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二少大婚
圍在最中心位置的女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依舊盛氣凌人的離場。
顧以辰自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出笑話,見到女人的離開,才移開目光看向門前面如土色的顧錦嶸。
席邵宇收斂起臉上的嗔怒,轉過身,溫柔的捧住她的頭,輕輕的抹去她不可抑制滑過的淚痕,「沒事了,都不會有事了。」
顧錦嶸聽見熟悉的聲音,抬起頭看了眼身前的影子,男人的五官漸漸的在自己的瞳孔里成型,她緊緊的拽著他的手腕,那種生無可戀的絕望壓的她快要喘不上呼吸。
席邵宇將她抱緊在懷裡,「不要再去想了,沒事了,我們還有未來。」
「我想跟你單獨聊聊。」顧以辰推著輪椅走進,對著席邵宇說道。
席邵宇蹙眉,不放心的鬆開對她的保護,「能不能等我幾分鐘,我送她回病房休息。」
「大哥會幫你。」言外之意,只需要他跟著自己走便可。
席邵宇看著由遠及近的身影,點了點頭,「三少想說什麼?」
顧以辰徑直走向僻靜的走廊深處,陽光從虛敞的窗戶湧進,落在他的肩膀上,身形有些模糊。
他問道:「錦嶸懷孕的事,你知道嗎?」
席邵宇不假思索的搖頭道:「如果不是大少通知我,我根本就不知道她——」
「能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心情嗎?」
席邵宇額頭青筋尤現,「我知道林小姐也懷孕了,顧三少應該懂我現在的心情。」
顧以辰不置可否,推開窗子,再問道:「那你接下來想怎麼做?」
「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不僅沒有保護好她,讓她在這種時候懷上孩子,更沒有做好一個未婚夫的責任,讓她在這種時候出現這種意外,我想顧三少懂我的心情,就應該知道我接下來想做些什麼事。」
顧以辰揚了揚嘴角,「那你也看到了,今天這一幕,岳珊她有多決絕。」
「我不會退步,老爺子既然已經同意了我們的婚事,我相信顧老這樣的人物絕對不會信口雌黃隨意出爾反爾。」
「父親的為人你倒是可以放心,只不過這世上有一種事一旦發生,那結局便可以隨意她更改。」顧以辰道。
席邵宇思忖片刻,恍然大悟道:「顧三少的意思是有人會想要偷偷殺了我?」
「她狠心到連錦嶸都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害,你認為對於一個外人而言,她會大發善心放過破壞她好計的席二少?」
「你說的對,我的確應該防範一些。」
「不,我希望你能跟我演一場戲。」顧以辰環顧四周,一如無人的安靜。
「顧三少什麼意思?」
「我想你應該不希望岳珊再繼續這般胡作妄為下去,或者我想你更不願意看到她以後再有機會傷害你們的孩子對吧。」
席邵宇抿嘴,似乎聽見孩子二字,心中怒火尤甚,「你想怎麼做?」
「既然她想要的是你的屍體,我覺得我們可以送她這個局。」
「你想我怎麼做?」
「岳珊這個人有多自負,你應該也很清楚,她要一個人了無生息的離開,就有一百種方法讓他無路可逃,所以你若以為自己能平安無事的躲過,我想你明白這世上有些東西是防不勝防,所以我準備出一場意外,我會調派他手下的人,然後設一個局,而你就在這個局裡無聲無息的『死亡』。」
「她會上當嗎?」
「當然,我會讓她深信不疑。」顧以辰勾唇一笑,「只是這過程,我希望不要被錦嶸知道,她在這個中心,是一個催化劑。」
「可是……她會崩潰的。」席邵宇擔憂道。
「所以我給你一個考慮的機會,你是打算靠自己躲過岳珊的明槍暗箭,還是和我聯手一起扳倒她,我知道你會捨不得,說實話如果要我這麼傷害鈺鈺,我也不會選擇,只是,我會做好一切必須做好的措施。」
席邵宇茫然的搖搖頭,「不,我賭不起。」
他倉皇的想要離開,他不會這麼做,也不能這麼做,錦嶸現在需要他,如果在這種時候傳出他的『死訊』。他相信她不會勇敢到會好好的等他再次出現。
林潔鈺瞧見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過後,看了一眼進入自己視線的身影,莞爾一笑。
