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章三味書屋
馬車之中坐著三人,車內卻不顯擁擠。拉車的四匹駿馬也是難的一見的良種,馬蹄輕快,說話之間就到了城東。
陳勝本是楚國人,祖輩在楚國曾官至左丞相,爵至更大夫。戰國時,爵位是代代相傳的,這也就是常常說的世襲,到了陳勝父輩時,雖不在擔任官職,可貴族的身份還在,陳父經營有道,雖然不在為官,卻家道殷實,掙下了萬貫家財。不過這一切陳勝卻沒有享受到,秦滅魏后,舉全國兵甲攻楚,陳父也加入保衛楚國郢都的戰役,那一戰殺的昏天暗地,血流漂櫓,楚國最終沒有逃脫被滅的命運。
楚亡,陳勝的貴族身份自然不被秦承認,可與陳勝在一起的人卻知道陳勝是個貴族,年輕的陳勝空有一個貴族身份,卻享受不到絲毫的貴族待遇,連最起碼的受教育的權利都沒有。
年幼時候沒有受到教育,到了成年時又忙於生計,所以如今陳勝雖然貴為候爺,可識字卻是不多,陳勝深已此為恥,所以識字不多的陳勝十分注重親近文人。如今投靠陳勝的文人越來越多,弄的陳勝的府邸中的門客十有**都是寬衣大袖的儒者。為了讓這些文人儒者有事情做,陳勝特意興辦了這個學堂。
馬車在學堂門前停下,三人下了馬車,陳勝道:「老弟,怎麼樣,這裡環境還算是優雅吧?」
灰色磚牆,朱漆大門,朗朗的讀書聲至院內傳出,院牆周圍十幾米內的人家都被遷離,取而代之的是成排的綠柳槐楊,鶯歌槐楊間,燕舞綠柳隙,「不錯,是一個讀書的好地方。」項羽點了點頭附和著陳勝。
陳勝不無自豪的說道:「那是呀,這個書院可是花了我大功夫的,從選址到蓋建,我可是一直全程掌控。我還特意給它起了個文雅的名字,老弟來評說一下,這名字怎麼樣?」
陳勝不說,項羽也不會去理會書院的名字,聽陳勝說讓項羽來評說書院的名字,項羽這才抬頭看了看,看過學院的名字可真讓項羽感受到了什麼叫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巨大的門匾上書寫著四個大字——三味書屋。
項羽搖頭而笑,見項羽搖頭,陳勝急了,「老弟,這名字不好么?」
「不,這名字很好,雅俗共賞,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好名字。」
「那老弟為什麼要搖頭呢?」
項羽呵呵一笑道:「這個名字我曾經看到過,如今沒想到可以在這裡見到,所以小弟才搖頭髮笑。」
聽項羽說這書院的名字曾經見過,陳勝雙目圓睜,怒氣上涌,「一群混帳東西,本侯一再對他們說,一定要取個別人從來沒有用過的名字,他們盡然敢做出拾人牙慧的事情來……」
項羽見陳勝如此,趕緊勸道:「大哥不要動怒……」
陳勝此時哪裡聽的住勸,「老弟,你不知道,人人都知道我注重文人,那些人說是本侯門客,可我平日里待他們如上賓,誰知道這些人盡敢戲弄本侯,這書院的名字竟然是盜用他人的,我……我……」
項羽忙道:「兄長不要動怒,門客們並沒有戲弄本侯,這書院的名字在大秦應該尚無人用過。這一點小弟敢像兄長保證。」
陳勝怒氣未消,「兄弟你想為他們遮掩嗎?你既然說見過,現在又說這書院的名字在大秦應該尚無人用過,不知道兄弟你哪句話是真?今日之事不怪兄弟,嘿嘿,還好今日被兄弟給看出來,若是……」
「大哥——兄弟說的是真的,這書院的名字在大秦絕對無人用過,兄弟說的見過,是在書上見過,而不是哪一處書院有相同的名字。大哥你誤會我說的話了。」
「哈哈——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不知道兄弟是在哪本書中見過呢?」
三味書屋,同大多數人一樣,項羽知道這個名字也是因為魯迅先生的一片散文,《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被選入中學課本,是一篇描寫魯迅童年生活的散文,不求甚解的人只是知道三味書屋是魯迅幼年讀書的地方,可是少有人知道,「三味」到底是哪三味?
