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魚死網破
環山公路上,保時捷銀輝耀眼的沐浴在陽光下。
車內,氣氛有些微妙。
顧以辰一手撐在車窗上,一手看似輕放在方向盤上,但任誰都能瞧出他的力度有多狠。
林潔鈺後知後覺的發現氣氛有些詭異,抬頭不明所以的瞪著笑的一如既往溫潤如水的男人,問道:「怎麼不走了?」
顧以辰解開安全帶,語氣很輕很淡,「我知道每個人都有一些過去,你也是如此,所以我不怪你。」
林潔鈺覺得空氣里有些泛酸,就好像身邊打翻了一個缸子,碰巧缸里裝著滿滿的陳年老醋,忍不住的,她掩嘴大笑起來。
顧以辰眉角抽了抽,一本正經的瞪著她:「你這是準備自己說,還是讓我問過後再承認?」
「你不是說不計較嗎?」林潔鈺啼笑皆非的看著前後矛盾的男人,打趣道。
顧以辰斂眉,「我只是在等你自己承認罷了。」
林潔鈺解開安全帶,就這麼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莞爾一笑,「其實程戚聿有句話說的沒錯。」
顧以辰禁不住眉頭緊蹙,「什麼話?」
「我們當初的確有過一段風花雪月的初戀故事。」
「……」
林潔鈺瞧著男人瞬間驟變的臉色,繼續道:「不過你也是知道的,有些時候,我們總是會被一些假象蒙蔽雙眼,所以我當初年少氣盛,一不注意就被他那自以為是的裝逼行為給打動了。」
「……」
林潔鈺瞧著他面色漸漸緩和,再道:「他長得好看,很聰明,身高身材都是極好的,在那個情竇初開的年齡,看到這樣一個就差騎著白馬的王子出現,心口處就如同數只小鹿撒了歡的蹦躂著。」
「……」顧以辰的臉色已經徹底不能目睹了。
林潔鈺興緻卻是高昂,難得見到面不改色的男人面如土色,繼續說著:「程戚聿就像是那種活在陽光下充滿男性荷爾蒙的男人,魅力實在是讓人無法抗拒——」
話音未落,是顧以辰強勢霸道的按住她的後腦勺,覆唇而上,將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徹底堵死。
他今天就想讓她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男人!
林潔鈺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被男人給堵死,禁不住的推開他的腦袋,急忙換氣,「你這麼急做什麼?我還沒有說完。」
顧以辰不曾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抓住她的腦袋就堵上那張嘴。
林潔鈺嘴角高高上揚,任憑他在自己嘴中橫衝直撞,原來這個男人,也會有如此失控的時候。
夜幕西垂,城市的霓虹燈絢爛的映在玻璃窗上,酒店頂層套房中,男人一手執杯,一手望著閃爍的手機的屏幕。
時候到了!
男人按下接聽,對方是標準的俄語。
「可以行動了。」
言罷,城市的另一端,一束火光直衝雲霄,在夜境中恍若璀璨的夜明珠,瞬間照亮整片夜空。
「叮……」靜放在桌上的手機亮起一陣陣燈光。
顧以辰按下接聽,「什麼事?」
「三少,城北倉庫發生火災,三人受傷,五人失蹤。」蘇葉急促的回答著。
顧以辰瞥向夜空中那耀眼的火光,「是有人縱火,還是自燃起火?」
「目前情況不明,逃生出來的庫管說在入夜前看見有人鬼鬼祟祟的出現在附近區域里。」
顧以辰目光不著痕迹的沉了沉,「派人先救人。」
「我知道了。」蘇葉掛上電話。
顧以辰靠在窗前,身後一雙小手環繞過他的腰部。
林潔鈺貼在他的背上,「出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倉庫起火了。」
「損失大嗎?」
顧以辰溫柔的拂過她的眉角,「那點損失不足為懼。」
「不會是這次的新品出問題了?」
顧以辰莞爾:「傻丫頭,我蘇勝難不成就那麼一處倉庫?」
「叮……」手機再次響起。
林潔鈺瞥了一眼上面的號碼,她甚至覺得這電話號碼一出現就沒有什麼好消息。
顧以辰按下接聽,還沒開口,對方便直接說出。