顧以辰瞧見不聽話偷偷跑出來的女人,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不是答應我好好的卧床休息嗎?」
「剛剛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林潔鈺直言道。
顧以辰笑道:「我覺得我算錯了一點。」
「你沒有算錯,只是這種要求太殘忍,如果不瞞著錦嶸,或許席二少會同意你的要求。」
「我只是想讓他們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而已。」顧以辰牽起她的手,「不過我想錯了,錦嶸現在,不能離開席邵宇。」
「我倒覺得岳珊不會這麼明目張胆的對席家二少出手,畢竟席家大少也不是善茬,她這麼做,也不怕擺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
「你不懂她,岳珊這個女人隱藏的兇狠,就如上等墨汁,一滴小小的墨點就可以染黑一缸乾淨的水質。」
林潔鈺掩嘴一笑,「你說錯了,墨汁再好,也會遇水則融。」
「是嗎?」顧以辰反問,「那如果是一整盒墨塊呢?」
「你那是強詞奪理。」
「我只是想說一個人心是黑的,無論你想怎麼替她洗去鉛華,她都是黑了,相反,只怕是到最後還會把自己給染黑。就如你所說,一滴墨只會融合進水裡,看不出黑色的痕迹,如果是一盒墨下去呢?水還能是水嗎?」
林潔鈺語塞,他這算不算是硬把歪理當正理?
「好了,你們兩個別耍嘴皮子了,回病房躺著去。」顧謙易站在兩人身後,搖搖頭,「一點都不知道考慮考慮身為單身人士的顧二少的心理感受。」
「你讓我來這裡就是為了看他們毫無人性的摟摟抱抱?」女人的聲音強勢的插入三人的談話。
顧謙易後背不可抑制的挺直,扭了扭頭,面朝來人,苦笑道:「我讓你儘快出現,你讓我從昨晚上等到現在?」
徐濛冉推開擋路的男人,徑自走向顧以辰方向,嘴角戲謔的上揚些許,「車禍雖然被顧家攔下來了,但我看顧三少的傷勢應該沒有傳聞中的那麼無礙吧。」
顧以辰笑而不語,狹長的丹鳳眼掃過一旁傻傻愣愣住的男人,道:「我想二哥應該有事想跟你商量。」
徐濛冉瞥了一眼身後的男人,哼道:「想說什麼就說。」
「你昨晚上去了哪裡?」顧謙易問道。
徐濛冉雙手環繞放在心口位置,「喝多了。」
顧謙易眉頭一抽,「女孩子別沒事就出去喝酒。」
「說正題。」
顧謙易咬了咬牙,道:「潔鈺出院過後在你家裡住一段日子。」
「為什麼?」林潔鈺愕然道。
「憑什麼?」徐濛冉反駁道。
幾乎是同時發聲,顯然兩人都不想看見彼此似的,兩見兩相厭。
顧謙易扶額,這個畫面他昨晚上在自己的腦海里重複出現過無數次,幸好機智如他早已想好了對策,道:「女人何必為難女人,你看你們一個需要安靜保胎,一個需要安靜的思念二哥,你們都需要安靜,放在一塊兒一起安靜多好。」
「……」三人啞然。
顧謙易頗為滿意的繼續道:「我仔細的想了想,徐小姐之所以這麼鬱郁不振這麼久,每日借酒消愁就是因為自己安靜的過了頭,弟妹一天到晚只想著往外跑,就跟一個好不容易被放出來的勞改犯一樣,就是因為好動過了頭,所以,你們放在一起,彼此看誰都不順眼——」
「閉嘴。」顧以辰恨不得將這個越描越黑的男人給丟出去,說了一堆廢話,毫不在理。
顧謙易一口氣堵在心口,差點被憋死,不明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你既然都這麼說了,你認為我和她還會好端端的同處一屋檐下?」徐濛冉冷冷的盯著他。
「徐小姐,我想我跟徐大少說一聲,他也會同意我帶鈺鈺去徐家住一段日子,所以我不是在請求你,而是在跟你說一聲罷了。」顧以辰直言不諱道。
「……」這是懶得都跟自己商量了是吧,徐濛冉揚了揚脖子,冷冷一哼,「我想林小姐應該不會同意這麼做吧。」
林潔鈺的確不同意,千百個不同意,她並不覺得自己跟徐濛冉這種女人待在一起不會打架。
顧以辰卻道:「她答應過我會好好的聽我的話,所以,她的意見可以忽略。」
「……」這是認準了自己不能反駁的意思了?林潔鈺咬了咬唇,不甘心的哼了一句:「我有自己的家,為什麼要去別人家裡留宿?」
