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武聖之殤

「武道六層，通靈顯聖！」沈開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大叫一聲，身形爆退。

化靈境強者，真元化靈，對真氣的掌控已是爐火純青，心隨意轉，操控如意，更是能夠顯現出種種異象，修得道家神通。

實際上，這領頭黑衣人的真正境界並沒有達到武道六層，而是以秘法刺激竅穴，施展出了化靈級的武學。

縱然是勉強提升的境界，但沈開強弩之末，如何敢與其抗衡，一口元氣噴出，僵硬的手臂勉強將金背大刀擲出，身形爆退。

「給你！」

沈開提氣大叫，伴隨大刀飛出的，還有一個包裹。

領頭黑衣人劍勢一頓，立時將大刀震開，手掌探出，抓住包裹輕輕一抖，十幾個金餅子滾落下來，哪裡有他想要之物。

趁對方分神的剎那，沈開就地一滾，振身而起，向路邊的亂石中飛掠出去。

「找死！」領頭黑衣人知道上了當，頓時怒氣勃發，眼中露出強烈的殺機，身法展開，幾個起落間，也追入亂石之中。

另一邊，陳霆再次將斷玉劍在馬臀上一點，雖然不是什麼駿馬，但吃痛之下立時又竄出了十餘丈，堪堪躲過了兩個黑衣人的刀光。

「這小子倒是機靈，不過，主人已經下了必殺令，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陰側側的聲音彷彿在陳霆耳邊響起，漆黑的人影如死神般如影隨行，「八步趕蟬」的身法當真快如飛鳥，這黑衣人的實力恐怕已經到了通脈巔峰，至少打通了八條經脈，內勁圓轉如意，陰冷的殺機不由得讓陳霆打了個寒戰，急忙摸出懷中的幾個銀餅子，元氣灌注，向聲音的來路打去。

啪！

只有一聲輕響，銀屑紛飛，所有的銀餅子都被打的粉碎，但黑衣人的勁氣也泄了幾分，「八步趕蟬」全憑一口內息，在短時間內可快過飛鳥，但內息一松，就慢了許多。

馬車趁勢又衝出十餘丈，陳霆駕車的手法算不上老練，情急之下，只能不斷的拿劍尖在馬臀上亂點。

在顛簸的山路上，兩方一追一逃，很快便奔出了十餘里，前方已快到惡狼谷出口，咔嚓一聲輕響，卻是車軸已斷，陳霆抱著葉老就地一滾，倒是沒有受傷，但後面的黑衣人步步緊逼，陳霆甚至能夠聽到對方急促的呼吸聲。

此時的葉長青雙目緊閉，似乎連呼吸都已停頓，陳霆心中大急，卻是無暇細想，立時將葉老背在身後，展開逍遙遊的身法向前急沖。

逍遙遊的身法雖然精妙，但陳霆初學乍練，又背了個人，哪裡還能逃的掉。

「好小子，讓爺爺我追的好辛苦。」唰的一聲，刀光閃爍，黑衣人已追到近前。

陳霆腳下一滑，勉強躲過了這一刀，但對方的刀勢連綿，一刀比一刀猛烈，三刀過後，已被逼到了絕路，強烈的刀意更是壓迫的他喘不過氣來，只能引頸待戮。

但就在刀光斬殺下來的剎那，匍匐在陳霆背上的葉長青突然睜開了眼睛，強烈的元氣轟然爆發，竟然使的空氣都開始扭曲，更有一道拳影無聲無息的貫穿出來，「噗」的一聲悶響，正中黑衣人的胸口。

破武境強者，拳勁何等猛烈，黑衣人甚至沒來的及露出驚訝之色，連血都沒噴出來，雙目鼓起，全身筋脈寸斷，縮成一團，過了許久，才從七竅中流出黑血，死的苦不堪言。

葉長青一拳擊斃黑衣人，後退幾步，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軟軟的坐倒在地，臉上死氣瀰漫，雙目更是暗淡無神。