蘇葉聲音有些顫抖,說道:「三少,另外三處倉庫同時起火了。」
顧以辰雙眸眯了眯,「我不知道原來我蘇勝的倉庫管理漏洞如此失措,竟然同時都起火了。」
「現在不用排除了,一定是有人縱火。」蘇葉道。
「馬上召集高層會議,我半個小時候到達公司。」顧以辰掛斷電話,眉頭自始至終都保持著緊皺的弧度。
林潔鈺替他順了順眉角,「不用擔心,我相信蘇勝的能力,這點產品毀了不足為懼。」
顧以辰苦笑道:「丫頭,這次毀的是全部產品。」
「……」林潔鈺語塞,思忖片刻過後,道:「無妨,蘇勝家大業大,損失這點利益也不用特別在意。」
顧以辰揉了揉她的腦袋,「我需要出去一趟了,你就乖乖的呆在家裡,不許出去,明白了吧。」
林潔鈺吻了吻他的額頭,「你在我身邊安插了那麼多暗哨,我還怕嗎?」
「防患於未然,智者千里必有一失,就算是再堅固的城防也有被人偷偷挖牆角的風險,所以,不要讓我擔心。」
林潔鈺鄭重的點頭,「我現在可知道分寸了,可乖可乖了。」
顧以辰笑而不語,溫柔的將她抱入懷中,「等月份大了,是不是就不能再抱的這麼緊了。」
林潔鈺埋頭伏在他心口,聽著那位置有條不紊的心跳聲,笑意繾綣,「我要吃宵夜,想喝錦嶸店裡的肉湯了。」
「我讓廚子給你煲上,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一份。」顧以辰捧住她的臉,一吻落在唇上。
林潔鈺看著他走過玄關,不知為何,心口的位置總是忍不住的陣陣心悸,好像有什麼事是自己不想估測到的。
蘇勝大樓會議室內,公司高層如坐針氈。
顧以辰坐在最高席上,手中的筆一輕一重的扣在桌面上。
負責幾個區域的直接管理高層噤若寒蟬,總覺得下一刻那支筆就會刺進他們的腦門中。
「有什麼人需要解釋解釋嗎?」顧以辰抬頭,一一巡視過沉默不語的眾人。
「三少,這次起火太詭異,一看就是有人縱火。」一人解釋著。
「我蘇勝的倉庫重地,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鬆懈了,能讓人如此毫無阻攔進進出出?」顧以辰反問。
話音一落,無人敢再辯解什麼。
「調取監控,我得看看我蘇勝如此大的一個集團哪個位置出了漏洞。」顧以辰一錘定音。
蘇葉調取所有區域管轄的監控畫面,從上午時分進入到傍晚起火的過程里,每個監控死角都只能拍攝到陌生人的衣角,甚至連全貌都沒有留下一張。
數十雙眼睛,竟沒有一個人從畫面中發現有人進出過倉庫。
一時之間,偌大的會議室落針可聞。
那個身影形同鬼魅,讓人甚至辨別不出來的身影是人是鬼。
「我也算是知道了,原來蘇勝的漏洞不光是人力方面,連這些器械都出現了致命的黑洞,倉庫如此重要的地方,竟然還有監控死角這種特殊的存在,有誰能給我解釋解釋這是誰設計負責的嗎?」顧以辰的聲音再次響起。
人人自保不敢吭聲。
顧以辰站起身,從眾人身後一一走過。隨後停留在網路部門主管的身後,「肖經理能夠跟我解釋一下嗎?」
被喚作肖經理的男人驀地挺直後背,解釋道:「當初我們設計的時候,是沒有死角的,或許是有人在進入之前便先行動了監控器。」
顧以辰點了點頭,起身走向安保部部長身後,依舊和顏悅色的問道:「秦部長能不能解釋一下?」
秦部長表情一慌,辯解道:「我的安保系統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致命性的錯誤,更何況每個倉庫的進出口都有監控器,來人又是怎麼避開那麼多雙眼睛動了監控器?」
「所以你的意思呢?」
秦部長直言道:「會不會是公司有內鬼?」
顧以辰單手撐在他的肩膀上,苟同道:「不妨說一說那個部門最容易出現這個內鬼漏洞?」
「這一段時間宣傳部屢進屢出,深知倉庫所有監控方位。」
被點名的宣傳部門經理惶恐道:「我們的人都只是為了提貨,誰有那個閒情逸緻去觀察監控方位?」
「這事可不一定,說不定有人混進去了就想看清楚我們倉庫的情況。」
「秦部長這話可要負責,我手裡的人我都是知根知底,更何況派出去提貨的都是我親自選出來的人,你這是懷疑我了?」
「也並不是不可能。」秦部長道。
