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赫連千彌與褚均離交手這幾次，他就已經知道，褚均離不是君子，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小人。

他從來都無君子作風，所以，將他推下去擋箭這做法，實在不算什麼意外！

只是，褚均離如此在意封玦，這實在是奇怪。

不過，當赫連千彌看清封玦的容貌之後，他便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秦章的箭弩貫穿了赫連千彌的腰腹，血流如注，卻不足以致命。

可是，就算不致命，褚均離也無法容忍這樣的傷出現在自己所愛之人的身上。

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擋箭，那是下下策，褚均離明知道那樣會惹封玦傷心，他自然不會做。

所以，在緊要關頭，將赫連千彌推出去擋箭，那是人之常情，上上之策了。

幾萬兄弟被東昱人殘忍殺害，楊棟備受打擊，眼睛通紅，兩鬢花白，彷彿老了十歲。

剛剛他受秦章蠱惑，差點產生不忠的念頭，再看到自己的兄弟被突然叛變的封氏精兵所殺，漫山遍野的屍體，嫣紅刺目的鮮血，無一不讓他悲痛萬分。

眼看見赫連千彌被褚均離扔下山崖，擋了秦章的箭，楊棟目眥盡裂，反手一把拉過秦章的衣袖，一拳就打在秦章的臉上，秦章瞬間被打翻在地，張口吐出幾顆牙。

「秦章，本將要殺了你！」楊棟表示對秦章身份的懷疑，他是封玦派來的姦細吧，假意投降與他們合作，目的是將這幾萬精兵混入他們的軍營，在將士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再出其不意的將其殺害。

雖然秦章會武，而是在武將的面前，他的武功卻是不夠看，被楊棟打倒在地，半晌沒有爬起來。

楊棟把秦章打倒在地，還不解氣，撿起地上的殘箭，往秦章身上亂扎。

「秦章，本將要殺了你，本將要殺了你……」

「啊……楊棟，你住手，啊……」

楊棟氣憤之下，根本沒有理智可言，拿著斷箭一箭又一箭的往秦章身上扎，不一會兒，秦章身上就血肉模糊，鮮血淋漓，沒了聲息。

見秦章氣絕，楊棟卻也沒有解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活路，與其落在封玦的手上，他還不如死了。

楊棟將手裡鮮血淋漓的箭往地上一扔，轉身便跳下了懸崖。

手下大將全部身亡，只有赫連千彌一人孤立無援，赫連千彌看了四周，深吸了一口氣。

他為了這一戰，準備多年，卻還是以失敗告終，赫連千彌心裡自然不甘。

赫連千彌捂著傷口，緩慢的站起身來，他緩慢的開口：「封玦，朕輸了！」

身為一個帝王，要以何種沉重的心情才能將這幾個字說出口？

封玦明白，赫連千彌說完這句話后，便意味這場仗，她贏了。

褚均離看了一眼赫連千彌，然後抱起封玦，從樹上躍了下來，似乎根本不想聽赫連千彌說話。

秦章傷了封玦，褚均離卻根本不屑親手處決他，讓他們狗咬狗，或許是最好的辦法。

赫連千彌見褚均離抱著封玦從樹上躍了下來，眸中閃過異樣的神色，他擰著眉頭，聲音質疑，卻異常堅決，只聽他道：「封玦，你是女人！」

封玦全身一顫，下意識的看向赫連千彌，他竟然知道了么？那麼，是不是其他人也知道了？這樣的機會，赫連千彌不該抓住時機，昭告天下么？

褚均離明顯的感覺到懷中的封玦身子緊繃起來，他心疼至極，卻沒有替她隱瞞，褚均離看向赫連千彌，彷彿宣判似得開口：「她是本尊的女人！」

赫連千彌聽此，眸光微凜，果然如此。

聯繫上次樊城之中的事情，赫連千彌已經猜到。

那個懷孕的女人，和封玦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就是封玦。

封氏大營裡面傳的那兩個孩子，不是什麼封玦的女人所生，而是封玦自己生的。

封玦聽了褚均離的話，意外卻又心裡暖意無比，她看了一眼褚均離，便勾起了唇角。

是的，她是他的！

他也是她的！

想到這裡，赫連千彌就笑了起來：「其實，輸的最慘的是你們！」

聽此，封玦面色一沉，她不解的問道：「赫連千彌，你是什麼意思？」

赫連千彌收了面上的笑容，道：「朕本就一無所有，又怎麼會在意失去？輸了也好，贏了也罷，於朕來說，都是解脫，可是你們不同，封玦你有在乎的人，付出的有感情，只有付出感情的人才會痛，才會絕望，所以，封玦，輸的是你們！」

