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愛恨難辨
說完，方浩轉身就走，和來時一樣，讓人毫無防備。蘭鵑看著回雪驚魂未定的樣子，才知道剛才的一切不是夢，不覺身子一軟，坐在了瓷墩上。
回雪忙過來拉著她上上下下地查看，一邊問：「小姐，你沒事吧？侯爺剛才說的都是什麼意思啊？怎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呢？」
蘭鵑怔怔地看著回雪，顯然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回雪閉了嘴，默默地將她扶到床上躺下，便去收拾桌上的東西。蘭鵑失神地看著她，一直等回雪收拾了東西過來問她要不要吃些宵夜，才驀然回神，指了指床邊說：「你先別管什麼宵夜，先坐下，我有話問你！」
回雪這一次沒有頂嘴，順從地坐了下來，低頭問道：「小姐要問什麼？」
蘭鵑道：「你實話跟我說，你信不信我不是你家小姐？」
回雪無奈地牽了一下嘴角：「小姐確實不象以前了，可是你不是小姐，又是誰呢？又怎麼到了這裡？又怎麼會和小姐一模一樣！我……我真的不知道！」
蘭鵑長長舒了一口氣，看來要說清楚這件事，還得先從回雪開始。於是自己調整了一下情緒，想用盡量簡單的語言，來說明這個好象是不太說得清楚的事情。
「我確實不是你家小姐，而且，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到了這裡來的！這麼跟你說吧，你聽說過倩女離魂的故事嗎？」
回雪瞪大了眼睛，見蘭鵑問她，忙不疊地點點頭：「戲文里聽過！」
蘭鵑讚許地點點頭：「我想，我大概也遇到了如倩女離魂一般的事情了。只是倩女又回到了她自己的身體裡面去了，我卻不小心進了你家小姐的身子！」
「那……我家小姐的魂兒又去了哪裡？」回雪似乎有些接受了她的說詞，但緊接著便提出了她最為關心的問題。是啊！蘭鵑進了梅素馨的身體，那麼梅素馨的魂兒去了哪裡呢？難道是返回二十一世紀，變成了蘭鵑么？那麼，那天晚上那個陰冷恐怖的聲音又怎麼理解呢？蘭鵑看著回雪，終於顧不得她的失望，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回雪的淚無聲地落了下來，她站起身來，低低說道：「小姐請安歇吧！夜深了！」邊說，便動手幫蘭鵑蓋上被子。
蘭鵑幾番想再說些什麼，但面對回雪悲傷哀怨的淚眼，終於什麼也沒有說，慢慢合上了眼睛。看著床上那張熟悉的臉，回雪不由得想起蘭鵑的話來。自己雖然也疑惑小姐怎麼和以前不一樣了，但總認為她是傷心太過的緣故，從來就沒有想過小姐竟會變成另一個人。不要說是自己，就是侯爺，從小姐醒來后第一眼看見她，就知道了她不是小姐，但不是也相信了大夫的話了嗎？
可是如果小姐……不，她不是說了，她不是小姐嗎？對了，她說她的名字叫蘭鵑。可是小姐怎麼會變成了蘭鵑了呢？假如眼前的人果然是蘭鵑，那麼小姐又去了哪裡了？難道她已經死了？不！不！小姐不會死的，她只是傷心侯爺的薄情，所以才會這樣！小姐是怎樣一個冷冰冰的人啊！連柔儀郡主見了她，也不得不收斂起專橫跋扈來；那凝芳姑娘，雖然是太後身邊的人，可小姐什麼時候將她放在了眼裡？那芳姑娘見了小姐，不是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嗎？只有在侯爺面前，小姐才是那樣的嬌媚可人！可侯爺卻這樣待她，那一紙休書啊！不要說似小姐這般心比天高、性比梅傲的人，就算是一般的烈性女子，那也是承受不起的！她若不將自己變成另外的人，她如何能夠活下去啊！
可我如今該怎麼辦呢？是喚醒小姐，還是依著她？若要喚醒小姐，侯爺如今已經和雲泰公主成了親，難道還能再和小姐破鏡重圓嗎？那麼就是喚醒了小姐，除了讓她羞忿難當之外，又有什麼好處呢？倒不如依了小姐，她說她是蘭鵑，那就是蘭鵑吧！只是小姐怎麼能將自己變成一個戲子呢？這樣下賤的身份，如果有一天小姐自己醒過來了，她是不是依然會難言羞慚啊！