顧以辰走向宣傳部經理身後,又一次問道:「薛經理又有什麼辯解的措辭?」
「三少,我沒有想要辯解什麼,我根本就沒有做,我相信我的手下也不會這麼做。」
顧以辰環顧四周,「其餘的人呢?」
會議室再次沉寂。
顧以辰合掌拍了拍手,笑道:「還真是好大的一盤棋,把幾個部門都給摻和進去了,卻沒有一個人給出正確答案。」
眾人低頭,都不想把這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目前情況,我想不是找誰對誰錯的事情,新品發布還有一周,你們也看到了,我們的倉庫盡數起火,我就問你們一個問題,一周之內,能不能趕出所有新品上市需要的現成品!」
擲地有聲的聲音回蕩在會議室內,眾人凝神望向高台上的男人。
顧以辰按下投影燈,繼續道:「這次失火,我不會去追究誰的責任,我只要蘇勝旗下的連城精品成功上市,現在你們告訴我,究竟能不能做到。」
宣傳部薛經理第一個站起身,「我會配合好生產部做好相應措施。」
「這次安保部必定做到萬無一失。」秦部長道。
「生產間會連夜加班,勢必在一周之內趕製出所有新品。」
「求精不求量。」顧以辰再道。
「這一次是關乎連城聲譽,所有訂單都已經出售完,交貨之日如果做不出,毀的不是連城一間子公司,是我蘇勝顏面的虧損。」蘇葉打開電話,將整理好的下一步計劃分發到所有高層郵箱里。
「等過了這一關,我們再去追究誰偷偷的毀了我們壘砌的高牆。」顧以辰緊了緊拳頭,目光眺望夜空中一閃而過的紅色光芒,靜默中,勾唇一笑。
也是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
顧以辰拿起外套,大步走向電梯方向。
蘇葉緊隨在後,手機鈴聲突兀的打亂腳步聲,他按下接聽,卻聽見對方一陣邪魅的笑聲。
顧以辰察覺到身邊男人氣息的一滯,舒展的眉頭再一次擰緊,「發生什麼事了?」
蘇葉有些詫異,最終還是將手機遞了過去,「他說想要跟您說話。」
顧以辰警覺的拿過手機,貼放在耳側。
男人的笑聲依舊帶著那抑制不住的得意狂妄笑聲,「顧以辰,我想你現在應該走不開了吧。」
陳景然?
顧以辰神經線繃緊,卻依然控制著自己的心緒,顯得那般淡定從容,「你以為我會在意你搞出的那點小聲勢?」
「當然,我相信蘇勝的能力,我做的不過就是一個跳樑小丑的獻醜之作罷了,所以我準備給你再送一個禮物過去。」
「陳景然,我想你這一次是真的絕了你陳氏的後路了。」
「我陳氏在A市早已是根深蒂固,你就想撼動,也絕對不會在短短一兩日之內瓦解,不過我覺得你現在有必要打電話回去問問你好好藏起來的那個女人,她是不是還乖乖的坐在家裡。」
「……」顧以辰愕然,手上青筋尤現,「我想我警告過你——」
「我喜歡借用別人的名義送一些特別的小東西的進去,聽說孕婦禁忌很多,不知道我借用錦嶸小姐送去的東西她吃了沒有,我覺得她一定不會懷疑吧。」
「啪。」顧以辰丟下電話,手機落在地面上瞬間四分五裂。
蘇葉站在一旁膽戰心驚不敢多言。
顧以辰拿出自己的手機,雙手止不住顫抖的按下號碼,卻因為緊張,好像怎麼淡定,指尖都不肯聽話了。
電話響了一聲,一道慵懶的聲音從聽筒內傳出,「怎麼了?準備回來了嗎?」
顧以辰穩定好情緒,溫柔道:「剛剛錦嶸給你送了什麼過去嗎?」
「不是你準備的肉湯嗎?」
「那……你喝了沒?」顧以辰緊了緊拳頭,「如果沒有喝,等我回去——」
「我都喝完了啊,你想喝嗎?那我讓錦嶸——」
「鈺鈺。」顧以辰看見敞開的電梯,慌亂的走進去,「聽我說,乖乖的躺在床上,什麼地方也別去,我、我馬上就回來了。」
蘇葉站在一旁,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需要我提前叫——」
「不用了。」顧以辰重新換上號碼,撥通出去,「我離開過後,有人送什麼進公寓嗎?」
「有一名聲稱自己是錦嶸小姐派來送湯盅服務員。」對方道。
「我知道了。」顧以辰放下手機,目眥欲裂的瞪著上面跳閃的數字。
「三少,是不是夫人那裡——」
「我不敢肯定的是那人真的是錦嶸派過去的,還是陳景然故意挑起的,鈺鈺不是傻子,她懂得辨認是非,更何況我並不覺得陳景然有本事提前知曉我會在錦嶸店裡預定湯盅。」
