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婚禮上的不速之客
坐在護欄上的男人僵硬的扭動著脖子,當視線里映上顧以辰那張臉時,幾乎是猙獰的想要撲過去,滿目猩紅。
警衛搬上來一張椅子放置在空曠的天台中心處。
顧以辰坐在椅子上,翹起一腿,似乎正興趣正濃的注意著迎風而站的身影,繼續道:「我其實很想看看桀驁不馴的陳大少會以什麼動作從這裡墜下去,這裡是18樓,想必掉下去過後連痛感都感覺不到直接死亡了吧。」
陳景然沒有說話,自始至終都是目眥欲裂的瞪著不遠處顯然明朝暗諷自己的男人。
顧以辰看著指尖煙蒂的燃燒,笑道:「樓下目前圍聚了數百人,我想陳大少的身體落下去過後,在幾百雙眼睛里變成一灘肉餡,其實畫面也挺不錯的,至少你生前那麼轟轟烈烈,死時定然全城轟動。」
「顧以辰,路還長,你別太張狂,也別太得意了,總有一天你顧家也會落得我陳家這樣的下場,我的今天便是你的明天。」
「我不知道年少輕狂,我只知道勝者為王,如今,是我勝了。」顧以辰將香煙熄滅,吐出最後一口煙圈。
陳景然從護欄上站起身,嘶吼一聲,「你說的沒錯,是你勝了,只要我從這裡跳下去,我就永遠都看不到你失敗的那一日,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傻到自殺,我也不會那麼懦弱,我等著看你跟我一樣的結局。」
顧以辰不以為意的撫了撫身上的灰塵,冷然一笑,「我倒覺得宏爺說的沒錯,既然陳先生給了我如此一個開始,我怎麼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它變成泡沫?」
陳景然不明,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如你所見,我顧家的確沒有外界說的那麼一人獨大,在權勢中心,上有女皇的蠢蠢欲動,下有劉家、莫家的虎視眈眈,我顧家目前情況是有些腹背受敵。」
「看不出顧三少還有顧慮,還真是老天有眼。」
「所以我覺得我不能給你機會等到那一天。」顧以辰雙手斜放在口袋裡,步步冷冽的靠近邊緣上動彈不得的男人。
陳景然惶恐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數百米高度,又瞪著並不打算止步的男人,吼道:「你想做什麼?」
「宏爺說的對,有些時候做事不能拖泥帶水,有些人不能給他死灰復燃的機會。」
陳景然抓住鐵欄杆,帶著輕蔑的語氣嘲笑道:「你就這麼便宜的想送我死?」
「今天是二哥結婚的大喜日子,我不會讓他的醫院見血,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在這裡解決你。」言罷的那一瞬間,一隻手破空而去,正正的抓住陳景然的衣領,用力一扯,他順著力度的方向直直的倒下。
霎時,一群警衛全方位無死角的將男人團團圍住。
陳景然手裡的手術刀從袖口裡滾出,他瞠目結舌的看著早已識破他用意的男人,「你知道我是打算跟你同歸於盡?」
「你難道忘了我自小也是在部隊大院長大的。」顧以辰拍了拍手,腳尖輕輕的踩住他還想抓起手術刀的那隻手,俯下身,冷冷哼道:「我覺得宏爺會喜歡你這種不聽話的罪人。」
陳景然怒目圓睜,「顧以辰,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否則我遲早有一天會捲土重來。」
「你放心,我會成全你的。」顧以辰掏出手機,直接按下一串號碼,電話接通過後,開門見山道:「我需要跟宏爺見一面。」
黑色的吉普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車後座男人被蒙著雙眼,辨識不了自己所去的方向。
車子高速行駛了一個小時過後,最終停靠在古色古香的莊園內。
老人正坐在院子里修葺著松木,看見來人過後,對著身後的傭人們揮了揮手。
宏爺指向身前的椅子,「坐吧。」
顧以辰坐在一側,直接道:「我是從婚禮現場出來的,馬上就要回去,宏爺,我今天是把陳景然給您送過來了。」
老爺子放下手裡的剪子,瞥了一眼不遠處被戴著眼罩的男人,點點頭,「我對於這種不聽話的年輕人很是惋惜,明明可以有一個很不錯的未來,非得逞英雄,你放心,進了我這個堂子,我想出去也得少層皮。」
「我更希望他出去的時候是躺著離開的。」
宏爺愣了愣,回過神之後仰頭大笑,「年輕人做事比我這個老人狠絕,你說的沒錯,我其實也挺希望他是橫著出去的。」
兩人心照不宣的點點頭,陽光正盛,落在陳景然身上時,卻不見絲毫暖意。
……
婚禮現場,林潔鈺剛剛放下手裡的蛋糕,還沒有來得及抹去嘴角的奶油,便覺得自己身邊是不是少了一個人?