天幸,這個問題項羽可以給陳勝一個滿意的答案,「讀經味如稻粱,讀史味如肴饌,讀諸子百家味如醯醢,此乃讀書之人讀書的三種感受,此三種感受合成三味。」
陳勝固然聽的一頭霧水,這不足為奇,因為陳勝本身識字就不多,聽不明白很正常。可是飽讀詩書的姬榮卻也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話,「不知道主公這話載於哪部典籍之中?」
姬榮問完就在後悔,老夫今日並不曾多喝,怎麼問出這麼一句來呢?萬一主公答不出來……姬榮追悔莫及,可話已經說出去了,想收回來也不可能了,再說姬榮也確實是想知道項羽所說的三味到底是出至於哪裡?
陳勝卻好奇了,「姬老也不曾聽說這樣的話嗎?」
姬榮不答,卻只看著項羽,項羽此時也醒悟過來,中學時的老師曾經說過,這「三味」的說法是宋朝時候一個叫李淑的人在其著作《邯鄲書目》中提及的,項羽乾咳一聲道:「這個嗎……我也記不得了,讀那本書的時候我年紀尚幼,現在隱約記的書名是《邯鄲書目》,至於是誰寫的已經無從考究了。」
陳勝大笑道:「這怎麼會無從考究呢?我都可以猜出來。」
項羽道:「猜出來?」
陳勝道:「你聽,這書的名字中帶有邯鄲二字,邯鄲原為趙國都城,緣名求索,這著書的人一定是個趙人。」
項羽笑了笑道:「大哥這話有理。」
幾人哈哈笑了幾聲就把這事情遮掩過去,進了院子中,項羽還在琢磨,「這個三味書屋中的三味該當何解呢?自己的認識顯然是太超前了。」
院子中除了讀書聲在無其他動靜,穿過百尺見方的平整場地后,幾人才進入中門,一路上卻沒有碰到一人,項羽以為這書院平時就是這樣呢,可聽了陳勝的一句話,項羽才知道平時書院並不是這樣的,一進中門陳勝皺著眉頭說道:「怎麼這麼靜?那幾個平日里總是聚在一起談文論句的教習都哪裡去了?」
在陳勝的帶領下,幾人越過學生讀書的一排房子徑直走到內院,內院也有幾排房子,走到院長的房門前,幾人才看到屋子中有十幾個教習正圍在一個青衣老者身前。
陳勝走進屋子,「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呢?」
圍觀的老學究中急忙走出一人做了個禁聲的動作,而其他人卻是連頭都沒有回,依舊專心的看青衣老者。陳勝道:「劉夫子,這是?」這次說話的聲音自然也就小了。
劉夫子道:「侯爺輕聲些,你知道那正在做畫的人是誰嗎?」
陳勝看了看被圍觀的青衣老者,「不曾謀面,本侯不知道。」
劉夫子道:「此乃來至咸陽當今天下無人不尊敬的飽學之士陸遜,陸遜先生遊歷至此地,被我等得知,我等攔住他的車駕把他請來,一是為學院增彩,讓郡中人知道,陸遜先生曾來過我院指導,二來可以給學生們講解學習之道,三來嗎,據說,陸遜先生近來研究出了新的學問,我等正好向其討教。」
劉夫子在說話的時候一直是輕聲輕語的,一副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的樣子,而陳勝在得知被眾人圍觀的老者是陸遜,陳勝也是肅然起敬,敬中亦有喜色,「真的是陸大學士?」
劉夫子道:「確是。侯爺輕聲些,陸先生正在做畫,侯爺是否有興趣一同觀瞻?」
「好啊。」
項羽跟隨在陳勝身旁,姬榮略微拉開半步,劉夫子卻是不敢越理,跟隨在最後。
五尺長,兩尺寬的紙張上全圖已經接近尾聲,陸遜正在畫一副牧歸圖。圖畫的近處應該是一條溪流的水彎,只是簡單的幾筆勾勒,雖然看上去只是幾個水紋,可是給人的一種感覺是奔騰的溪流。一個人站在水紋不遠處的一棵垂柳下,手握竹節鞭,鞭梢自然下垂。十幾隻山羊錯落有致的位於圖畫的中央,遠山如黛,落日餘輝,絲絲白雲飄散天際……
