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暴虐殺意
從百穀山行刺開始，這一年來，陳國與大周王朝的局勢日趨緊張，雖然沒有爆發真正的戰爭，但兩國兵力頻繁調動，幾乎所有的貿易往來都陷入停頓，隨時都會掀起一場席捲整個大陸的風暴。
但就在戰爭一觸即發的時刻，不知道什麼原因，陳國大軍突然後撤五十里，派出了和談的使臣，而大周王朝竟然沒有提升苛刻的條件，戰爭的陰雲消散，陳國納貢稱臣，重新成為大周王朝的屬國，甚至從皇室之中挑選了另一位皇子，送入盛京為質。至於陳霆，革除了宗室名號之後，似乎所有人都將他刻意遺忘了。
「這倒是有點意思，」紫裙女子眉頭微皺：「陳恆倒也罷了，畢竟是父子，難道大周王朝也不追究了？」
質子外逃，關乎一國體面，在任何帝國之中都是死罪，但從陳霆逃出盛京城開始，朝廷卻一直沒有發下海捕文書，否則的話，以大周王朝的實力，就算有葉老相助，陳霆也不可能逃的太遠。
「畢竟是故人之子，陛下也總要留幾分情面，」魏老怪冷冷一笑。
「噢？莫非陛下與葉傾城……」紫裙女子有些驚訝，眼中更是露出一絲好奇。
「就算有些情分，剩下的也是不多，陛下不會殺他，但也不會對此子另眼相待，不過是讓他自生自滅罷了。」魏老怪淡淡說道：「斷玉劍和烏蠶甲暫時留在你手中，若這小子能夠通過考驗，倒是有資格入我門下。」
「斷玉劍倒是無所謂，但這烏蠶甲卻是個燙手山芋，聽說二皇子早就盯上了這件軟甲，惡狼谷的案子，十有八九便是他做出來的。」紫裙女子皺眉道。
「神威鏢局乃是大皇子的勢力，就算沒有惡狼谷的劫殺，雙方也早已勢同水火，」魏老怪不屑的說道：「何況以你的修為，又豈會在乎二皇子？」
「儲君之爭，還是不要捲入太深為妙。」紫裙女子搖頭說道。
「無防，就算陛下乾罡獨斷，在儲君這種大事上，也定然會與君上商議，靜觀其變便是。」魏老怪說罷，伸手一抹，晶石上的畫面散去，人也消失不見。
空曠的大殿之中，紫袍女子看著斷玉劍和烏蠶甲沉默了許久。
……
昏暗的石室之中，陳霆足足靜坐了三天，元氣雖然恢復了，但胸腹間的殺意卻是始終無法散去，隨時都有一股怒火纏繞，無法宣洩。
回想起當日連殺兩人的情形，陳霆還有些不寒而慄，以他的真正性格，很難做到狠辣無情，神魔圖錄，竟然對心境的影響如此之大，僅僅修鍊了第一幅圖，便差點迷失自我，若是再修鍊下去，遲早會被殺意所主宰，成為只知殺戮的行屍走肉。
但若是不修鍊，自己的經脈已經無法修行其他功法，莫非要坐以待斃不成。
陳霆閉目沉思，竭力冷靜下來，古老的典籍中曾記載過，遠古時代，強者如雲，但也是一個混亂的時代，神魔間的大戰從來沒有停止過，遠古神魔的戰意和殺戮早已烙印到靈魂深處，想不到連傳承下來的武學之中也融入了強大的殺意。
「不，不對，殺意並非是來自於功法，而是源處於靈魂深處的暴虐之氣，與所有的負面情緒一樣，都是心魔的一種，只是被功法引發出來。」突然間，陳霆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葉老曾指教導過，世間的功法萬千，有正有邪，但真正的正邪卻是源自內心，而功法只是輔助，只有意志的強大，才是武道的根基。
是風險，但也是磨鍊，若是能夠將神魔圖錄帶來的殺意化解，自己的意志定然會更為強大，這也是對心境的修鍊。
在幽暗冥宮之中，就算成為殺戮傀儡又如何。
陳霆目光再次變的堅定，腦海中彷彿有風暴席捲，丹田元氣涌動，雙手抱腳，再次修鍊起神魔圖錄上的功法。
世間無常，四大若空，生滅異變，虛偽無主，心是惡源，舉心動念無不是罪；
若人慾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諸行無常，一切皆苦，諸法無我，寂滅為樂；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國綳生滅法，佛說皆是空；