赫連千彌成為帝王，是迫於無奈，北漠先帝死於封於劍下，那是他還小，父王死後，他幾乎經歷生死，為了活命，登上王位，他不再相信任何人，殺了身邊所有的手足，就連一母同胞的弟弟赫連千弋，也被他驅逐。

他像是木偶一樣，活在算計與被算計的日子之中，謹記父王的意願，攻下東昱，開疆擴土。

可是，這些都是他真正想要的嗎？

自然不是的！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裡想要的是什麼。

不過，有人擋他的道，就該死！

赫連千彌已經習慣了殺戮，殺了所有讓他不快，甚至讓他妒忌嫉恨之人。

封玦覺得赫連千彌怕是瘋了罷，本不想理會，可是，她總覺得不安，封玦捂著傷口，從褚均離身上下來，走到赫連千彌面前，開口道：「本王早就知道，你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一個沒有心，不知感情為何物的人，終究不會長久。你說的也沒錯，只有付出感情的人才會痛，才會絕望，可是你可能不知道，即便是會痛，即便會被傷的體無完膚，頭破血流，我們還是會選擇愛！愛天下百姓，愛心中所愛之人！」

赫連千彌一愣，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眸光微滯，看著封玦眼睛一眨不眨。

半晌，赫連千彌才道：「那麼，感受痛楚吧。讓朕好好看看，你所謂的心懷天下，身為封王，你會不會為了天下百姓，犧牲自己剛出生的兩個孩子。」

赫連千彌這話一落，他便將手指放在唇邊，一聲響亮的哨響劃過天際，不過多時，一隻海東青在天空盤旋了幾圈。

封玦心中懸起，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讓她的心跳開始加速。

沒有過多久，一陣馬蹄之聲在崖間想起，封玦聞聲看去，青峰崖對面的雪山崖上，出現十幾個黑衣人，一輛被黑色帷幔罩著的馬車出現在對面。

為首的黑衣人，竟是赫連璇清。

赫連璇清抬手，馬車停下，她朝對面的封玦喊道：「封玦，二王兄已經因你而死，本宮不會允許你傷害王兄一根手指頭！」

說完，赫連璇清將帷幔拉開，裡面赫然是全身是血的雪狼。

封玦如何認不出問朗的模樣？她看清問朗的那一瞬間，頓時怒上心頭，因為問朗的四肢全部被鐵鏈束縛，鐵鏈上布滿倒刺，問朗只要一掙扎，那些倒刺就會刺入它的血肉，以至於整個馬車裡面早已血腥一片。

看見對面的褚均離和封玦之後，問朗似乎非常激動，試圖掙扎站起，可是它搖晃了一下身子后，便又跌倒，嘴裡吐出一片血水，然後它看向褚均離，嘶鳴了一聲。

「嗷嗚……」沙啞的聲音帶著幾分悲鳴和憤怒，甚至還有一點深深的愧疚，根本不敢看褚均離的眼睛。

因為對面赫連璇清的出現，青峰崖上的封氏精英全部出動，站在崖邊，將所有的弓箭全部指向赫連璇清。

褚均離看見這樣的問朗，眸中已然含了極大的怒意，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恐慌。

從小到大，他從未看見問朗傷過這麼重，看著問朗全身的傷，還有那血肉模糊，白骨深深的四肢，這種憤怒達到極致。

除了憤怒，褚均離也難掩恐慌，因為了解問朗的褚均離清楚的明白，問朗的愧疚來自於何處。

恐怕，孩子也已經落入赫連千彌的手裡了。

怪不得，赫連千彌會說那些話語。

感受痛楚？

赫連千彌若是敢動兩個孩子，他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問朗？」封玦也怒了，除了因為對方傷害問朗，她也知道兩個孩子是被問朗帶走了。封玦看向褚均離，心裡沒有一點底，她臉色蒼白道：「雲開和月明是不是被他們劫走了？剛剛那個暗衛並沒有騙本王？」