「所以三少的意思是陳景然故意這麼說的?」
顧以辰嘴角微揚,「我很想看看他下一步想做什麼了。」
蘇葉後背陣陣發涼,為什麼覺得自家三少那明明是笑意浮面的臉頰上卻是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寒冷到自己與他明明隔著半米的距離,都能感覺到冷風瑟瑟。
「如果按照我對鈺鈺的重視程度,此時此刻應該是急忙開車回去對吧。」顧以辰再次問道。
「是。」蘇葉不假思索回復。
「讓七伯從後門進來接我。」顧以辰道。
蘇葉正準備打電話,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剛剛被他給砸了,有些為難的抬頭看著他。
顧以辰尷尬的拿起手機自己撥打號碼。
夜色如墨,黑色賓利從車庫匯入車流。
不遠處的一處高樓中,男人放下手裡的望遠鏡,嘴角得意的上揚,「顧三少還真是謹慎,只是他似乎忽略了我也不是什麼傻子。」
吳豪站在一側,隨著男人的目光眺望夜境中的那輛豪車,「接下來要動手嗎?」
「不急,也許他早有準備,畢竟我們只有這麼一次機會。」陳景然坐回椅子上,再道:「派去給林潔鈺送東西的人回來了沒有?」
「已經被宏爺請去喝酒了。」吳豪道。
「果然是宏爺啊。」陳景然單手扶額,「我覺得我應該出去轉轉了。」
吳豪不明,緊跟在後,「大少要去什麼地方?」
「你不用跟著我。」陳景然自顧自的滑動著輪椅。
吳豪站在原地,心口莫名一驚,為什麼覺得那道背影在自己眼中漸漸模糊了?
繞城公路上,黑色賓利車兩側,一左一右的匯入兩輛黑色吉普。
顧以辰拿出手機,「行動吧。」
七伯高度緊張的一腳踩住油門,論車子性能,這輛賓利當真是其中佼佼者,一溜煙便成功的衝出兩車的夾擊。
隨後,夜空中,一輛直升機盤旋在公路上空。
吉普車內駕駛男子驀然一驚,這市區里怎麼會有直升機如此低空飛行?
「我們中計了。」副駕駛上男子開口道,「他是故意引我們出城。」
話音未落,直升機上一人瞄準高速運動的車輛指尖扣過扳機,一顆子彈從槍蹚中射出。
「嘭。」輪胎爆裂,吉普失去平衡往著匝道駛去,被逼停在護欄上,隨後,早已秘密守在這裡的保鏢一涌而出。
顧以辰透過後視鏡望著車后被控制的其中一輛吉普,自己的左後方還有一輛不肯放棄繼續追擊。
不得不說這群人應該也是訓練有素的一支隊伍。
賓利駛進隧道,忽明忽暗的照明虛虛晃晃的打在身上,顧以辰看向沿途的燈光,指尖輕輕的滑過手機屏幕。
吉普車車身一顛,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現有什麼東西黏在了車輪子上,一瞬間發生的事,一縷白煙從車底騰升而起。
駕駛員驚怵,「是煙霧彈。」
濃烈的白煙霎時將整輛車包圍,看不清前面路況的情況下,駕駛員無奈的踩住剎車,也就是這麼一停,車子便再已動彈不得了。
顧以辰從車內走出,居高臨下的瞪著被控制在地上的兩人,搖搖頭:「送去給宏爺,這可是他的地盤,這些魚龍混雜的東西應該得到妥善的安排。」
賓利原路返回,夜色下,一抹銀色餘暉耀眼的映入後視鏡內。
七伯有些錯愕,問道:「那輛車跟了我們一路了。」
顧以辰適時的看了一眼,銀色大眾汽車一路不疾不徐的在車子後面,隨後,似乎察覺到他們的窺視,車子急速反超而過。
「要不要讓人攔下來問問?」七伯問道。
「消息傳來只有四人偷偷入境,已經全部抓到了,除非——」顧以辰目不轉睛的瞪著前方,一輛車逆行而來,似乎速度較之前一刻更為迅猛。
車內,陳景然就這般用拐杖杵著油門,單手扣著方向盤,對著迎面而來的車子,嘴角高高的上揚。
七伯心神一慌,轉換著方向盤想要避開這輛車明顯的衝撞,似乎對方早已料到他接下來的動作。
「嘭。」劇烈的碰撞聲在月夜中造成一片火光蔓延,兩車在撞擊過後連續翻轉數圈。
銀色車子翻滾數圈,不偏不倚的撞在護欄上,車窗玻璃全碎,車門處滾出一個人,毫無動靜的躺在馬路正中,紅色鮮血如同小泉蜿蜒流出。
黑色賓利車頭完全變形,原地轉上數圈過後同是撞在右側護欄上,整個車呈現扭曲狀態夾在護欄上搖搖欲墜。