顧以辰身體前傾,靠近她,溫柔道:「只有你在徐家,我才放心離開你身邊。」
林潔鈺撇了撇嘴,「為什麼一定要是徐家?」
「也只有徐家,我才是知根知底。」
林潔鈺沉默,追根究底,他還是遇事掣肘,顧慮太多。
「如果你終歸不願意——」
「我聽你的。」林潔鈺不甘不願的瞥了一眼同是毫不情願的徐三小姐,兩兩皆是相看相厭急忙移開目光。
顧謙易尷尬的扯了扯她的衣角,「其實你應該開心一點的,現在你夜晚里想要出去浪的時候,看見家裡坐著一尊大佛,說不定你就不會想出卧室了。」
「……」三人再次沉默。
顧謙易來了興緻,繼續道:「我覺得三子你應該把弟妹的卧室安排在三小姐的對面,這樣她們兩個只要一打開門就會看到彼此,然後那種仇敵見面分外眼紅的氣勢上來過後,就會毫不猶豫的關上門,這樣,誰也出不去了。」
「……」徐濛冉抬起腳,高跟鞋底重重的踩在顧謙易的腳上,臉上笑靨如花,道:「還真是謝謝顧二少的一腔好心了,可惜我家裡沒有顧家那樣的氣勢,造不出那種面朝面的兩間卧室。」
顧以辰如夢初醒,在沒有人注意的瞬間,嘴角情不自禁的勾勒上揚。
「咚。」顧瑾易從病房內走出,剛一抬頭,便瞧見病房外劍拔弩張的氣勢,就好似周圍瀰漫開一場濃烈的硝煙,讓人總有一種想要退避三舍不過多參與的即視感。
「大哥。」顧謙易適時的叫住準備離開的顧瑾易。
顧瑾易的腳重重的踩在地毯上,面色依舊毫無表情的轉過身。
顧謙易不由自主的一個寒噤襲身,為什麼覺得自家大哥眼裡氤氳著一種叫做怒火的因子?
「我隊里還有事,你不要再叫我。」顧瑾易拋下一句話,健步如飛般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想進去看看錦嶸,你們兩人隨便。」顧以辰想要站起來推著自家丫頭進入病房,無奈自己剛動一下,傷口便造反似的回擊他的自作主張。
林潔鈺按住他的手,「你別亂動。」
徐濛冉瞧著這一對,咂咂嘴,「你們就像是來表演雜耍的。」
顧謙易忍著腳板的劇痛,面上表情詭異多變,他輕喘出一口氣,「我來幫你們。」
於是,在徐濛冉瞠目結舌哭笑不得的表情下,顧謙易推著顧以辰,顧以辰推著林潔鈺,三人就像連連看一樣一同擠進了病房。
畫面太過蹊蹺,蹊蹺到就像是馬戲團來負責搞笑的場面,讓人忍俊不禁啼笑皆非。
病房內,席邵宇坐在床邊,懷裡的女人已經神情懨懨昏昏欲睡。
他見此一幕,伸手放於唇邊,示意他們安靜。
「我看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顧謙易道。
顧以辰點點頭,「你好好照顧她。」
病房再次恢復安靜,席邵宇靜坐在床邊,顧錦嶸已經不再默默的哭泣,就這般如同初生嬰孩睡得很安詳。
他的手溫柔的拂過那張蒼白凍得面容,一點一點的摩挲過她的眉眼,「對不起。」
午後陽光帶著秋暖落在窗欞上,一道身影虛虛晃晃的落在窗前,床上沉睡的女人驀然睜開雙眼。
她愣愣的注視著窗前忽遠忽近的影子,就像是一個模糊的光點,她看不清她的面容,突然,影子在陽光中漸漸化為泡影,就像是空氣一樣透明到沒有半分影子。
顧錦嶸倉皇的從床上跌下,傷口很痛,可是她依舊沒有停下腳步,就這麼撲上前,好像想要握住消失的影子。
「錦嶸!」房門在下一刻被人推開,席邵宇驚慌失措的看著地上趴著的女人。
顧錦嶸淚眼朦朧,回過神,指著空空無物的窗戶,「我剛剛好像看見了一個陌生人。」
「沒有,病房內什麼人都沒有。」席邵宇道。
顧錦嶸搖頭,聲音嘶啞的吼著:「就是她,她明明就在我面前,我告訴她,我肚子痛,求求她救救我孩子的,她不理我,她就那麼冷冷的看著我痛苦的求救而無動於衷,邵宇,就是她,她殺了我們的孩子。」
席邵宇將她抱緊在懷中,輕輕的拂去她眼角的淚痕,「錦嶸,不要再去想了,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
「我恨她,恨她,真的很恨她。」顧錦嶸躺在他的臂膀處,目光冷冽的看著那本就毫無一人的窗戶,就好像在陽光籠罩中有道身影正在慢慢成型,最終演變成自己尊敬了二十幾年的母親。
她漠然的俯首看著自己倒在血泊里,她的雙眼太過冰冷,就好像故意殺死她的孩子,那般兇狠,那麼心寒!
