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面見賭王
——不光賭壇,而是這一整個世界就是這樣,敗者為寇,勝者為王。
——《勝者為王》·聶萬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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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官看了一眼方懷辛,又看了一眼那個大胖子;但他並沒有急著伸手翻牌,而是走到牆邊,按下了那個連通保安室警鈴的小小綠色按鈕。
很快的,幾個穿著短襟緊身黑衣的幫閑,衝進了這個房間。
在荷官的示意下,他們分別站在了方懷辛和那個胖子的身後。直到這個時候,荷官才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開始一張張翻開骨牌。
整個房間的氣氛一時間仿似凝固起來;所有人都壓低了自己呼吸的聲音;而每個人,每一次呼出去的氣息,都變得像是有了質感般凝重。
當荷官翻到第四張的時候,所有人都注意到,胖子的額頭,已經開始冒出了汗珠;而當他翻到第九張的時候,胖子的椅子,也因為他的顫抖而開始「格格」作響。
但環繞在賭桌邊的十多個人,沒有一個人對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事實上,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胖子已經死了十多次有餘。
在賭徒的心目中,賭,是神聖而公平的,而依靠出千這種技能,來玷污這種神聖,來破壞這種公平,是所有賭徒最為痛恨的事情。
就是最痛恨的事情,沒有之一。
當荷官翻開第十三張骨牌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張鮮紅得像是滴滿了血液的……人牌。
「你本來可以贏的,」在幫閑們帶走胖子之前,方懷辛站起身來,對他淡淡的說道,「只要一張人牌,無論另一張是什麼,你都已經贏定了。可是,你不知道我的手裡拿著什麼牌,你擔心你的牌不夠大;而我,也一直在等你出手,換掉那一張人牌……」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出千,會換牌?」胖子使盡全身氣力,在幫閑們緊緊抓住他的那些手掌中掙扎,一邊努力回過頭來,大聲問道,「你怎麼知道的?要是我不換那張牌……」
方懷辛一直微笑著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憐憫的表情,他微微搖頭,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這個世界上,是沒有『要是』這一說的。我也不能確認,你一定會出千,一定會換牌;我也是在賭,賭你會換掉那張牌……而這一局,我運氣武動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將夜凡人修仙傳殺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職高手錦衣夜行超級強兵仙府之緣造神楚漢爭鼎不朽丹神最強棄少天才相師聖王無盡武裝不錯。」
這句話,就像是一根尖銳的針,刺破了一隻氣球。胖子終於停止了掙扎,在最後充滿怨毒的看了方懷辛一眼后,他被帶走了。
而這個賭局,也沒辦法進行下去了。就在大家紛紛整理籌碼準備離開的時候,一個穿著襯衫打著領結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向方懷辛,微微彎下腰,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霍先生想要見你。」
方懷辛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然後他一臉淡然的站起身,理了理白色長袍的下襟,跟在中年男子的身後,走了出去。
就像他要去見的,不是那位雄踞廣州的廣東賭王;而是個極為普通的好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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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黃包車在一幢看起來極不起眼的小樓前,一前一後的停了下來。
中年男子從前面那輛黃包車上下來,走到另一輛黃包車前;他伸出手,拉住方懷辛的上臂,把他從黃包車上,輕輕扶了下來。
此刻的方懷辛,依然身著那一襲白袍;但一塊黑布,卻緊緊的蒙住了他的雙眼。
中年男子的另一隻手,像是為他輕拂被這夜風吹散的頭髮般,仿似不經意般在黑布的一側掠過;再又滿意的說道:「很好,你沒有試圖解開蒙眼布。」