……
體內運轉著神魔圖錄武學，但腦海中卻是清音繚繞，一篇篇佛門經典流淌著。
佛門經典，梵音妙語，靜心凝神，歷來對心魔有極大的剋制，大周王朝棄佛揚道，大部分佛經都已經失傳了，但陳霆小時候聽多了母親誦經，耳聞目睹之下，倒也記住了不少，來到盛京之後，在萬空寺老方丈的教誨下，收穫也是頗多。
陳霆默默的誦讀著佛經，心境漸漸平和，但這些普通的佛經，只是治標不治本，恐怕只有尋找到真正的佛門傳承，才能徹底化解神魔武學衍生出來的暴虐殺意。
時間緩緩的流逝，轉眼間又是一個月過去了，地上的屍體早已被暗影衛收走，陳霆的境界越來越穩固，依圖導氣，內息在經脈中流淌著，再也沒有任何阻礙之感，不斷積蓄的暴虐殺意也暫時被壓制下去，雖然沒有開啟第五條經脈，但力量卻是提升了不少。
「是時候出去看一看了。」
與其困守一地，不如仗劍而行，幽暗冥宮就算再封閉，畢竟不是一處死地，必須有出路，即使逃不出去，也要去闖一闖。
「是，小人這就帶路。」
李豐急忙說道，當日他只是被打昏過去，倒是撿回了一條命，看到石室內外的血腥場面后，對陳霆更是敬畏。
石室外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光亮，縱然早已適應了黑暗，也只能摸索著前行，陳霆抽出不久前搜刮來的長刀，借著淡淡的刀光，謹慎的向通道深處行去。
地宮中的通道蜿蜒扭曲，四通八達，彷彿蛛網一般，每過一個岔路，陳霆都在石壁上留下記號，倒是不怕迷路。
實際上，就算是迷路也無所謂，黑暗的通道之中，每隔百餘丈便有一間石室，這些石室布局幾乎一樣，老舊的木床，搖晃的燭光，清水和食物並不缺少，顯然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人打理，至少保證每個門徒能夠勉強生存下去。
但陳霆走了一個多時辰，經過了不少石室，卻是沒有遇到其他門徒，但隨處都能看到斑駁的血跡，有些血跡明顯是不久前留下的。
看來門徒間的挑戰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頻繁，若不是自己當日以狠辣手段震懾住了所有人，恐怕自己這一個月時間內也無法安心修鍊。
李豐身為劍奴，不敢走的太遠，很多地方只是聽說過，但幽暗冥宮確實很大，地域之廣，甚至不亞於陳國皇宮，能夠在地下建立如此規模的地宮，絕非一般財力物力所能做到，當日聽魏老怪提到過君上這個稱號，似乎身份不在大周武皇之下，卻是不知道是什麼人。
正在思忖間，陳霆突然感到周身氣流有異，一股隱晦的元氣波動從斜前方傳遞，勁風暴起，黑暗中，殺機肆虐。
除了禁止混戰之外，門徒間的挑戰沒有任何規矩，偷襲暗殺，下毒行刺，無所不用其極，暗中偷襲之人的隱匿氣息極為高明，時常遊走於黑暗之中，不知道刺殺了多少門徒，縱然近在咫尺，都很難察覺。
但就在這道身影剛剛掠起的剎那，陳霆掌中長刀已開始變化，腳踏中宮，竟然搶先了一步，霸道的刀光迎風斬落。雖然修鍊的時間不長，但配合遠古神魔功法，已將迎風斬刀意發揮的淋漓盡致，簡單霸道、迅猛絕倫。
啊……
慘叫聲中，一道身影倒飛出去，重重的撞在石壁上，血腥氣大作。
「女人？」陳霆微微一怔，飛出的身影瘦小纖細，竟然是個女子。
「你是怎麼看破我的行蹤的？」瘦小的身影不斷掙扎著，卻是再也站不起來，但聲音中卻似乎沒有太多的恐懼。
「你的隱匿功法確實厲害，但卻是太心急了，應該等我再靠近一些，成功的機會才會更大。」刀光一頓，陳霆背心處也生出一層冷汗，剛剛的反應若是慢得剎那，結局恐怕完全不同。
能夠逃過這一劫，還要多虧開啟了眉心處的隱脈，陳霆已經感覺出來，與奇經八脈相比，隱脈更為重要，能夠開啟人身體之中最隱密的門戶，開啟智慧，激發潛力。
每個武者的隱脈也並不相同，頭上的隱脈往往與識海密不可分，力量的增加還是其次，靈覺、五感、反應都大幅提升，縱然比不上見微知籌、望敵斷氣的內視境強者，但隱隱間已開始洞悉周圍天地元氣的變化，對於一切變化，都能夠迅速做出反應。