許是情緒激動，封玦只覺肺腑之中的血氣上涌，唇邊湧出大片血跡，肩上的傷口也開始疼痛起來。

褚均離見此，心痛不已，臉色微變之際，強行壓下肺腑的翻騰，他深吸一口氣，扶著封玦的肩膀，沙啞道：「玦兒，孩子會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說完，褚均離看向赫連千彌，問道：「赫連千彌，你覺得，你若是傷害了兩個襁褓中的孩子，你，還有北漠王族，會平安於世？」

赫連千彌笑了，根本不以為意的開口：「褚均離，朕說過，感受痛楚，皮外之苦不過瓢蟲小技，只有血親離世，才會真正痛苦。瞧瞧，僅僅是一頭畜生，就讓你們慌不擇路，終是朕贏了！」

「混賬！」封玦上前，一拳砸在赫連千彌的臉上，赫連千彌不防，身子往後一仰，倒在雪地之上，封玦一腳踩在赫連千彌的胸口，咬牙切齒道：「赫連千彌，本王錯了，本王不過以為你不配為君，沒想到，你根本就不配為人！雲開和月明若是少一根頭髮，本王要讓你死！」

赫連千彌不為所動，唇邊反而掛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卻聽他道：「是嗎？滿足你！」

說完，赫連千彌手上運氣內力，往封玦派去。

褚均離見此，連忙拉開封玦，卻不想赫連千彌並非要傷封玦，而是趁此起身，身形一閃，往懸崖邊跑去。

封玦一時不明白他要做什麼，褚均離卻面色一變，道：「不好，他要尋死！」

赫連千彌若是一死，無疑是絕了他們所有的後路，他們沒有任何籌碼可以與赫連璇清談條件，如此，赫連璇清不會放了問朗和孩子們。

褚均離身形一閃，打算上前阻止赫連千彌，終究還是慢了一步，赫連千彌還是落下了萬丈深淵。

「王兄！」赫連璇清看見這一幕，聲嘶力竭的喊了起來，她趴在懸崖邊大喊，試圖換回赫連千彌，卻是無濟於事。

赫連千彌終是葬身崖低。

赫連璇清不明白，為何王兄會選擇死，他還不到三十歲，長子才十歲，他是帝王，身負重擔，怎麼能輕易言敗？

赫連璇清想不通，也不解，甚至覺得窩囊！

身為帝王，敵人就在身邊，他不拚死一戰，卻選擇跳崖輕生，這如何不窩囊？

短暫的悲傷過後，赫連璇清滿目仇恨的站起身，她看向封玦和褚均離的方向，她道：「封玦，你該死！」

若不是封玦，赫連千彌就不會因為戰敗而謝罪，她身為赫連家族的人，絕對不會讓史官記住這段歷史！

卻聽她喊道：「封玦，你殺了王兄，殺了北漠帝王，你是我北漠不共戴天的仇敵！」

赫連璇清強行扭曲事實，想要挽回赫連千彌身為帝王的尊嚴，雖然情有可原，可是封玦卻沒有一點心情與她扯這些有的沒的！

她問道：「孩子呢？」

赫連璇清不知封玦身份，只知道她在意這兩個孩子，便信了傳言，以為那兩個孩子真的是封玦的女人所生。

她招了招手，一個黑衣人走上前來，拉開披風，懷中抱著的，正是兩個嬰孩。

封玦認得那個襁褓，正是雲開和明月！

卻聽赫連璇清道：「封玦，你只要寫下降書，交出兵權，解散封氏精兵，本宮立馬就將孩子給你，並且將這條畜生也還給你，如何？」

東昱和兩個孩子，孰輕孰重，封玦心裡知道。

相比整個東昱，天下百姓的安危，兩個孩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說這兩個孩子不是她的親生骨肉，就算真的是親生骨肉，她也不會允許他們兩個嬰孩的性命威脅到整個東昱江山。

所以，當赫連璇清說完這些條件之後，封玦反而輕鬆了。

因為，根本就沒有商量！

根本就不用考慮！

－－－－－－題外話－－－－－－

雲開和月明要哭瞎了，被娘親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