陳景然眼前一片血紅,看著冒著濃烈白煙的車子,嘴角得意的上揚起來:你永遠都不會想到,我最後會用我自己當棋子,這一局,是我勝了。
……
顧醫醫院,走廊上,無人敢言。
顧家當家主人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一旁是蘇勝全區董事長蘇老爺子同是面色凝重的坐著,周圍站著的是秘密得到消息趕來的各大領域領導們,連帶著剛剛授勛的程老也一併出現。
顧瑾易走過長廊,徑直朝著電梯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後跟著三四人助手。
「大少,陳景然那邊的手術還在進行中。」一人看出大少的用意,急忙道。
顧瑾易停下腳步,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揚些許。
眾人如芒在背,曾幾何時,顧大少那一絲不苟的面容會浮現笑容?而且明眼人一瞧便知曉這笑容里掩藏著什麼用意。
顧瑾易扯了扯袖口,眸中猩紅,「讓那些人給我下手的時候精準一點,他陳景然必須得活著。」
「大少,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殺了他嗎?
「只有活著,才能讓他嘗嘗什麼是自食惡果的苦痛。」顧瑾易轉身重新走過去。
三人同時回頭,不遠處,手術室前的氣氛壓抑的就像是死神來臨過後的冷凄感。
他們想不出惹怒了顧家老爺子和蘇老爺子過後的下場,只是想想就覺得身體發虛發顫。
公寓里,林潔鈺趴在床上,眼皮子總是忍不住的跳動,她拿起膠布將眼皮黏上,終於跳不起來了,她忍不住的就要對自己的機智點一個贊。
「叮咚……」門鈴適時的打破她的無聊。
門外,顧錦嶸手裡提著一袋子零食,嘴角有些牽強的揚了揚,「嫂子應該不介意我這麼晚來找你嘮嗑吧。」
林潔鈺瞥了一眼她身後,「就你一個人?」
「難不成呢?」顧錦嶸徑自入內,將手裡的袋子放在玻璃桌上,道:「我讓人送來的湯都喝了嗎?」
「喝完了,不過你三哥好像不高興了,應該是埋怨我沒跟他一起喝吧。」林潔鈺盤腿坐在沙發上,「不過為什麼這麼晚了他還沒有回來呢?」
顧錦嶸身體驀地一顫,道:「他剛剛給我打過電話了,你也知道公司里出了那麼大的事,現在所有部門主管都住進公司了,作為領導,他應該以身作則的。」
林潔鈺單手托腮,「你說的也對,不過你這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找我做什麼?」
顧錦嶸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眉角的膠布,不明道:「你眼睛受傷了?」
「沒有,就是總是跳,我媽媽曾告訴我眼皮跳不吉祥,我就想不讓它再動。」
「還有這個法子,以後我眼皮跳也這麼粘著。」顧錦嶸心不在焉的翻著袋子。
林潔鈺認認真真的盯著她的五官,開口道:「你有心事。」
顧錦嶸急忙掩飾自己的心緒,道:「沒什麼。」
「錦嶸,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林潔鈺警覺的問道。
顧錦嶸倉皇的搖頭,「我就是、就是覺得我母親好像不會同意我和邵宇的婚事。」
「這事不是老爺子做主嗎,你還怕什麼?」林潔鈺翻了翻袋子,眉頭微蹙,「這些東西是你自己挑的?」
顧錦嶸回過神,低下頭瞧著滿袋子的零食,尷尬道:「就是想著無聊時吃一點,不能被三哥知道。」
「我們現在吃這些食物合適嗎?」林潔鈺拍拍肚子。
顧錦嶸忙不迭點頭,「反正又沒有看到。」
林潔鈺不得不為她的機智豎個拇指,「那等一下記得把垃圾帶出去扔了,連味道都不能留下,你是不知道他鼻子有多靈,前段日子我偷偷喝了一口酒,他就進了門連近身都不用就嗅到空氣里那淡淡的酒味,還打了我三個手掌心,可疼可疼了。」
顧錦嶸急忙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林潔鈺莫名的瞧著她僵硬的動作,剛剛自己說錯話了嗎?