「葉老！」

陳霆驚叫聲中，連忙上前扶住葉長青，但生機已斷，縱然是不通醫道的陳霆都清楚，恐怕任何靈丹妙藥都救不回葉老的性命。

「無妨，生死有命，無需難過。」葉長青擺了擺手，在黑衣人出現的時候，他使放開了對體內陰氣的壓制，不斷積蓄內力，以求一擊震懾群盜，給陳霆換得一線生機。

自劉威之後，陳霆再一次感覺到了生離死別之痛，眼圈通紅，胸口處有如一塊大石堵住，卻是說不出話來。

葉長青卻是掙扎著坐了起來，突然向亂石堆處喝道：「不用再藏了，出來吧！」

寒風瑟瑟，亂石之中冒出一個腦袋，驚愕的張著大嘴，全身戰慄，眼中儘是恐懼，卻是鏢師林沖。

林沖的功夫在神威鏢局根本不入流，但卻是極為機警，倒是讓他在黑衣人的襲殺中活了下來，見到陳霆駕著馬車逃走，卻是不知施展了什麼手段，竟然偷偷的附在車底，企圖逃得一命。

陳霆經驗不足，心神緊張之下卻是沒有察覺，葉長青自然知道車底有人，卻無暇理會，但此時死氣已現，活不過一時片刻，卻是不能留下這個隱患。

「前……前輩，小人……只是……。」

林衝口中也是發苦，好不容易逃離狼群，卻又遇上一頭猛虎，驚慌中，腳步已向後退去，但他本就有傷在身，在車下攀附的時間久了，手腳有些發軟，一個踉蹌沒有站穩，從懷中掉下一個小盒子，盒子非金非木，落在地上並不彈起，顯然非常沉重。

見到盒子落地，林沖更是慌亂，撿起盒子，奪路而逃。

「千年烏木！」

葉長青見到這個盒子，臉色微變，千年烏木沉逾金鐵，蟲蟻不蛀，水火不侵，本身的價值便不凡，再聯想到黑衣盜匪的目的，哪裡還不明白，立時對陳霆喝道：「追上去！」

陳霆心中雖然悲痛，卻也不急細想，背起葉長，逍遙遊身法展開，如游魚般滑了出去。

林沖的功力雖然在陳霆之上，但輕身功夫卻是相差不遠，腿腳的酸麻一時沒有緩過來，加上心中的恐懼，速度自然快不起來，陳霆雖然背了一個人，但幾個起落間便已追到近前，斷玉劍一劃，森森劍光已破空刺出。

林沖早已嚇破了膽子，就地一滾，躲開了這一劍，但卻不敢反抗，只是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饒。

