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你幹嘛嘚瑟
我沒有對張加林刻意的解釋些什麼,只是將現如今掌握的證據一一擺在他面前。當他從一開始的不屑到認真,到後來的驚愕,面目可怖。
我心裡竟然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感。
你看,這就是你追求你所謂「正義」的結果,就算這件事情真的被就此掩埋了下去,你未來的下半輩子人生都要背負著愧疚生活,每每想起自己竟然間接的讓一個無辜的人死去,都會讓你痛不欲生。
可當我想到自己已經不是肖振海的律師,他放棄了上訴的請求之後,我的心中又是一陣的無力。
這也不是我所追求的結果,這件事也會成為我心中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結。
而且不光是肖振海一個人,還有福利院的孩子們。
我不是聖母,但是當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的面前,我都可以面不改色的繼續自己生活的時候,可能我和一個行屍走肉也沒什麼分別了。
「怎……怎麼可能……」肖振海用力的關上了電腦屏幕,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我將U盤拔了出來,交給肖振海。
「這是原件,我現在不是肖振海的律師,我什麼都做不了,但是你能。」我看著他:「你是檢察官,這是你的職責,也是你欠他的。」
我看到張加林一向囂張的表情此刻茫然又痛苦。
他以為自己違背了法律程序,是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沒想到,自己卻成為了一個冤案的推手,這讓一向自詡正義的他無法原諒自己。
我可以再尖酸刻薄一些,用言語讓他更加難受。但是我卻沒那麼做,因為沒什麼意義。
陸主任坐在一邊,正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整個律所都快被煙霧環繞了,要是往常賈小姐早就出言制止,可是這一次,卻誰都沒有說話。
「小何說的不錯。」陸主任突然開口:「既然肖振海的案子我們運作不了,現在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張加林,你拿著證據去立案調查宋文東。」
「怎麼查?」張加林下意識的問道。
陸主任又狠狠的抽了一口煙,在肚子里轉了一圈才說道:「現在最案件的關鍵有兩個人。」
「一個是院長。」我順著陸主任的話說道:「福利院的院長和老師就是證人,我當初見到院長的時候就發現她有事情瞞著我們,那個女人和宋文東的關係匪淺,不然不可能去做他的看門狗。」
賈小姐問道:「那還有一個呢?」
陸主任彈了彈煙灰。一向精光閃閃的小眼睛,此時卻沉靜了下來,整個人的氣勢一變:「還有,殺害梁曼梅的人到底是誰。賈小姐查過,案發當天,宋文東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也就是說一定有幫他做事的人。還有成三被打的事情,不可能是宋文東親自動手。如果我們能找到這個動手的人,案子就有一線生機!」
張加林渾身一震,從愣神中反映過來,隨即一言不發,拿著U盤就往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側頭對我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我搖頭:「苦主是肖振海,是那些孩子,我又算得了什麼。」
張加林走後,我冷靜下來,倒是對陸主任刮目相看。
想不到這個一向給人看起來不著調的男人,分析案件竟然思路清晰,頭腦清楚,比我這個律師分毫不差。
我心中疑惑,但肖振海的事情擺在眼前迫在眉睫,我也沒有心思深究。
我將證據交給張加林,並不是因為我有多相信他,而是我實在沒有了別的辦法。
我們律所一共只有三個人,就算加上溫梓卿對這個案子出乎意料的關注,我們也不可能有那麼多的時間精力去調查這些人。
只有依靠張加林檢察官的身份了。
他的手上資源多,也名正言順。
……
因為我住的房子便宜的關係,並不在市區內,每天為了省錢,坐公交車來回上班。
下班之後,等到我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我的心情沉重,一直在想著案子的事情無暇他顧。
要走回小區,就要傳過一條小路。這樣走比較近,我十分疲憊,只想快點回家。
這條路我已經走上一段日子了,閉著眼睛都能拐回家。
走到拐角處的時候,突然,一個身影迅速的撲了上來。