顧錦嶸匆忙的合上玻璃門,順著牆蹲下身子,儘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客廳里,手機鈴聲孜孜不倦的響起。
林潔鈺朝著洗手間方向喊了一句,「你來電話了。」
沒有迴音,她擦了擦手,拿起皮夾里還在不停鬧騰的手機號碼,大哥?
林潔鈺有些猶豫,再次喊了一句,「錦嶸,大哥的電話。」
只要不是席邵宇的電話,自己都可以幫忙聽一聽吧。
林潔鈺按下接聽,還未來得及開口,對方便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顧瑾易的聲音略顯疲憊,「錦嶸,你那邊情況還好吧,這裡不用擔心,你好好的待在那裡。」
林潔鈺不明白,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大哥,是出了什麼事嗎?」
對方明顯一怵,后聲音恢復如常,「是潔鈺啊,沒事,就是錦嶸擔心她母親再對她說什麼,一怒之下就跑出去了,我還以為她去了席邵宇那裡,原來是你的你家,這樣也好,你告訴她,不用擔心什麼。」
「我知道了,她在我這裡我替你們看著她,不用擔心。」
「那就好,潔鈺,還有一件事,三弟回家了,可能這兩天不會回去,我會派人準時準點給你們送飯,你看行嗎?」
林潔鈺皺了皺眉,「有很重要的事嗎?」
「畢竟這事關錦嶸的婚事,我想他應該留在這裡幫忙解決一下。」
林潔鈺點頭,「那好吧,你告訴他,不用擔心家裡,我能照顧好自己,也會替他看好錦嶸。」
「嗯,那你們早點休息。」
掛斷電話,林潔鈺越想越覺得事情似乎不太對勁。
「嫂子,誰的電話?」顧錦嶸緊張的看著她手裡的手機,那樣子,好像想要搶過去似的。
林潔鈺笑道:「是大哥,他讓你乖乖的留在這裡,等事情解決好了再回去。」
顧錦嶸如釋重負的輕喘一口氣,道:「那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我晚上習慣了搶被子,你現在身體特殊,著涼了可不好。」林潔鈺走向客房,「前段日子,以辰把客房收拾好了。」
卧房有些安靜,當夜深寧靜的大街上車輛稀少的流動時,窗前的一人卻是遲遲睡不下去。
林潔鈺扯下眼皮上的膠布,不遠處的手機自始至終都是黑屏,她覺得事情的不對勁就是在這裡,他竟然一個電話都沒有?