陳霆畢竟是個十多歲的少年，微微一怔，卻是有些猶豫，這林沖畢竟是認識的人，而且在鏢隊之中對他頗有些照顧，斷玉劍在空中一頓，卻是沒有落下。

「武道修行，首重意志，殺伐決斷，心若磐石，怎能有婦人之仁，」葉長青猛然喝道：「何況此人見財起意，早有謀財害命之心。」

陳霆驀然醒悟，身在險地，後面的盜匪隨時會追上來，此人臨陣脫逃也就罷了，卻帶走了鏢局所保的紅貨，確實不是什麼善類。

噗嗤！

斷玉劍落下，鋒利的劍刃已刺入，林沖愕然的捂住胸口，軟軟的倒了下去。

葉長青嘆了口氣：「武道一途，極為艱難，仁俠之士，雖留清名，但絕難活得長久。」

「弟子受教了！」

陳霆低聲說道，從林沖的懷裡搜出烏木盒子，重新背起葉老，卻是沒敢走山谷大路，只是在亂石和峭壁間穿梭，更是依葉老的指點，小心的抹去了行蹤。

……

山谷之中，十餘人正在幾輛大車是翻來翻去的找尋，地上躺了一地的屍體，鏢師和腳夫無一倖免，領頭的黑衣人在邊上冷冷的看著，場中氣氛血腥而陰沉。

「啟稟三爺，沒有找到那件東西？」片刻后，一個瘦高男子跑上前說道。

「沒有？」領頭黑衣人目光一縮，嗓音都變的尖細：「不可能，消息不會錯，王中平與神威鏢局有過接觸，那件東西定然是托鏢局帶回草原，搜，一定要給我搜出來。」

「三爺，確實沒有，神威鏢局已經在烏台郡交了鏢，這次只是回程，車馬上幾乎都是空的，或許是王中平調虎離山，暗中將那東西以其他渠道送走了？」瘦高男子輕聲說道。

「其他渠道……」領頭黑衣人目光閃爍：「對了，李嚴去追那逃走的馬車多長時間？」

「大約有半個時辰了，逃掉的那小子年紀輕輕，卻是個練家子，劉老刀被他傷的不輕，此人不是神威鏢局的人，」瘦高男子猶豫了一下：「剛才清點屍體，似乎跑了一個鏢師。」

領頭黑衣人眉毛一豎，眼中怒意更盛，抬手便是一個耳光打過去：「廢物！帶幾個人去找，找不到人就自己找地兒了斷吧。」

喝退瘦高男子，領頭黑衣人低頭看了看腳邊的屍體，死者赫然便是沈開，他並沒有逃出多遠，便被擊斃，屍體也被帶了回來。

「莫非真的被王中平耍了，那件寶物是主人點名要的東西，若是失手了……」想到主人的懲罰，領頭黑衣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眼神之中也露出一絲恐懼。

惡狼谷兩側的山勢雖然險峻，但卻並非無法攀爬，山高林密，灌木叢生，峭壁上更有不少洞穴，要尋找一人卻並非易事，瘦高男子帶著幾人尋找了近一個時辰，卻是一無所獲。

雖然是偏僻而兇險，卻畢竟是大周朝廷的官道，不能久留，又搜尋了片刻，仍是沒有任何收貨，領頭黑衣人也不得不先行退去。

……

陳霆抱著葉老躲藏在一處隱蔽的山洞中，洞口覆蓋上枝葉茅草，倒是沒有被盜匪搜索到，只是葉老的氣色太差，陰氣在經脈中遊走，全身黑氣籠罩，陳霆急的團團轉，卻是束手無策。

過了良久，葉老才眼開雙目，看著陳霆長嘆一聲：「霆兒，我恐怕是不行了。」

陳霆聽得此話，心中更是悲痛。

「你也不必難過，人總是難逃一死，就算修鍊至先天之境，也終有這麼一天，以我的年齡，也算是高壽了。」葉老勉強笑了笑，卻是早有準備，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交到陳霆手中：「我死之後，你就將我葬在此處，我傳你的元陽功雖然算不上頂尖的功法，長久修鍊下去，卻是能夠剋制玄陰掌勁，至於包裹里的其他幾封書信，等你有朝一日回到草原之後再打開。」

「葉老……」陳霆心痛如絞，連日來與葉老相處，雖然時間不長，但心底早已將他當成了師傅。

「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早達笑彈冠，武道艱難，不可輕信他人，但若是任何人都不相信，那未免有些寂寞和無趣，希望你能夠把握其中的分寸。」葉長青又嘆了一口氣，透過洞口處的茅草看去，一縷晨光照射，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過去了一夜。

「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捲雲舒……」

輕嘆聲中，葉長青漸漸閉上了眼睛，身軀也變的異常冰冷，只是片刻間，竟然被一層薄冰覆蓋。

陳霆心中大悲，在屍體前恭恭敬敬的嗑了幾個頭，將葉長青葬在了山洞前的一株松樹下，連同劉威的骨灰，也一同埋下，看著兩座墳墓，陳霆似乎失去了方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將何去何從。

……

平山郡，實際上是一馬平川的廣闊平原，與雲鵠草原接壤，乃是陳、周兩國的邊境，大部分商旅都是通過平山郡進入草原，縱然是在兩國交戰的時候，也不乏冒險的商人，自三年前陳國稱臣納貢之後，更是成為了貿易興盛之地。

崇明城是平山四十二城之一，但遠離商路，與幾座邊關重城相比，卻是算不上繁華。

城外三十里處，有一條數十丈寬的河，名為上清河，河上沒有橋，卻設了幾個渡口，以船隻運送來往的商客。

自從掌管西口渡的阮老七家來了個遠房外甥后，這擺渡的活基本上就放給年輕人了，阮老七的這個外甥倒也勤快，吃住幾乎都在船上。

這小子十五歲左右，長的眉清目秀，眼神卻有些呆呆傻傻的，來往的熟客都叫他阿獃。

這阿獃便是陳霆，三個月前，埋葬了葉老之後，他又在山林里躲藏了幾天，才尋路出了惡狼谷，進入平山郡，但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他自然是不敢貿然進入草原。

天地茫茫，卻是不知道去向何方，所有的銀錢幾乎都丟在了惡狼谷中，一路風餐露宿，順著小路走了幾天，在西口渡遇到了摔傷手臂的阮老七，便替他撐了幾天船，呆呆傻傻的模樣自然是裝出來的，倒是沒惹人懷疑，阮老七也樂得找了個免費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