「啊……」我驚恐的尖叫,卻還沒來得及發聲,就被他捂住嘴拖著往一個小巷子里走。
我十分驚慌,連踢帶打,拚命的掙扎,在對方看起來卻像是小打小鬧,根本不成氣候。但是我的掙扎似乎還是讓他煩了。
他的手上帶著皮手套,身上有一股濃厚的煙草味道,一個冰涼的物體貼住了我的脖子,我瞬間不敢動了。
雖然沒看清,但是觸感和它發出的閃光,讓我一下子明白,那是一把刀。
男人的聲音沙啞的響起:「你別動,別叫,我不會傷你。不然就划壞你的臉。」
我立刻順從的點頭。
沒有被刀架過的人不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美國一項調查顯示,美國人面對槍的時候,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會選擇反抗。但是如果對方拿的是刀,那反抗的概率就會大大減小。
其實槍比刀對人的威脅甚至更大,但卻沒有刀落在人的肌膚上的時候那麼直觀。
我極其不想感受一下刀劃在我身上到底是什麼感覺,我伸手摸進了包包的口袋,掏了掏將錢包拿出來。顫抖著說:「你是要錢么?都在我的包里,你可以拿走,我絕地不會報警的!」
後面的人卻沒有說話,一直把我拖進小巷子里,才鬆開手,將我往地上一扔。
我的心裡「咯噔」一下,他不求財,不會是要劫色吧……
我的心裡飛速轉動,想著可以脫身的辦法。
這時候卻聽見一個略熟悉的聲音不溫不火的響起:「何律師,我們又見面了。」
我渾身一凜,半趴在地上的頭用力的抬起。
因為幽暗的燈光照在那個人的臉上,我看不清他的臉,心裡卻想到了一個可能。
那個綁架我的男人站在靠後面的位置,我故意掃了他一眼,沒敢多看,卻將他的體毛特徵盡量的記在心裡。
低頭是一雙鋥亮的皮鞋,皮鞋的主人以為我嚇傻了,用腳踢了踢我:「何律師,不會這麼沒用吧。」
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請問您這是想要做什麼?宋先生。」
我的聲音盡量的沉穩,語氣里卻透露出害怕。
面前的男人蹲了下來,直到視線與我平齊。他帶著一個戲謔的笑容,臉上的眼鏡依然明亮。
「看來你還記得我嘛,何律師。」
我怎麼可能忘記他呢!這麼多天來,調查的就是他!
宋文東。
看著他,就能想起這個男人做的噁心,令人嘔吐的事情,我垂下眼睛,不想激怒他:「請問你有什麼事,要把我綁到這裡來?」
他的手指夾住了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看他。
「不怪聽說溫梓卿最近有了一個新歡,長得還真不錯。」他的語氣溫柔,聽在我的耳朵里,卻讓我一陣難受:「這麼好看的臉,弄花了就不好了。」
「我,我難道有哪裡得罪了你么?」我只能示弱。旁邊那個拖著我進來的男人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刀還在不停轉動。
我想到了梁曼梅,不想自己那麼死去。
「知道害怕?」他笑著點點頭:「知道害怕就是好的。」
突然,他的手上加大力度,將我的臉拉近,我的下巴一陣生疼。
「所以,你幹嘛嘚瑟呢?」
他一字一頓的俯身在我耳邊說,彷彿隨時都能將我撕碎的感覺。
我咬緊牙,沒說話。
他的手,輕拍在我的臉上:「何律師,你還這麼年輕。不該管的事情,幹嘛瞎管。你知道人要是嘚瑟的話,會遇見不好的事情么?」
他一伸手,旁邊的男人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個檔案袋。
宋文東當著我的面,將檔案袋打開,裡面一沓沓紅色的鈔票散落了開來。
「我還肯和你好好說話,是看在溫梓卿的面子上。你自己要清楚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貨色,這些錢足夠你一個案子的代理費了,拿錢給我滾,別讓我再看見你,懂么?」
那一沓沓鮮紅的鈔票刺入了我的眼睛。
他是否也這樣給過梁曼梅機會?讓她拿著錢滾蛋,不要再出現嘚瑟?
是不是她拒絕了,所以才最終有了那樣的下場。
我咬牙,突然抬頭:「宋文東,梁曼梅是不是你殺的?」
宋文東似乎沒想到我竟然會突然對他這麼說話,臉上的笑容依舊,卻更加冰冷下來,那張溫和無害的臉,此刻就像是地獄的魔鬼一樣猙獰。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你一隻螞蟻,老實的生活就好,幹嘛管那麼多的閑事呢。」
我低頭沒有再說話,剛才那句話已經是我能試探的極限。
我真的很惜命,不想他一怒之下一刀結果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