無論事情再急再重,他都不可能整整三個小時毫無音訊。
最終,她還是猶豫著撥打了這一個電話。
電話卻是久久無人接聽。
「咚。」客廳內,破碎的玻璃聲驚醒了她的神經。
林潔鈺急忙走出卧房,廚房方向,一人蹲在地上正收拾著破碎的杯子。
顧錦嶸苦笑道:「想喝點水,結果手一滑,吵醒了你嗎?」
「沒有,我還沒睡。」林潔鈺拿起掃帚,「別用手撿,割破手指——」
話音未落,一滴血從顧錦嶸指尖滑落,低落在地面上灑落的水液上,瞬間蕩漾開一片血紅。
林潔鈺蹙眉,「我去給你拿藥箱。」
沙發上,顧錦嶸安靜的看著她替自己包紮,解釋著,「我好像總是走神。」
「你是擔心顧夫人的態度嗎?」林潔鈺問道:「不用太擔心,顧家做主的是顧老,顧夫人的意見也不過只是意見罷了。」
「我知道。」顧錦嶸深吸一口氣,「我好像來給你添麻煩了。」
「我一個人也挺孤獨的。」林潔鈺將紗布纏上,「瞧你這心不在焉的模樣,有什麼心事也別憋著。」
「恩。」顧錦嶸縮著雙腿,雙手環繞過膝蓋,埋首在自己的腿上,「我其實挺害怕的。」
「不要去想那些,就不會害怕。」林潔鈺抱住她的肩膀,「放輕鬆一點。」
顧錦嶸突然抱住她,忍了忍,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嚎啕大哭,「我想哭一下,能不能不要再安慰我了。」
林潔鈺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傻丫頭,你們現在還好好的,你哭什麼哭?」
「我——我就怕——怕他們不接受我的孩子。」顧錦嶸吸吸鼻子,「我好失禮。」
「怎麼會不要呢?不管怎麼說都是顧家的孩子。」
顧錦嶸點點頭,目光瞥向餐桌上放置的手機,屏幕閃了閃,她急忙小跑過去。
林潔鈺扭頭看她按下手機,刻意壓低聲量說著什麼。
「叮咚……」
門鈴聲徘徊在屋內,林潔鈺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都十二點了,這麼晚會是誰?
聽見門鈴聲,顧錦嶸惶恐的看向正準備走過去的身影,搶先一步道:「我去看看是誰?」
林潔鈺站在門禁前,視頻畫面里的女人滿面憔悴的出現。
顧錦嶸愕然,正準備阻止她開門,結果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手指落在了開鎖上。
門被人從外推開。
陳夫人進入視線的一瞬間,便是直接跪在地上,痛哭失聲:「潔鈺,潔鈺,我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曾經的交情上,放過陳氏一次好不好?」
顧錦嶸強行將女人扶起來,「陳夫人是吧,有什麼事你明天去蘇勝說。」
「潔鈺,我求求你,看在伯父伯母的面上,放過陳氏一次吧,陳氏上萬員工都是無辜的。」陳夫人聲嘶力竭的吼著。
林潔鈺不明她話里意思,「錦嶸,你讓她說。」
顧錦嶸的手僵直的停放在女人的手臂上,急忙道:「這事三哥會處理好的,嫂子你不用過問的。」
陳夫人再一次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苦求道:「我知道景然這次做的太絕了,我發誓我如果知道他會這麼做,哪怕是我死,我也會攔著他的,我求求你,放過陳氏好不好,就一次,我以後保證再也不會,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
林潔鈺走近她,蹲下身,「能告訴我陳景然又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錯事嗎?如果你說明白了,或許我會替你們求求情也不一定。」
陳夫人迫切道:「景然這孩子是被魔障了,他肯定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他不是故意撞——」
「陳夫人,你最好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顧錦嶸強行阻攔她的話語權。
林潔鈺抬頭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阻止陳夫人說下去的顧錦嶸,嘴角微微揚了揚,「錦嶸,你是不是故意不讓她說的?」
顧錦嶸站在原地,眸中彷徨一閃而過,她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這一家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聽他們胡說八道做什麼。」
林潔鈺站起身,「陳家父子雖然做事都是心狠手辣不留一絲餘地,但我清楚陳夫人的為人,她做事低調,人品挺好,不可能會說出什麼有傷大雅的話出來。」
