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和解

坐在回家的車上，鄭甘菊坐在譚老師和鄭老爺子的旁邊。

譚老師握住外孫女的手，像是安慰地說：「不用擔心他，你也不要太著急。」

儼然，當時鄭甘菊聽見李薇薇喊自己一聲鄭小姐的時候，臉上那抹表情幾個老人都看在了眼裡。

鄭老爺子拍了拍大腿嘆了一聲息，說：「挺好的一個女娃，今晚上我聽她唱歌，都聽得出來。再說，她和尤金搭配得挺好的。尤金是個挑剔的傢伙，這個我們都知道。除了你，尤金也從來沒和其他人合作過，一看都知道是我們家的孩子。」

鄭成開坐在前面副駕座上聽著也猛點頭：「是我們家的孩子，終究會回來的。」

「對了，趙家那邊怎麼說？」鄭老爺子突然想起趙家的事，問道。

譚老師說道：「趙家，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兩天沒有來聯繫我們了。之前一直都很積極的聯繫我們。」

「你不搭睬趙家人？」鄭老爺子問。

「那當然了。想想當年他們兒子作出的那些事情，我說什麼都不會輕易原諒他們的。他們自己也知道自己怎麼回事。」譚老師說這話的口裡還有氣，「那個趙孟冬，之前還想找我們算帳，才好笑。不想想都是誰的錯。」

「照我說，這麼多年了，能和解就和解吧。我們年歲也有了，再這樣計較下去，孩子們一團怨氣不好的。」鄭老爺子道。

譚老師被他這麼勸說，哼一下：「之前是誰說不能原諒的？」

「之前是之前。」鄭老爺子分析著現有的情況，「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和趙家人計較，是趕緊把我們的孩子帶回家。」

必要時，可以和趙家人聯手計劃，鄭老爺子是這麼想的。

譚老師不得不承認，老伴說的這話里有大部分是對的。他們年紀也大了，總不能看著外孫女到最後，父親沒有認回來，女兒沒有認回來，孤身一人過完終身，這樣的話這個人生是該多麼可悲。

在旁邊聽著他們說話的鄭甘菊卻一聲不吭的。譚老師和鄭老爺子再對了對眼睛，彼此心裡頭有了些主意。鄭成開接到老父親和老母親的眼神，清楚這是打算走和趙家人聯手的路線了。如果鄭甘菊不喜歡，聽他們這麼說時應該會出聲反對了，可鄭甘菊沒有。

實際上，正如鄭老爺子說的，鄭甘菊現在心裏面滿是李康君他們父女，已經不在乎以往那些恩恩怨怨了。

趙家人其實是很好聯繫的。趙家老太太，一直也在等閨蜜回心轉意給她好的反饋。鄭成開那個電話一打主動聯繫趙家，趙老太太馬上回話說：「行行行，要我們今晚上過來都可以的的。還有，我兒子都過來幾天了。他都知道了，你告訴你們媽。」

趙昌盛什麼都知道了。鄭家人有一點意外。但是一想，上回趙孟冬當著他們的面打電話給趙昌盛都說漏了嘴。還有，趙昌盛這麼多年來說是一點察覺的跡象都沒有不太可能。只是怕裝作不知道而已吧。

譚老師就此哼了聲，對趙老太太說：「你們家兒子都不急。」

「誰說他不急，他都急死了。急得都生病了，急得，知道你們會惱怒，還是自己先去找那個孩子說話了。」趙老太太說。

「他找誰？」鄭家人再次吃驚。

「他找他外孫女啊。」

趙昌盛居然和李薇薇說上話了嗎？

鄭甘菊的臉上流露出和其他人一樣的表情。怎麼，李薇薇不會拒絕趙昌盛，不會抱怨他們這些人這麼多年對她不理不睬？

趙老太太說：「很通情達理的一個孩子。叫了他一聲姥爺，而且安慰他，說他女兒一定會原諒他，因為他女兒是一個心胸比她更開闊更仁慈的女人。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孫女這麼多年做了這麼多的善事，心底能不最善良最寬容的嗎？」

譚老師聽著撇撇眉，一邊想著趙家人真能一廂情願要人原諒就原諒，一方面卻是贊成趙老太太說的，李薇薇確實是太體貼這些老人了。李薇薇肯定是看著趙昌盛年紀大又病了，才如此寬容。

鄭甘菊出聲喃了一句像是發問：「病了？」

「他病了很多年了。」趙老太太說，「現在他比我都還記憶力不好，醫生說他可能有老人痴呆症的先兆了。怕過幾年他連我這個媽都要不記得了。他自己也著急，怕忘記自己女兒和孩子，每天都要把孩子的照片拿出來看好幾遍。要自己記住。」