回雪想一會，落一回淚，想到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了，自己伏在茶几上就哭了起來。小姐啊小姐，當初回雪滿門遭殃，若不是小姐，早已慘死九泉！可是小姐救了我，我如今卻救不了小姐，只有眼睜睜看著你被人傷害，被人誣陷，又被侯爺一紙休書，幾乎逼上死路而無可奈何！你叫我情何以堪！小姐啊小姐，你要我如何能幫你？看侯爺今天洞房之夜，突然跑來，顯然這事透著蹊蹺，不知侯爺又發現了些什麼！
或者，還是依著侯爺的辦法，如今先順著小姐的心思，她要做什麼都由她，免得違了她的心意，她又不好了！等設法查清了這件事情，再慢慢喚醒小姐。到那時，小姐冤情也明了了，她自然慢慢就回想過來了！
這樣一想，回雪才漸漸收了哭聲，正好憐兒來叫她，於是擦乾了眼淚，在外間的涼榻上躺了下來。心裡卻開始慢慢尋思，方浩到底發現了什麼，要在洞房之夜匆匆跑來。
第二天一早，回雪起了床，先去裡間看蘭鵑，卻見蘭鵑坐在床上，眼睛看著茶几上放著的一盤薔薇發獃。那是憐兒一早剪下來給蘭鵑簪發用的。
回雪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問道：「小姐醒了？要不要現在就梳洗呢？」
蘭鵑點點頭，順從地跟著回雪坐到了梳妝台前。回雪忙招呼憐兒取了梳頭的東西來，一邊將蘭鵑的頭髮挽在手裡。
蘭鵑獃獃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那不是自己，那是梅素馨，是一個心高性傲、聰慧過人而又行事果斷的女子，和自己絕不相同。雖然自己在戲台上演的是男人，但那個梅素馨好象比男人還厲害，連方浩這樣的男人也無法插手她的事情，她可實在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啊！可是自己怎麼會這麼倒霉，就算魂兒要找個安身的地方，也不要找這樣一個女人啊！不要說學她，就連看也是看不懂她！咳！我如今可怎麼辦呢？
看方浩昨晚的樣子，好象是發現了什麼。難道他發現了梅素馨是被冤枉的嗎？如果這樣的話，自己告訴他梅素馨已經死了，他豈不是要瘋了？若是急怒哀痛之下，竟弄出個好歹來，我可就成了殺人兇手了！
蘭鵑想到這裡，一下子跳了起來，卻感到頭上一陣劇痛，才想起頭髮還被回雪抓在手裡呢，便忍不住「哎喲」了起來。
回雪被蘭鵑冷不防一跳，也是一嚇，忙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蘭鵑手撫著頭呲牙咧嘴地說：「我突然想起昨天侯爺來時，不該告訴他你家小姐已經死了，你快把那詩箋藏起來！免得侯爺見了又生出事來！」
回雪卻只是怔怔地看著她不作聲，心裡卻是酸楚不已！小姐啊小姐，你嘴再硬，心裡又何曾什麼時候放下過侯爺？你本性已迷，卻還是如此惦記侯爺，可他如今卻正在和公主顛鸞倒鳳呢！見回雪沒有反應，蘭鵑奇了，問道：「你沒有聽見我說話嗎？把那詩箋藏起來！侯爺見了會出大事的！」
回雪低低地說道：「小姐不必如此著急，侯爺一時不會來的。等小婢幫小姐梳完了頭再去藏也來得及！」
蘭鵑怔怔地看著回雪，半天才想到自己太過於緊張了，對方浩，自己似乎總有著一種難以割捨的牽挂。讀懂回雪眼中的意思，蘭鵑倒有些尷尬起來，坐在那裡默默地由著回雪幫她梳頭，梳完了也不再說藏詩的事情了，卻問起回雪京城中做戲服最好的是哪家，唱戲最好的又是哪家。
回雪一邊收拾著妝奩，一邊道：「做戲服最好的是誰家不知道，不過經常替侯府做衣服的是城西的程裁縫，倒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好手藝，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做戲服。至於戲唱的最好的，那當然是南韻戲班了！他們的當家花旦水雲煙倒還在其次，那位琴師林老闆可真是個奇人，不僅樂器件件拿手，還會自己填詞譜曲。去年宮中太后千秋，還曾傳進宮裡去唱戲呢，小姐不是也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