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蘭氏書法
蘭鵑奇怪地看著她:「為什麼我的事總要他來管?他是我什麼人?我又是他什麼人?不要說我不是梅素馨,就算我是梅素馨,當初一紙休書也早已斬斷了夫妻恩情!如今我和他,是橋歸橋,路歸路,兩不相干!從現在起,你若是再提起侯爺,你就回侯府去,我這裡使不了你,也不敢使你了!」
回雪怔怔地看著她,這怎麼不是小姐呢?這樣決絕,這樣氣高!只不過是言語間少了些凜然而已!但光憑這個,就能否認她是小姐嗎?不!不能!還是章大夫說得是,小姐只是傷心太過,所以不願承認自己,但到了要緊關頭,卻依然露了本性。想到這裡,她雙膝跪下,伏下身去:「是小婢錯了!不該時時提起侯爺,令小姐傷心!小姐說得對,二年的夫妻,理該相知相親,如今侯爺卻聽信讒言,休了小姐,如此薄倖之人,哪裡值得小姐真情相待!小姐是何等樣的人,等閑也不受人恩惠,如今為著身子不好,乃是沒奈何才住下的,豈有一住到底的理。小姐放心,只要大夫說你可以走了,小婢就陪小姐回王府去,恩情可以斷,夫妻可以離,小姐的傲性不能丟!」說完,竟恭恭敬敬地叩了個頭,這才站起來,伺立在一旁,把個蘭鵑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說來也怪,回雪自說了那些話后,果然絕口不再提方浩了。蘭鵑雖然耳根清靜了不少,但心下卻是又驚又疑,總覺得裡面有什麼事情不太對頭,只是一時卻想不出來。
但回雪不再饒舌,也不再反對蘭鵑離開這裡,這令蘭鵑十分高興,她開始準備將越劇劇本全本都默記下來,於是讓回雪去取文房四寶來。這回倒是很順利,回雪轉身就取了筆墨紙硯來,放在床邊的柜子上。
誰知蘭鵑一見就傻了眼,這才想到如今用的都是毛筆。這可怎麼辦呢?蘭鵑連鋼筆字都寫得差強人意,更遑論毛筆字了。因此看著那筆就發起呆來了,回雪也是奇怪,見蘭鵑半天不出聲,小心問道:「小姐怎麼了?這些就是你平日里用的呀!還是我前些天自己去侯府取了來的呢!小姐的東西,我不敢讓別人插手的!」
蘭鵑忙勉強一笑:「我不是說你錯了,是我不會寫毛筆字,所以發獃!」
回雪大驚:「小姐不會寫字?小姐的顏體小楷連王爺都讚嘆不已,怎麼能不會寫字呢?!」
蘭鵑苦笑道:「我說了幾遍了,我不是你家小姐,你只是不信。我實話和你說,我從來就沒有拿過毛筆,你不要和我說什麼大楷小楷的,我不懂這個!我也不會用毛筆寫字!」說著,將筆一扔,自己犯起愁來。
這回可怎麼辦?若是用毛筆將這些劇本記下來,憑自己的寫字速度,恐怕要費不短的時日,而且難保這些劇本不跟天書似的,除了她自己,沒人看得懂,這裡有人懂簡體漢字么?不過這還不是什麼大的問題,看不懂正好,版權有保障了。只是……難道真的要在這裡再住下去嗎?蘭鵑發現自己心裡,如今是越來越沒底了。
沒奈何,蘭鵑開始研究毛筆了,看看怎麼樣才能夠讓毛筆也象鋼筆一樣,能快速寫字。可是研究了一整天,還是沒有結果。於是想到古代歐洲的鵝毛筆,便讓回雪給她去找鵝毛來。弄得回雪一頭霧水,卻又不敢違了她的意思。
可是找來的鵝毛也不理想,那筆尖,是什麼玩意兒嘛!蘭鵑盯著鵝毛瞅了半天,終於打消了使用鵝毛筆的計劃,重新開始研究起毛筆來。將毛筆一枝枝捏過去,捏到一枝新筆時,蘭鵑突然靈機一動,何不將筆毫用飯漿硬了,然後沾著墨水寫。雖然寫出來的字肯定是不好看的,但至少比鵝毛筆要好使得多了!看來還是老祖宗的東西好用些。
蘭鵑大喜,馬上讓回雪取了飯粒來,碾開糊在筆毫上,然後涼干,取來試了試,覺得不錯,便叫回雪磨墨來寫。回雪見她忙得不易樂乎,也看不懂她在幹什麼,只好由著她使喚。主僕兩人好似辦家家一般,將紙筆放得滿桌子地忙著,連晚飯也沒有好生吃,一直忙到二更時分,蘭鵑看著紙上自己寫的字,勉強可以算是字了,才放了筆停下來,得意地問回雪:「你看我寫得怎麼樣?」
回雪則是驚得目瞪口呆:「這是小姐寫的字?!」