項羽饒有興趣的看著陸遜做畫,陸遜的畫工自然不用說,全圖的立意和意境更是可以讓人擊節讚歎的,而其對畫中事物刻畫之細更是難得一見,項羽暗中豎大拇指。
項羽曾經聽一個搞美術的朋友說,畫有四難:畫人難畫手,畫獸難畫狗,畫花難畫葉,畫樹難畫柳。陸遜一副畫中卻涵蓋了畫中兩難,其一是牧人的手,其二就是那棵垂柳。手難畫是因為手的姿勢變化很多,五指的具體組織,都很複雜,可是生長在自己身上,時刻可以看到,反而熟視無睹,不去細察。柳樹難畫是因為柳樹枝幹向上而枝梢下垂,形勢相反,運筆方向完全是矛盾的。陸遜在一副畫中不僅僅畫了兩難,而且畫的無可挑剔。牧人的手纖毛可見,柳樹更是栩栩如生,迎風而動。
陸遜在畫上落下字款,然後拿出一方銀印,在畫上蓋完印章。圍觀眾人見陸遜畫完,這才齊聲叫好。
陸遜謙道:「慚愧,老夫不務此道良久,各位謬讚了,今日要不是各位一再相請,老夫斷然不會答應。」
陳勝看著牧歸圖道:「這畫本侯收藏了。」
陸遜沉迷於畫卷創造中,並不知道陳勝等人的到來,聽到陳勝說話,陸遜才看向陳勝等人,陸遜笑道:「這位想來就是定北侯了?」
陳勝道:「什麼侯不侯的,陸大學士面前陳勝怎敢如此,陸先生直呼我名道元就可以了。」
陸遜道:「不敢,越禮的事情,老夫干不來。再說了,人人都知道陳侯禮賢下士,尊崇文人,陳侯聲名在外,老夫身在咸陽也有聽聞,就憑這點,老朽也要尊稱一聲陳侯。」
陳勝道:「這些都是本侯應該做的,不過本侯今日卻要責問先生幾句了。」
「哦?責問老夫什麼?」
「陸先生既然到了安陸,為什麼卻沒有去我府?難道……」
「陳侯多心了,老夫四處遊歷,到安陸來就是想一見陳侯,陳侯府上文士多如辰星,老夫怎麼能不去陳府呢?只是我還沒進安陸就被這幾為拉來這裡,老夫確實是身不隨心呀,還望陳侯不要見怪才好。」
陸遜話說的得體,陳勝也無話可說,「哦,是這樣啊,是本侯錯怪先生了,本侯今日擺酒為先生洗塵,先生可不要推託啊?」
陸遜道:「陳侯專程來請,老夫怎敢不從?只是希望陳侯可以讓家中文士都來相陪,老夫也可以同他們一同探討學識。」
陳勝道:「我府上的那些文士如何能和名滿天下的陸大學士相提並論?先生去指正他們還差不多。」
陸遜道:「話可不能這麼說,自古就有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說法,還有一言道,術業有專攻,每個文士皆各有所長,老夫雖然在數術上小有成績,可也深知天外有天,所以老夫才遍走天下以求和天下士子相互學習。」
陳勝道:「先生確乃真學士,道元佩服,但本侯卻知,陸先生可確實是天下第一,陸先生遊歷多年,自今可曾找到可以在數術上擊敗過先生的人嗎?」
陸遜道:「老夫希望有這樣一個人。」
劉夫子道:「陸先生這話聽起來頗有高處不勝寒的意思,學生不知道會否有人能擊敗先生,可學生卻敢說,能擊敗先生的人絕對不會在安陸。安陸學風不盛,精習數術的人更是少有。先生剛剛提及的幾個新學問,學生都不曾聽說,這安陸那裡去找可以擊敗先生的人?」
劉夫子話說的很絕對,哪裡會想到安陸現在就有一人馬上就要擊敗大秦數術大師陸遜,而這人此時就在這屋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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