方懷辛更清楚的知道,如果這一次後退了,那麼以後,自己將再也沒有看到茵茵的機會了。
廣東賭王霍芝庭,是絕不會容許他在廣州城逗留太久的;無論是因為茵茵,還是因為自己的賭技。事實上,如果不是挨過那一頓打的話,只怕劉爺來自己旅館那一趟,就會對自己下達霍賭王的最後通碟。
而下一次……只要「南天王」陳濟棠和廣東賭王霍芝庭不倒,自己在廣州城,就絕無安全可言。
這一切種種,在他腦中的計算,也不過是電光火石間的念頭。最後,方懷辛還是提步走上前去,緩緩的,但卻堅定的推開了那扇門,走了進去。
房間里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屋角的屏風后,散發著淡淡的薰香味;和這薰香味交織的,是中藥和藥油夾雜在一起的味道;床單有些皺,證明這張床的主人不久之前還在這裡睡過;幾本書胡亂的扔在枕頭邊;然後,方懷辛看到,在這些書的旁邊,整整齊齊的,疊放著三個籌碼。
兩個紅色的,一個綠色的;上面還分別寫著兩元和一元的字樣。
方懷辛忍不住彎腰拿起這三個籌碼,他認識它們,它們不屬於廣州裕泰,而是……北平大通賭坊的籌碼。
那是他在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帶著霍茵茵去賭坊;那一天,他手風極順,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贏到了幾百元現鈔;後來,他一直以為,自己不小心把這些沒有兌換的零碎籌碼弄丟了;但在這裡,在茵茵的房間里,他卻又看到了它們。
問題是,茵茵哪裡去了?
毫無徵兆的,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在門外,方懷辛警覺的直起腰;但就在他轉過身的時候……
六七把手槍,同時指在了他的頭上。
而傅老榕的聲音,也再次輕輕在他耳邊響起:「霍先生想要見你。」
只是這一次,他的聲音宛如冰塊一般,沒有任何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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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寬敞得如賭坊大廳的客廳里,霍芝庭依然坐在主位,劉爺也依然謙卑的站在他的身後。只是這一次,已經沒有了方懷辛的座位。
或許是因為上次的試探后,明白自己的威壓對面前這個年輕人不管用的緣故;這一次,等到方懷辛被那幾個幫閑帶進客廳,霍芝庭就馬上說道:「年輕人,你處心積慮,費盡心機的潛入我家;按理說,我應該留下你一條命。但是……」
他沉吟了一會,接著說道:「但是,看在你是為了茵茵的份上;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年輕人,告訴我,你最擅長的是什麼?」
方懷辛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賭。」
霍芝庭微微點頭,然後說道:「賭有很多種,你最擅長的,又是哪一樣?」
方懷辛仰起頭,像是思索著什麼;過了有那麼一會兒,他才回答道:「骰盅。」
霍芝庭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他拍了三下手掌,對方懷辛說道:「那好,我們就賭骰盅;三局兩勝。」
話音未落,從客廳的側門處,走進了一個三十歲許的男子。他很是謙卑的,走到眾人的面前,一個個躬身行禮,恭敬的稱呼道:「霍先生,劉先生,傅先生。」
等他打完招呼后,霍芝庭指著他,對方懷辛說道:「這是澳門的一個荷官,經人介紹,準備跳到榕仔手下的賭坊里工作。據說他搖骰盅是有一手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今天,就讓他和你對賭,怎麼樣?」
在看到方懷辛淡淡點頭后,霍芝庭又指著方懷辛,對那個男子說道:「這個人就算是我對你的考核;要是贏了,我替榕仔拍板,把你的工薪定到一千塊;要是輸了……」
「我過檔廣州的時候,榕哥說的是給我七百塊一個月;要是輸了,我自願只要三百塊。」男子沒有等霍芝庭說完,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方懷辛分明看到,霍芝庭的臉上閃過一絲慍色,但這慍色一閃即逝,很快的,他的臉上就浮現出了一絲笑意;這笑意越聚越濃,讓整個客廳里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放鬆起來。
然後他拍了拍男子的肩,笑著說道:「你也不錯。」
在說完這句話后,霍芝庭又對傅老榕說道:「榕仔,去拿一個骰盅,我倒要看看,到底這兩隻過江龍,哪一隻,要更強一些。」
骰盅很快就被拿來了,在各自檢驗過那三粒骰子后,男子把骰子放進骰盅;然後走到方懷辛的面前,伸出右手,有些倨傲的說道:「澳門葉漢。」
方懷辛伸出手去,和他輕輕一握;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開口說上一句話。
三顆骰子在骰盅里旋轉,發出清脆悅耳的撞擊聲。在場的所有人,都緊張的注視著那隻在葉漢手中,有如玩戲法般盤旋飛舞的骰盅;除了霍芝庭,和方懷辛。
他們只是一直在對視著,四道銳利如劍的目光,似乎想要剖開對方的身體,探尋對方內心最隱秘的世界。
葉漢似乎有意在霍賭王面前賣弄一番,整個身體,似乎都變成了那小小骰盅的舞台;指間、臂彎、後頸這些地方,無一不能把骰盅控制得得心應手……直到最後,他才「啪」的一聲,把骰盅拍回賭桌。
「請落注。」他伸手指向骰盅,對方懷辛傲氣十足的說道。
直到這個時候,方懷辛才收回和霍芝庭對視的目光。往賭桌上的骰盅隨意的看了一眼后,輕聲說道:「不是大,也不是小;圍骰。」
只是看到葉漢臉上在剎那間凝固的笑容,大家就已經都知道了結果到底是什麼。但傅老榕還是走上前去,輕輕揭開了那隻骰盅——
映入眾人眼帘的,是三個鮮紅的一點。
「我還在香港的時候,就曾經聽說過葉先生的大名。」對著霍芝庭不解的眼神,方懷辛淡淡的解釋道,「葉先生以能控制骰子聞名港澳;而他的成名技,就是可以隨意的扔出圍骰。儘管他的手法極為繁複,就連我也完全聽不出點數。但不管怎麼說,我賭他這第一鋪,一定會扔一個圍骰出來;好在,我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不錯。」
「不錯不錯。」霍芝庭率先鼓起掌來,而在一瞬間,零落的掌聲便在客廳的四面八方響起。而就在霍芝庭停下掌聲的那一瞬間,客廳里又恢復了寂靜,像是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過一樣的寂靜。
霍芝庭走到葉漢的身前,再次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溫言勸慰道:「雖然這一把輸了,但你並不是輸在賭技上;而是輸在人心上。所以,後面兩把,我還是很看好你的。」
葉漢感激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廣東賭王,又看了一眼方懷辛;然後一言不發的,再次拿起了骰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