回雪的神情讓蘭鵑想起那紙詩箋上的字,娟秀端麗、玲瓏可愛,根本就不是自己那蟹爬一般的字能比的。於是不由的泄了氣,歪著頭看了半天,解嘲地說:「我知道你家小姐字寫得好!可我今天是第一次拿毛筆,能寫成這樣已經是很不錯了,至少你還認識那是字,不是鬼畫符,對吧?你就不要要求太高了!啊?!」
回雪哭笑不得,正要說話,突然聽見外面憐兒吃驚的聲音:「侯爺,你怎麼來了?」
蘭鵑倒還沒什麼反應,回雪卻大吃了一驚,一扳手指頭,對蘭鵑說:「今天是侯爺的新婚之期呢,他怎會到這裡來?小姐,我們要不要出去看看?」
蘭鵑只顧欣賞自己的傑作,頭也不抬:「由他!這裡是他的地方,他愛來就來,愛走就走!難道就為了我在這裡住了兩天,就要對他迎往送來了么?我才沒那麼空!」
不料蘭鵑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推開了,方浩一身紅袍,挾裹著酒氣就闖了進來,直奔蘭鵑。蘭鵑還沒弄清楚狀況,就已經被他摟在了懷裡。就聽見方浩用一種極其哀涼的聲音,語無倫次問道:「素娘!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裡?你到底在做什麼?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素娘!你為什麼寧可傷了自己也不肯說出實情,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告訴我!告訴我!」
方浩邊說邊將蘭鵑越摟越緊,似乎是怕自己一鬆手,蘭鵑就會不翼而飛一樣。蘭鵑則是莫名其妙,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了。她唯一已經知道的是,她身上的傷痕是肅王爺所為,那麼根據回雪的話,她是那晚出去后,回來就帶了一身的傷痕,應該可以推斷出,梅素馨那晚去的是肅王爺那裡。至於她在為肅王爺做什麼事,蘭鵑哪裡知道!而梅素馨為何要將這事瞞著自己的丈夫,那就更不是蘭鵑能洞察的了!
因此蘭鵑被方浩摟在懷裡,除了拚命掙扎以外,只能不停地辯解:「我不是梅素馨!你還要我說多少遍才會相信啊!我真的不是梅素馨!你放開我!」
「你不是素娘?!」方浩根本不理會她的話,用一隻手抓住了她不停推搡他的兩個手,另一個手則托起了她的臉來,看著她痛苦地問道:「那你告訴我,素娘在哪裡?我要問她,她那天說的已經後悔了是什麼意思?她說身不由己又是什麼意思?她為何要我勿怨勿嗔?!你告訴我!告訴我,素娘在哪裡?」
蘭鵑被方浩用手托著臉,掙脫不開,十分惱火,如果不是他臉上痛苦的神情,蘭鵑絕對會認為他是在輕薄自己。儘管如此,她心裡還是十分不滿,急欲擺脫,於是忙喚回雪:「你快把鏡奩里的那張詩箋拿來!」
回雪見方浩一陣風似的闖進來,已經嚇了一跳,見他緊緊摟著蘭鵑,正不知如何是好,聽見蘭鵑讓她拿詩箋,也不知蘭鵑要幹什麼,只是慌忙取出了詩箋遞了過去。
蘭鵑對方浩說道:「你看看吧!這應該是梅素馨臨死前寫的,你可以看得懂的!」
方浩疑惑地放開蘭鵑,接過了詩箋,低頭細看,但他很快將詩箋一扔,雙手抓著蘭鵑的雙肩,復又哀求道:「素娘,不要騙我!我知道你心裡怨我!怨我輕信!怨我薄情!所以寫了這樣的詩來氣我!可你又為何要將事來瞞我?你告訴我,那日你我進宮,到太后處謝恩,太后將你單獨叫進內殿,又說了些什麼?!為什麼太后出來時會是一臉的不自在?果然只是為了凝芳的事嗎?可是我已經按你的意思和她圓了房,她應該感激你才是啊,為什麼她會知道你在肅王府的事?為什麼她要我問你傷從何來?」
蘭鵑見方浩不相信自己,已經是十分惱怒了。又被方浩抓著雙肩不停地搖晃,頭痛難忍,哪裡還忍得住怒氣:「凝芳的事,你不會去問凝芳啊!我怎麼知道呢!」
方浩愣住了,怔怔地鬆開了她,踉蹌地退了一步,點頭道:「對!我應該去問凝芳,問那個賤人,她到底知道些什麼?又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