……
環山公路上,一輛越野車疾馳駛過,在滿地枯葉中留下一道深深的車轍。
顧家大宅,嚴肅的氣氛縈繞在整個書房內外。
門外,兩名警衛不敢有過多動作的守在書房兩側,見到樓道處出現的身影過後,皆是不由自主的長吁出一口氣。
顧瑾易匆匆而過,推門走進,「父親,您找我?」
顧老面朝著那扇格子窗,表情不溫不火,無人能夠明白這沉默氣氛中瀰漫開的詭異氣息是因為什麼方面的事情。
「啪。」老爺子在隱忍了半響過後最終忍無可忍的拍桌而起。
顧瑾易面上惶恐一閃而過,穩住心緒問道:「父親有事需要特別吩咐?」
顧老嘴角淺淺的揚上半分,笑容很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我給個機會,自己承認。」
顧瑾易心口一滯,見到老爺子那篤定的目光,難不成是錦嶸的事情終究還是被老爺子識破了?
顧老眼瞼眯了眯,「看來你是不打算主動承認了?」
顧瑾易不敢說話,他怕自己會誤解老爺子的話,做出不打自招的事情出來。
顧老站起身,一步一步,步步鏗鏘有力的踏著步伐進入他的領地範圍。
顧瑾易昂首挺胸的站在原地,目光隨著老人的靠近越發心虛的移開。
顧老將桌上的快報丟在他的身後,冷冷一哼:「自己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事,池家可是明明白白的問我們要人。」
「……」顧瑾易詫異的瞪著從國外匯過來的文件上寫著的一字一句,池溏失蹤?於昨日查到她已偷偷的潛進C國。
「池夫人電話里說的很清楚,池溏回國過後非得纏著池先生移民到C國,還口口聲聲的宣布要非你顧瑾易不嫁。」
「我想他們是誤會了,我與池小姐不過就是一面之緣,我並沒有答應過要娶她,或者是要她移民這一類的暗示語句。」
老爺子嘴角一抽,將文件砸在他的頭上,「現在你去給我把人找到,不管用什麼辦法立刻送回H國。」
「父親,這事恐怕不宜交給我,畢竟池夫人的意思是池小姐是沖著我來的,如果我再出面,恐怕事情只會越來越複雜。」
顧老蹙眉,「那你說應該交給誰?池溏這個身份不能被劉啟那群人知道,否則以他們那點小心思,你以為她還能完好無損的被送回去?」
「我可以讓秦副隊去找。」
「我不管你派誰出去,這事是因你而起,你就給我處理好了,另外我讓你接觸的那個女官,你有沒有——」
「父親,我想這事不用再說了。」顧瑾易打斷他的話,道:「雖然我們都是軍人,可是兩個軍人坐在一起,除了看誰的坐姿更好,站姿更穩外,我並不覺得我們還有別的共同語言。」
「你什麼意思?」
「我已經婉拒了她。」
「啪。」老爺子重重的抬手拍向桌子,「得了,既然事情都變成了這樣,我倒覺得池溏這個人不錯,至少她還看得上你這根鐵柱。」
「父親,池小姐不過就是一時腦熱,更何況她不適合我,您應該很清楚。」
顧老搖搖頭,「你就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打算這輩子都不娶妻了?」
「我不想拖累任何清白姑娘。」顧瑾易直言。
顧老坐回椅子上,看了眼桌上的照片,指尖輕輕的拂過女人的眉眼,最終還是放回了抽屜里,「把人找到過後就通知池家,池晟會親自派人過來接。」
「我知道了。」顧瑾易如釋重負的踏出書房。
……
顧以辰與林潔鈺出院的日子是在一周后的午後,接近顧家二少大婚的日子也所剩不到三天,各大報社對於顧家最不好掌控的顧二少婚禮現場甚是期待,甚至於三日前就開始撒網藏匿在顧、徐兩家大宅外。