鄭家人卻都沒有想到趙昌盛現在變成了這樣，聽趙老太太這個口吻不像欺騙他們。況且李薇薇和趙昌盛見過面了，李薇薇那樣聰明的一個人如果趙昌盛裝模作樣撒謊不會看不出來。

譚老師和鄭老爺子鄭成開的心剎那軟了下來，差點都開口要勸鄭甘菊了。只是都知道鄭甘菊的性子，不愛聽其他人的話，自己有自己的主張。

等了有片刻，趙老太太那邊都屏住了呼吸聲，鄭甘菊終於開聲說：「讓他過來吧。不過只怕他已經認不出我了。」

「傻孩子！」趙老太太立馬說，「你是他女兒，你變成什麼樣他這個爸都絕對認得出你！這是血緣之間的牽絆，你懂嗎？」

鄭甘菊於是想到李康君和她幾次見面都認不出她是誰，原來是因為她和李康君之間沒有血緣。想想，心裏面先暫時原諒那個傻冒男人李康君了。

之後，聽說趙家人來到鄭家人的住所，趙昌盛看到女兒抱頭大哭。再後來，這對多少年沒見面的父女一塊度過了舊年過渡到新年的晚上。

說氣嗎？沒當過孩子的爸媽前，對父母的一些做法做孩子是很氣的，總是氣父母不理解孩子。當了父母以後，其實鄭甘菊心裡頭已經沒有那麼抱怨自己父親了，因為知道做父母難做。她爸也不是討厭她恨她要她不好，才做出那些事情來的。只是剛好好心辦了壞事。

趙昌盛則是一直一直都很愧疚。不得不說，他這種完全贖罪的心理，才是彌補了所有父女誤會和不和的最終利器。

面對一個如此贖罪的老人，鄭甘菊不僅僅是原諒而已了，是感到憐憫了，當即做了決定，決定以後帶著父親一塊回國內生活，當然是，要離另一對父女不遠的地方。

趙昌盛對此百分之百贊成，而且對女兒說：「薇薇很好，她很好，對我也很好，她說你對她很好，我心裡就踏實了。其實，她知道你是誰了。你不想認她嗎？」

鄭甘菊在沉默了好一陣后，面對父親太過期盼的目光下，不得露出了一抹苦笑：「我是沒有臉認她。」

「怎麼會？都不是你的錯。」

「不。有部分是我的錯。」鄭甘菊堅持著。

「她會原諒你的。」趙昌盛說完這話再看女兒的表情，明白到不是李薇薇不原諒她，是鄭甘菊自己不肯原諒自己。

*

同一個晚上，李康君一樣度過了史上以來最難過的一晚上。

真相明明白白都擺在面前了，他是怎都沒有想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出現在他面前。他要怎麼辦才好？迷茫，眼前一片迷茫。

女兒女婿，只看兩個年輕人今晚的安排，李康君都能知道女兒心裡在想什麼，意圖什麼。問題是，人家現在是天後了！不是當年那個走在巴黎城市街道里無助的女人。他李康君有什麼能力本事，和一個天後在一起？

李康君使勁兒撓著頭髮，看看女婿。

喬大爺沒給他支招，只勸他休息：「爸，你感冒，什麼都不要想了，先好好休養身體。」

「你認為這樣我還能休息嗎？」李康君問。他今晚註定要失眠睡不著的了。

「那麼爸想怎樣？和她見面嗎？」喬大爺問。

李康君搖搖頭：「我哪敢見她，我都沒有臉見她。」

「爸怎麼沒有臉見她了？」

「你想她當年肯定來找過我，結果，我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了。她這才氣走的，我知道。這裡面肯定有我的錯。但是，她那時候不應該不告而別，如果對我真有意思的話，我又怎會不想和她結婚。」李康君說著說著語無倫次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要我說，爸，你把你這話直接告訴她。」喬大爺道。

「你讓我直接告訴她這些話？！」李康君詫異地望著女婿。

喬大爺點點頭：「是。我不會花言巧語，都是有話直說。我也認為作為男人，誠實地對女人告白，是最有效的方式。」

李康君被女婿這話逗到哭笑不得：「是這樣的嗎？」

「當然是這樣的！」喬大爺重申。

「我猜到你和我女兒是怎麼說話的了。」李康君實在忍不住了，笑起來說，已經猜到女婿對他女兒求婚的場面是怎樣的了。事實上正如李康君所想的那樣，喬大爺對李薇薇求婚時的台詞實際極了，沒有半點春花雪夜的浪漫情調。