陳夫人好像看見了什麼希望,急忙拽住林潔鈺的衣角,再次苦求道:「是啊,潔鈺,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為了什麼人做辯解,我只有迫不得已才會來求你,你就放過我們陳氏好不好?我知道景然做錯了事,我發誓我這一次一定會讓他受到法律制裁,絕不徇私,只求你放過陳氏那上萬人的飯碗好不好?」
林潔鈺低下眸光,言語認真的問道:「陳夫人能告訴你家陳景然又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壞事嗎?」
「陳夫人。」顧錦嶸再次強勢插入聲音,「嫂子,你想知道,我親口告訴你。」
「陳夫人,請說。」林潔鈺將她從地上攙起來。
陳夫人雙腳還在打纏,聲音有些哆嗦,「景然這一次是做錯了,他不是故意撞上去的,他可能是一時糊塗了。」
「撞上去?」林潔鈺嘴角咧開些許弧度,目光落在顧錦嶸陣陣青白的臉上,「錦嶸,你能告訴我,陳景然撞了誰嗎?」
顧錦嶸不敢說話,只是眼圈不由自主的紅了一圈。
林潔鈺踉蹌一步,抓起一旁的車鑰匙,推開身前的兩人,直接跑出公寓。
顧錦嶸見狀,忙不迭的跟上前,喊道:「嫂子,你聽我說,我沒有瞞著你,沒事的,就是不小心擦了一下而已,沒事的。」
林潔鈺合上電梯,目光渙散的望著上面跳閃的數字……
醫院內,濃烈的消毒水讓人陣陣作嘔。
林潔鈺步履蹣跚的走在無人的走廊上,一步一步沉重的腳步聲顫抖著心弦。
顧謙易從病房內退出來,眼底的疲憊還沒有消散便看見了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
林潔鈺抬了抬頭,瞪著不遠處漸漸清晰的身影。
顧謙易心口一滯,大步上前,「你怎麼過來了?」
「他呢?」林潔鈺指向那扇緊閉的病房,「是不是在裡面?」
「錦嶸呢?」顧謙易避重就輕的繞過這個話題。
林潔鈺順著牆自顧自的走上前。
顧謙易拽住她的手臂,「別去看了。」
林潔鈺倔強的推開他的手,強行的走上前,病房緊緊的合著,透明的玻璃窗前,男人渾身都纏著繃帶,心電監控器微弱的跳動著,好似下一刻就會停止那般。
她緊緊的抓住心口的衣襟,好像有什麼瞬間奪走了她所有的平靜。
顧謙易錯愕,接住她倒上的身體,「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他不是三子,他是七伯,你別暈啊,你等我把話說完啊。」
身前的光亮突然被一道身影陰影下,顧謙易惶恐的抬起頭,驀然一慌,不可抑制的往後一退。
顧以辰坐在輪椅上,抱住自家受到刺激昏過去的女人,目光冷冽的掃在不敢再吭聲的顧二少身上。
顧謙易覺得自己好像什麼東西定住了,「三子,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
「她會害怕的。」顧以辰因為剛剛蘇醒過來,聲音都是暗啞。
顧錦嶸隨後趕到,不停的喘著氣,自己急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嗎?
大哥電話說過三哥醒過來了,讓自己帶著她過來,卻沒有料到陳夫人會突然插上一腳。也是怪自己遮遮掩掩,說的吞吞吐吐。
「大哥,二哥就交給你了,我很累,實在是打不了他,你替我打幾下吧。」顧以辰的聲音很輕,像似是用了很大力氣才說的如此完整。
顧瑾易不著痕迹的點點頭,「把三少和潔鈺送回病房,派個妥當一點的醫生重新檢查一下,來的匆忙,傷口估計裂開了。」
顧謙易擔憂的往後退縮一步,苦笑道:「大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言罷,顧大少的拳頭毫不遲疑的落在顧謙易的臉上,霎時見血。
顧謙易捂住被打破嘴角的臉,「不打臉成不?」
「我今天憋著一口氣。」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顧謙易捂住頭,「我們也是親兄弟啊。」
「也只有親兄弟,我下手才不會仁慈。」顧瑾易又一拳打下,「你應該知道,我很想打人了,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這麼好的機會。」
顧謙易覺得自己好像內出血了,哀求道:「自相殘殺這種事,不應該出現在顧家這麼和諧的家族裡。」
「你分析的對,明天我會讓父親改了你的族譜。」
「……」顧謙易抹去嘴角的血痕,「要不我替陳景然打兩針,你去揍他?」
「三弟特地交代過,留著他的命,現在他的命比你貴重。」
「……」人活得不如狗,顧謙易生無可戀的躺在地上,「我突然間挺想做顧家二小姐的,至少你們都不會這麼欺負女孩子。」
「大少,二少,你們別打了。」護士氣喘吁吁的進入視線,忙道:「三少說夫人見血了,讓你派產科的人過去看看。」
顧瑾易冷冷的瞥向始作俑者,「你就等著三弟恢復好之後找你談話吧。」
顧謙易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大哥,給我一剪子,讓我做顧家二小姐吧,或許還能留著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