只是今天徐家大宅似乎不同於往日的平靜,記者也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劉家劉啟大將的車竟然出現在徐家大宅外,整個京城的軍事新聞記者都知道顧家與劉家之間的恩怨,那全然就是兩個派別的對峙點,一個主和派,一個主戰派,一個想要和平世界和平天下,一個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總是尋著機會製造矛盾點,讓平靜的權勢中心動蕩不安。
徐家老爺子不明白劉啟的登門所為何事,只不過念及對方的身份,立刻派人開門迎接。
林潔鈺是昨晚上秘密就住進了徐家,正站著卧室內俯瞰著院子里浩浩蕩蕩出現的一群人。
隔壁屋子裡,徐濛冉當然一早便注意到徐家的不平靜風波是因為誰,走在人群最前的那個男人,她化成灰都能嗅到他身上的那股味道。
恍若心有靈犀,劉煜抬頭往著別墅三樓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瞧著站在窗前面無表情凝望自己的女人,急忙的移開目光。
徐老爺子站在大廳前,對著來人合了合手掌,道:「沒想到劉將軍竟然願意蒞臨寒舍,真是我徐家的榮幸,備茶。」
劉啟率先入門,笑道:「我也是老糊塗了,全然沒有注意到小子的那點小心思。」
徐老爺子有種不祥預感,卻又不敢挑明,迎合道:「我聽說了劉將軍的侄子也算是人中龍鳳,今日一瞧,果真比電視里更加英氣逼人。」
「不然怎麼可能會中意徐家三小姐。」劉啟毫不避諱,直接開門見山道。
聞言,老爺子果真面上一愣,看向一旁同是彷徨不知所措的劉煜,道:「劉將軍還真是會開玩笑。」
劉煜迫切道:「叔叔,我想您誤會了,我跟徐小姐之間不過就是曾有點好感罷了,更何況現在徐小姐已經快要成婚了,您別再開這樣的玩笑了。」
劉啟眉角一蹙,聲音冷冷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隱藏的那些動作,你既然不說,那叔叔我就替你說。」
徐老爺子抬頭看向從樓梯上急忙跑下的身影,眉頭越發緊皺,「劉將軍,我想您可能誤會了,年輕人之間都有過去,誰沒有一點緋聞呢,只是現在我的孫女這兩日就要結婚了,還請你注意一下措詞。」
劉啟翹起一腿,「難不成我劉啟的侄子還配不上你家孫女?」
「不,只是你應該知道我徐家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我想劉將軍也不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吧。」
劉啟拳頭緊握,道:「看來徐老爺子是不中意我家煜兒了。」
「劉煜。」徐濛冉紅了眼,對著像木頭一樣杵著的男人漠然吼道。
劉煜僵硬的扭了扭身子,對著來人,一如既往的溫潤如玉莞爾一笑,「徐小姐。」
「你這算什麼意思?」徐濛冉冷冷一笑,「帶著你的叔叔高調來我徐家就是想看我如何水性楊花,做個見誰就想嫁給誰的蕩婦?」
「沒有——」
「濛冉,上去。」徐老爺子發話道。
徐濛冉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目眥欲裂的瞪著另一主人翁。
「既然徐小姐也到場了,老爺子你也說了你跟顧家的婚禮是還有幾天,這世上本就是風雲莫測,結婚這種大事,怎麼可以敷衍了事,我也相信徐小姐對我家煜兒甚是有好感,曾經的那些小道消息,我可是認認真真的研讀了一遍。」劉啟得意道。
徐濛冉大步走上前,將呆若木雞狀態的男人拽著走出大廳。
空曠的院子,除卻偶爾路過的傭人外,無人敢再靠近。
徐濛冉面無表情的看著不遠處嬌艷綻放的玫瑰,語氣冷冽,「你這是什麼意思?」
劉煜沉默的低下目光。
「我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徐濛冉吼道。
劉煜抬起頭,目光灼灼的面面而視,「我沒有想到叔叔會說那些話。」