喬大爺才要無語了，他這樣居然把剛才心情落到低谷的老丈人逗樂了。

李康君拍拍女婿的肩膀：「我挺佩服你的，你有你的勇氣。值得我們家薇薇喜歡。我比你差多了。」

「爸並不差，只是缺一點勇氣。」

「是，要是我有那點勇氣，當年應該對她主動求婚，這樣沒有後面那一串事情發生了。一耽擱，竟然是過了二十年出頭了。」一想到這個荒廢掉的二十多年時光，李康君確實有些淚花在眼眶裡滾動了。

輪到喬大爺安慰他，給他拍拍背。

「沒事。」李康君拿手擦拭下眼角，「這樣吧，順其自然吧。」

李薇薇在外面聽著，聽到父親在房間里傳出那句順其自然，她對此也毫無辦法。

喬大爺給岳丈拉拉被子，走出房間，見著太太在客廳里走動徘徊著明顯心神不寧，於是走過去。

李薇薇回頭卻先對他說：「你還好嗎？」

喬峰愣了愣，隨之意識到這兩天他的心情被她看穿了。涉及到公務，他的表情自然是很正經地回答：「沒有問題。」

他對於他的工作是認真的，謹慎的，一絲不苟的，不會有半點馬虎，而且，自己能夠解決。李薇薇對這些都清楚，但是，偶爾想分擔下他的心情。不過基於保密原則，他不能告訴她什麼。

「我其實挺羨慕你的。」李薇薇道，手指伸過去不由摸著他寬闊的肩膀，「有一群好兄弟和你一塊分擔。」

「你現在也不是有同事了嗎？」

「是。」李薇薇說著靠到他肩頭上，想了想，還是問了，「你不打算問我嗎？有關未來的一些事情？」

「我相信你，如果你認為不用告訴我，完全可以不告訴我。」

「如果我想告訴你呢？」

「我肯定會仔細聆聽。」

李薇薇仰頭，對視上喬大爺的眼神。喬大爺那雙深墨的眸子裡面，此刻流露的不僅僅是一個老公一個男人的擔當責任，而且更多的是自己的職業賦予的神聖使命貫穿到他的骨子深處。李薇薇曾經有一剎那的念頭閃過，如果有一天，在她和大義之間選一個，他會選誰。

這似乎是沒得選的選擇題。

「我想說的是，我想那個男人的目的應該不簡單。」李薇薇說，「之前那個兵王來抓我，但是放了我沒有殺我，沒有遵從那個男人的意思殺了我，實際上是他們內部的權斗出了問題。」

這點同樣是喬大爺他們隊里所討論的，和她猜想的一模一樣。所以說，虛無說不定是利用了鍾其仲，把鍾其仲和x都當做了棄子來用，藉機剷除了x和他在內部爭權。

就這點來說，足以說明了，x除去以後，對於李薇薇來說更危險了。因為x會留李薇薇的命，虛無反而不會，會想盡辦法殺了李薇薇。

還有件事情。喬大爺道：「傅家那個老闆還在潛逃中。傅太太這邊，已經要被遣返回國了。到時候爸回家的話，恐怕會有一點小麻煩，當然，我們都會盯著的。」

李薇薇想也知道，第一個會找她父親算帳的人必定又是那個齊家人了。這個傅太太的老公一旦被抓，影響對傅家的生意實在是太大了。想靠著傅家小姐吃軟飯的齊宛翊要怎麼辦。但事實上是，他們是依舊低估了齊家人。

後來據那個孫思雨來電彙報情況，說是齊宛翊自己先和傅家小姐提出了分手。傅家小姐要求齊宛翊返回一大堆之前她在和他交往時給他身上花費的開銷，算起來有幾百萬之多，齊家人肯定還不起。齊宛翊因此要求傅家小姐賠償他在她身上浪費的時間和歲月。

總之是，這兩家人，先狗咬狗，咬得不可開交。

孫思雨給李薇薇打電話，卻不是一開始為了說齊宛翊和傅家的事情，是說虎子。

「他——不接我電話，明明今晚上都要過年了。」孫思雨有點擦鼻子的口氣說。

虎子幹嘛不聽她電話？吵架了？

「我說他了，說他受傷幹嘛不告訴我。」孫思雨講述之前發生的事情，「他說不讓我擔心，我了解。然後我就說，哪怕告訴我也沒有關係，如果他不幸成瘸子了，我一輩子照顧他。結果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接我電話了。」

李薇薇用疑問的目光問起旁邊的喬大爺，喬大爺知道虎子怎麼回事嗎？

虎子是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很功利主義的孫思雨，居然對他如此用情，說會照顧他這個瘸子一輩子，反而讓他感到內心裡不安了。即是說，之前，虎子對兩人的關係沒有考慮到很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