方懷辛微微點頭,淡淡回答道:「我還年輕,還不想死。」
「像你這麼懂得進退的年輕人,確實已經不多見了。」中年男子展顏一笑,輕聲說道,「你會活很久,也會活得很好的。不過現在,扶著我的手,我帶你進去。」
整個廣州城都知道,儘管一整條南華街的賭坊,都是廣東賭王霍芝庭的產業,但從賭坊開業的那一天過後,他卻從來不曾踏足南華街一步。而也許是結仇過多的緣故,他居住和辦公的地點,也極為隱秘,除了貼身的幾個跟班之外,絕少有人知道,他到底藏身在廣州城的哪一個角落之中。
無盡的黑暗之中,夜風伴著一陣陣桂花的香氣襲來,這讓方懷辛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很快就伴著桂花香氣的消失而消失了;在又向前走了幾步后,儘管隔著重重黑布,方懷辛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腳下所踩的地方,變得綿軟起來,這綿軟讓雙腳舒服到了極點;而他的眼前也亮了起來,越來越亮。
那是一種讓人覺得充滿溫暖的,橙黃色的光亮。
「你就在這裡等著霍先生,不要亂走亂動。」指引著方懷辛坐進客廳的一把太師椅里,中年男子一邊給他解開蒙眼布,一邊說道。
方懷辛「嗯」了一聲,再次點了點頭。不等黑布解完,他就伸出自己的右手,輕聲說道:「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方懷辛。」
在那個瞬間,方懷辛感覺到中年男子有那麼一絲遲疑,但很快的,一隻乾燥而溫暖的手,就握住了他伸出去的手;而他也聽到了中年男子說的那句話——
「我叫傅老榕,霍先生一般叫我榕仔;你比我小,叫我榕哥就好了。」
當蒙眼布被完全解開的一剎,就連沉穩如方懷辛,也忍不住有些動容。
寬敞得如賭坊大廳般的客廳;上面被一圈雕樑畫棟的走廊環繞;無數盞壁燈將這客廳照耀得有如白晝。綉著各式圖案的高級地毯……一時間,方懷辛竟然以為自己誤闖進了神話般的宮殿。
但很快的,從客廳的側門處,傳來一陣爽朗笑聲;這笑聲,把他從失神狀態中拉回了現實。
當先踏步進來的,是一個看上去大約五十歲上下,因為長期養尊處優而顯得有些發福的老人;而緊跟在他身後的,卻是在裕泰賭坊給方懷辛兌換籌碼的,那個聲音沙啞的老人。
「我就是霍芝庭。」發福的老人坐在主位后,笑著說道。
方懷辛馬上站起來,微微彎腰一鞠后,恭敬的說道:「晚輩方懷辛。」
站在霍芝庭身後的老人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不帶任何感**彩的語調,像是背書一般,開口說道:「方懷辛,長沙方家嫡出二少爺;因自幼便流連於賭坊之中,素為家人不喜。七年前,方家家主方震岳將其逐出家門;隨後三年,離家出走至香港定居,以賭維持生計,吃住都在賭坊,未出賭坊一步;四年前,突然一夜驚醒,奮發圖強,考入燕京大學,攻讀數學專業;其後……」
有些難以啟齒般,老人看了眼面前正眯縫著雙眼,像是快要睡著的霍芝庭,再次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其後,與去年考入燕京大學的學妹霍茵茵……相戀。」
在他說完這句話后,霍芝庭的眼睛突然睜開了;儘管他的臉上依然殘留著一絲笑意,但那份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威壓,和那銳利得像是可以直射人心的眼神,卻如排山倒海一般,襲向坐回椅子里,帶著淡淡笑意,而又不失恭敬的方懷辛。
只是,方懷辛也毫不畏懼的,回望著霍芝庭的雙眼。
這無形的交鋒,在大約三分鐘后,才終於以霍芝庭開口說話而告終;儘管他只說了三個字——
「你不錯。」
這個時候,一直站在方懷辛身後的傅老榕,和一直站在霍芝庭身後的那個老人,在同時吐出一口氣后,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汗流浹背。
客廳里,在廣東賭王的威勢之下,唯一還能保持淡定的方懷辛,終於也開口說道:「茵茵一直不願意告訴晚輩她的身世,晚輩也一直沒有追查;直到最近,晚輩才得知原來茵茵是霍賭王視之如女的親侄女;於是不敢耽擱,特從北平趕來廣州,求見霍賭王,想請霍賭王成全。」
霍芝庭微微頷首,輕聲說道:「你是個不錯的年輕人,要是你想要在裕泰找一個職位,以你剛才的表現,和你在賭坊里表現出來的賭技,我可以讓你管理一家賭坊。」
看到方懷辛沒有任何意動的表示,霍芝庭繼續說道:「我想你也知道,我能有今天,完全是因為陳司令的提攜,而且,我在陳司令面前,還是能說上一些話的;要是你有心在軍政界發展,我也可以給陳司令修書一封。讓他給你安排一個很好的職位。」
方懷辛依然不為所動的直視著他。
「至於茵茵……」霍芝庭搖了搖頭,扭過頭去,對身後那位老人異常平靜的說道,「現在學校放暑假,她應該還在家裡。你現在就帶人去打斷她的雙腿,讓她再也不能離家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