「你會沒有想到?」徐濛冉凄然一笑,「劉煜,你曾經那麼耍我,現在你耍夠了,就準備帶著你叔叔一起來耍我了?」
「你知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耍你。」劉煜低垂下雙眸,聲音中好似有種微乎其微的顫抖,「我只是覺得我配不上你罷了。」
「那你現在有資本了,就以為可以重新開始了?」
「不,我沒有想過,濛冉,我只是覺得你現在這樣也挺好的,顧二少雖然不靠譜,可是顧家那樣的家族對你而言很好。」
徐濛冉眼眶泛紅,「我不需要你說那些話,我自己有眼睛懂得看誰孰是孰非,就請劉先生別再摻和一腳,你劉家,是我徐家現在高攀不上的高門宅院。」
劉煜就像是自知理虧那般再一次一聲不吭。
徐濛冉緊咬紅唇,望著就像是一道空氣那樣靜默的身影,手,顫抖的握緊成拳頭。
我再也沒有主動找過你,也沒有給你打過電話,再也沒有給你發過簡訊,看見你,也只會擦肩而過微微一笑,甚至可以當做路人連表情都可以沒有。
可你一定不會知道,我心裡有多煎熬。
愛一個人需要那麼多勇氣,等了你多久,一個小時,一天,一年,還是更久?
可是夢醒了,你早已忘了在你身後苦苦等待的那道身影。
而現在,你又出現,你可有想過落魄的我會更加落魄?
「劉煜,我希望你明白,我也是有自己的驕傲,請別再用這樣的方式羞辱我。」徐濛冉拋下這一句話,轉身毅然決然的離場,瀟洒的就如同那一日離開的時候孑然一身,了無牽挂般。
劉煜踉蹌一步,雙目無神的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子,嘴角瀰漫開一抹難以言喻的苦笑。
「你沒事吧?」林潔鈺從院角走出來,本想著偷偷溜出來看看劉家究竟來幹什麼的,卻沒有想到偏偏聽見了這麼一席談話。
見到面如白紙,甚至正搖搖欲墜的男人身影過後倉皇的便跑了出來。
劉煜察覺到身後有人,急忙收斂自己的所有表情,用著面對媒體時那虛偽的笑容回復道:「沒事。」
林潔鈺指了指他的臉色,道:「你臉色很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劉煜尷尬的搖頭,「可能是昨晚上沒有睡好。」
「一個人沒有睡好最佳表現是眼底青霜很深,可是你除了臉白的跟鬼一樣外,我看不出憔悴二字。」
劉煜嘴角微揚,「你看錯了。」言罷,便想著離開。
林潔鈺急忙跟上前,「我知道你是誰,你跟徐小姐之間的事我或多或少也聽說過,當年你還是小明星的時候,我還嘲笑過你,明明有徐家這樣的高枝不去摘,偏要自以為是的靠自己的雙手打拚,我覺得你很傻來著。」
「……」劉煜駐足,苦笑道:「我現在一樣是靠別人才能有今天。」
「我其實想不通的是你為什麼要放棄?」林潔鈺小心翼翼的問道:「一個人如果喜歡另外一個人,那樣的眼神太過炙熱,我想旁觀者會看的比當事人清楚。」
劉煜愕然,低下頭,「不明白林小姐的意思。」
「你喜歡徐濛冉吧。」
「……」劉煜想著便想轉身逃離。
林潔鈺卻是不依不饒,道:「你覺得你那樣很偉大?我知道徐濛冉也很喜歡你,畢竟她喜歡你喜歡了那麼多年,她把自己最純真的感情給了你,你既然有那個心,為什麼卻要放棄?你不知道你這樣的自私會毀了另外一個男人?」
劉煜感受著雙腳的沉重,好像再也抬不起自己腿腳的那樣,他愣愣的回頭看著跟在身後喋喋不休的女人,苦笑道:「我早就知道我們不會有明天,所以我不是自私的放棄,而是必須放棄。」
「你是覺得你們門不當戶不對?還是覺得徐濛冉只是玩玩?」
「林小姐,你不是我,你不會知道我們的明天會是什麼樣子,而我卻很清楚。」劉煜聲音很輕,恍若秋風拂面而過時只有輕嚀的聲響,所過之處,毫無痕迹。