她尋覓著偌大的院子,來來往往數道身影,唯獨他的影子卻沒有看到,難不成他從剛剛那個電話開始就一直不見了?
林潔鈺焦急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在看什麼?」徐濛冉穿著大紅色魚尾晚禮服,手中拎著一杯紅酒,濃妝艷抹的站在她身後。
「你有沒有看到三少他老人家?」
「剛剛看見他離開了。」徐濛冉如實道。
林潔鈺蹙眉,「什麼時候離開的?」
「一個小時之前吧,你不會一個小時內都沒發現你身邊少了個人?」徐濛冉忍不住的咂咂嘴,「但凡有你的地方,顧以辰的那雙眼就跟黏在你身上似的,而你卻能把他忘得一乾二淨,我還真佩服你,佩服你這種缺根筋兒的人也能有人那麼捧在心上。」
「看你今天結婚,我不想跟你吵。」林潔鈺匆忙的提起皮包便朝著前院走去。
「你現在想去什麼地方?」徐濛冉攔住她,輕喘出一口氣,「你難道忘了自己的身子了?」
林潔鈺咬了咬唇,「我就去前面看看。」
「前面一堆記者藏在那裡,你是等著給別人送熱門去了?」
林潔鈺噤聲,索性掏出手機,電話響了一聲,便被對方接起。
顧以辰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如水,「怎麼了?」
「你去了什麼地方?」
「正在回來的路上。」
「你去了什麼地方?」林潔鈺再次重複問道。
顧以辰莞爾道:「去了一趟宏爺那裡。」
林潔鈺不明,「你去宏爺那裡做什麼?」
「可不可以等我回來再說?我正在開車。」
林潔鈺忙不迭的掛斷電話,一知半解的走回自己的位置,隨後又站起身。
徐濛冉瞧見她一驚一乍的動作,默然的搖搖頭,「剛剛看你還大快朵頤吃的毫無形象,現在又這般坐立不安,林潔鈺,你是故意演戲給我看呢,還是真的心裡著急?」
「你還是快些去招呼你的貴賓吧,少在我這裡逞嘴皮子。」林潔鈺拿起手包便朝著洗手間方向走去。
後院的方向有些安靜,偶爾會路過一兩個侍應端著食物走過。
突然一道身影往著林潔鈺方向直面撲過來,她面色一愣,忙不迭往旁邊挪去。
男人就這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林潔鈺慌亂的環顧四周,空無一人,她試探性的蹲下身子戳了戳倒在自己腳邊的男人,輕喊一聲:「先生,先生?」
待看清男人的五官過後,林潔鈺詫異的將他扶起來。
劉煜頭暈眼花的坐在草地上,眼前迷霧重重,他晃了晃頭,「謝謝。」
林潔鈺拽著他,平靜的等他恢復意識。
劉煜看清楚旁邊的女人,瞠目結舌的想要轉身離開。
「你還想去什麼地方?」林潔鈺抓住他想要逃之夭夭的手,無須用力,男人便直接坐回地上。
劉煜苦笑道:「讓你看笑話了,我只是——」
「我還沒有想到堂堂新晉影帝還有那個嗜好,喜歡裝扮服務員。」林潔鈺撐著他站起來,可惜她還是高估了這個男人的體力。
劉煜蹙眉道:「別動,等我一會兒。」
林潔鈺就這麼站在一旁看著他毫無血色的那張臉漸漸的恢復些許氣色。
劉煜單手撐著地,自己站起來,「很抱歉,我馬上就離開。」
「你想要瞞著的事,我都知道了。」林潔鈺的一句話成功的阻止了他想要離開的雙腳。
劉煜穩定自己顫抖的心緒,強顏歡笑道:「我聽不懂林小姐這句話的意思,如果你是不想歡迎我,我可以馬上離開。」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林潔鈺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背影,知道他隱忍下的不安恐慌。