「靠的越近，成功的機會越大，但被發現的風險也越大，沒有死在我的劍下，只能說是你的運氣好。」瘦小的身影已停止了顫抖。
借著微弱的刀光，陳霆看到了一張略帶稚嫩的面孔，似乎比楚靈兒大不了多少，手中握著漆黑的長劍，面色平靜，瞳孔竟然是詭異的深綠色，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陳霆。
陳霆眉頭緊皺，深深吸了一口氣，剋制住了心中沸騰的殺意，向後退了幾步。
「怎麼，看我是個女人，憐香惜玉嗎？」
感覺到了陳霆的異樣，深綠色的瞳孔微微一縮，漆黑的長劍彷彿靈蛇吐信般搖擺著，似乎是在尋找著機會，隨時都會發出雷霆一擊。
「省省力氣吧，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想殺你，你走吧。」陳霆冷冷的說道，就算被遠古神魔功法影響了心性，也很難向一個小姑娘下殺手，手掌揮處，一瓶金瘡葯飛出，落到了綠瞳少女的手中。
「嗯？」
看到陳霆似乎真的不打算殺他，甚至還留下了一瓶傷葯，綠瞳少女有些意外，她進入幽暗冥宮的時間並不算長，但卻數次經歷生死之戰，在生存面前，所有的道義都被拋棄，身為女子，本就處於弱勢，若不是憑藉著玄妙的隱匿手段，只怕早已連骨頭都剩不下來。
「等等，你就這麼走了？」綠瞳少女突然叫道。
「怎麼，莫非還要我留下來照顧你不成？」陳霆臉色一沉，雖然不願意殺人，但也不代表他是濫好人，這綠瞳少女若是想藉此要挾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我沈紅葉何時需要別人照顧，」綠瞳少女說道：「不過，我的經脈被你重創，短時間內無法恢復，你將我留在這裡，跟等死沒什麼區別。」
「哦？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把你帶在身邊？」陳霆訝然失笑，這小姑娘似乎忘記了剛剛的險惡刺殺。
「把我帶在身邊又有什麼不好，不僅可以服侍你，在你寂寞的時候，我還可以為你排解寂寞。」沈紅葉眼波流轉間，竟然露出了少女的嬌媚。
「不必了。」陳霆對男女之事只是一知半解，看到沈紅葉的模樣，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哪裡不知道對方打的什麼念頭。
「這樣吧，我當你的劍奴，這樣你就可以信任我了吧。」沈紅葉的面孔變化極快，剛剛還是冷若冰霜，一幅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轉眼間，似乎為了生存下去，什麼都可以拋棄。
「可惜，我已經有劍奴了。」陳霆卻是絲毫不為之所動。
「你是說這個廢物？」沈紅葉微微一笑，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只聽李豐啊的一聲慘叫，雙手悟著咽喉，在地上滾了幾滾，片刻間便沒了氣息。
「你……」
陳霆臉色一變，沈紅葉不僅速度快，手法更是隱晦，在黑暗中驀然發難，沒有防備之下，縱然是他也很難閃避。
「嘻嘻，你要麼收我為劍奴，要麼就直接殺了我。」沈紅葉雙手一攤，將金瘡葯倒在傷處，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樣。
與李豐相處的時間不長，也淡不上什麼好感，但看著地上的屍體，陳霆仍是暗暗嘆了口氣，眼中的殺機一閃而過，盯著沈紅葉冷冷的說道：「以你的心機和手段，當一個劍奴不覺的委屈了自己？」
「那又有什麼辦法，只不過是想活下去罷了，不過，跟著你，似乎也並不吃虧。」沈紅葉眼珠轉動，嘴角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