林潔鈺見他想再次落荒而逃那般急促過後,眉頭緊蹙,「你不說,她也不說,明明那麼簡單,卻非得偽裝成啞巴,你說得對,我的確猜不准你們的明天,因為你從來就沒有想過你們會不會有明天。」
劉煜驀然的停下雙腳,身體卻是直直的往著地上倒去。
林潔鈺心口一抽,忙不迭的走過去,「你——你怎麼了?」
沒有回應,男人雙眼緊閉,渾身上下有輕微的顫抖。
林潔鈺再一次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別嚇我啊,我就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也用不著被刺激到昏迷過去啊。」
四下無人,顯然林潔鈺是覺得自己沒有那個能耐把這麼個大男人給扶進屋子裡,只得想辦法讓人過來。
結果她還沒有走出一步,一隻手便扯住了她的裙角。
林潔鈺察覺到有人的觸碰,急忙蹲下身,替他扇了扇:「你怎麼了?」
劉煜撐著頭,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昨晚上沒休息好,最近在塑身。」
「你覺得我會是那種能輕易被糊弄過去的瞎子?」林潔鈺真想掏出一隻鏡子讓他仔細瞧瞧那張臉有多白。
劉煜不以為意的揮揮手,「我沒事了,麻煩你了。」
林潔鈺瞧見他有想著離開,跟上前,「你是不是瞞著徐濛冉什麼?」
「……」劉煜轉過身,嘴角莞爾帶笑,「林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要瞞著她?林小姐什麼時候也學會了去關心一個陌生人了?」
林潔鈺吃癟,當然以她以往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有那種閒情逸緻去過問別人是生是死?
「林小姐沒別的話那請恕我先行離開了。」劉煜匆匆的走上台階。
林潔鈺站在原地,低下頭,輕嘆一聲,正欲回房,腳下驀地踩到什麼東西。
她抬開右腳,一隻瓶子陷進了泥土裡。
手撿起地上的玻璃瓶,她晃了晃裡面的顆粒,這是什麼?
「林小姐。」劉煜去而復返,神色較之前一刻竟有了些許慌亂。
林潔鈺急忙將手裡的東西緊緊的攥緊在掌心裡,回過頭,笑道:「劉先生這是準備跟我實話實說了?」
劉煜欲言又止,目光留意在她周圍的地面上,應該在找什麼東西。
林潔鈺將東西不著痕迹的藏進自己的口袋裡,故作不明道:「劉先生這是掉了什麼東西嗎?」
「沒有。」劉煜尷尬的移開目光,又不忍放棄的偷偷瞥了無數眼。
「鈺鈺。」熟悉的男低音從她的身後響起。
林潔鈺回過頭,嘴角難以掩飾的上揚著,「回來了?」
顧以辰單手斜放在口袋裡,腳步輕緩的走進兩人的視線範圍,道:「我二哥聽說劉先生來了徐家,可是特地從手術台上下來趕過來。」
劉煜自覺自己的出現有多麼的唐突,抱歉的點點頭,「我不會打擾徐小姐的。」
「劉先生你還有一天時間考慮,我想過了明天,就算你後悔了想進這扇門,我想不止徐家會閉門不見,我顧家也不會輕易的就此息事寧人。」
「顧三少請放心,我保證我不會再出現。」劉煜面色青白一片,大步流星般消失在院中。
顧以辰替她攏了攏披肩,「昨晚上下了點小雨,路面還有些濕滑,沒事別出來,等明天天氣好一點,我帶你去郊外莊園逛逛。」
「我總覺得劉煜有事瞞著徐濛冉。」林潔鈺瞧著那道背影憂心忡忡。
顧以辰握緊她的小手,「這事不需要你費神去考慮,這是他們的私事。」
「這事畢竟是你二哥的未來,如果劉煜以後後悔怎麼辦?我看徐濛冉那態度,只要他對著她伸出手,我想她一定會義無反顧的撲過去。」
「她不會,也不能。」顧以辰拂過她耳鬢的雜發,「她知道一旦進了顧家,這輩子就別想再出去。」
「這麼說我這輩子也出不去了?」
「你覺得呢?」
「這是暴政。」
顧以辰勾唇一笑,「所以?」
「這是二十一世紀和諧年代,不是你一門獨大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封建社會。」
「所以?」顧以辰繼續問道。
林潔鈺挑眉,「和平年代下,你不能囚禁我一輩子。」
「所以?」
林潔鈺咬唇,「你能不能別再所以了?」
「你想出去?」
「如果有人比你更優秀,如果有人比你更疼我,如果有人在我無助的時候再對我伸出手,我想我還是會跟他走。」
顧以辰的手捧在她的耳旁,似乎很滿意她的回復點點頭,「你說的沒錯,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沒有人比我優秀呢?但是他絕對沒有比我更愛你。」
他的唇合上她的唇,原本的淺嘗即止卻在下一瞬勇猛推進。
她說的沒錯,顧家不是封建社會,有自主選擇的權利,只是,這個權利只會附屬在雙方都平等的條件上,如若徐濛冉想要離開,就必須顧謙易同意簽字,否則……
沒有然後……
十月的天,細雨蒙蒙了一整個禮拜天,在周一的時候,天色較好,萬里無雲,陽光碧日。
顧家的迎親部隊在聲勢浩大的全城報道中成功將徐家唯一的千金迎接入宅。
同一日,新晉影帝劉煜在片場昏迷被緊急送醫,消息卻在顧家新聞霸屏中消失匿跡。
席鼎莊園,較之顧三少婚禮的轟動,顧二少的婚禮相反則是顯得有些低調,只是邀請了各自雙方的親朋好友,對於別的想要趨炎附勢的資本家皆是謝絕在外。
「叮……」坐在主賓位上的顧以辰察覺到口袋裡手機的震動,對著身側的林潔鈺小聲說了一句便起身離開。
林潔鈺目光如炬的盯著走在紅毯中心的女人,在徐大少的引領下高傲的仰頭走過所有來賓身前。
顧謙易撇去往日的一副痞性,在西裝革履的包裝下竟顯得有幾分正經的味道。
顧以辰尋著僻靜的角落,刻意的壓低聲音,「怎麼了?」
「三少,陳景然失蹤了。」負責守衛的警衛四處尋找著剛剛還在自己眼皮子下的男人,對於失職之罪,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將這個憑空消失的男人找出來。
顧以辰眉頭微蹙,「什麼時候?」
「就在十分鐘以前,他告訴小李說他想上洗手間,小李是新人,一時大意就被他趁機逃走了,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小李已經被他打暈丟在了洗手間內。」
「他當時應該帶著手銬腳銬。」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然把腳銬給解開了。」
「調取了監控沒有?」
「正在查看。」片刻過後,男人又道:「已經查出來了,他沒有出醫院,而是消失在消防通道間,我已經派人一層一層的找。」
「我馬上就過去。」顧以辰掛斷手機,看了一眼座位上專心致志看著婚禮的女人,轉過身,不多交代的離開現場。
醫院天台,男人迎風瑟瑟的站著,他俯瞰著醫院大樓下跑動的深灰色身影,嘴角得意的上揚著。
「快看,醫院頂樓上有人。」
聞言,四下湧來的路人皆是抬頭注意著上面的一幕一幕。
陳景然的就這般肆無忌憚的懸空坐在護欄上,好似欣賞風景一般興緻高昂的眺望著藍天白雲。
顧以辰趕到醫院的時候,頂樓上早已是圍滿了看好戲的普通市民。
警衛有些為難的分散著人群,「沒辦法,這裡是公眾地方。」
「清人。」顧以辰一聲令下,誰還敢畏畏縮縮任憑群眾湧上來。
不待片刻,天台上看好戲的群眾便被驅散的七七八八。
顧以辰點燃一根煙,呼出一口煙圈,冷笑道:「我還不知道陳大少還有這麼軟弱的一面,這是上演什麼苦肉計呢?」
「聽說今天是顧二少的婚禮日子,看來我還是打擾了你們顧家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