劉煜故作鎮定的回頭微微一笑,「我不懂林小姐的意思,我想我今天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劉先生,你是逼著我替你說出來嗎?」林潔鈺將手包打開,將裡面那隻白色的透明瓶子捏在手心裡晃了晃。
劉煜驀地瞳孔一縮,幾乎是本能的朝著林潔鈺撲過去。
林潔鈺將瓶子塞回包里,笑道:「現在劉先生願意跟我詳談一番了嗎?」
劉煜退後一步,聲音略顯干啞,「我希望你能幫我保密。」
「這就是你離開的理由?」林潔鈺漠然一笑,「我還真是沒有想道那些狗血的電視劇劇情會發生在現實里,更沒有想到那個人我會認識。」
「今天她結婚。」劉煜跌坐在一旁的木椅子上,聲音中泛著凄然的苦澀笑容,「我就過來看看而已,請你不要再說了。」
「為什麼不告訴她?」林潔鈺安靜的坐在另一側。
「我……為什麼要說?」
「我並不覺得這應該是你放棄的借口。」
「正如你所見,徐家需要她,我又能給她什麼?權勢我沒有,金錢這些東西她看不上,甚至是如同外界所傳,我不過就是一個三線小明星,我有什麼資格去擁有她?」
「為什麼沒有資格?徐氏需要她,是因為你放棄了,所以她給了自己一個借口嫁給二哥,你從來沒有去問過她想不想要你給的那些利益,一直都只是你一廂情願的以為她需要那些門面的東西而已。」
劉煜沉默。
「劉先生,別用這個當你逃避的理由,你只是害怕而已。」林潔鈺斜睨著他的面部輪廓,冷冷暗諷道:「你敢勇敢的告訴她真相嗎?」
「明明我想看到的是她義無反顧的放棄我,可是我卻能感覺到只要我回頭,她還是會不顧一切的擁抱我,所以,我不能說。」
「你真懦弱。」
「我是懦弱,我承認,我就只能隔著老遠的距離看她盛裝出席,看她牽著別的男人的手高傲的昂首挺胸走過眾人身前,我知道的,那樣的她才是最美麗的,雖然現在會有所牽挂,但日子久了,總會忘的。」
林潔鈺輕嘆一聲,搖搖頭,「你是執意保持沉默到底了?」
「我希望林小姐能夠替我保密。」
「……」林潔鈺望著他跌跌撞撞消失的背影,手心竟不知不覺的趟濕了汗水,她敞開手掌心,看著裡面泛光的水漬,面上只剩下一抹難以言喻的苦笑。
希望是火,失望是煙,生活就是一邊點火,一邊冒煙,沒有人能風平浪靜一輩子,亦是沒有人能夠毫無遺憾一輩子。
……
安靜的莊園,周圍傭人井然有序的處理著手中的活計。
死寂般沉悶的刑房內,飄散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濃烈血腥味,有人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踏過木板漸漸靠近著。
男人推開鐵門,一雙深灰色鐵靴先行進入屋內。
鐵架上,男人被捆綁著四肢,因為身體里癮子的的突犯,正渾身抑制不住的抽搐著。
「聽說你得罪了宏爺。」男人拖著一隻凳子,跨坐在上面,冷冷的挑眉看向痙攣顫抖的陳景然。
陳景然覺得很冷,又覺得很熱,整個身體都像是冰火兩重天的感受,手指在漸漸的僵硬,他快要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了。
男人興緻高昂的點燃一根煙,道:「我其實挺佩服你們這種有勇無謀的年輕人的,明明不自量力,卻非得去逞強好勝,現在落得這般境遇,還真是讓我惋惜不已啊。」
熄滅的香煙,男人從凳子上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陳景然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從架子上拿起一把武士刀,刀身在微弱燈光的照耀下泛著一股讓人望而生畏的寒氣,就像是死神的手能勾出人的魂魄那般。
男人擦了擦刀身,笑道:「不用怕,其實也不疼。」
陳景然惶恐的瞪大雙眼,只見男人的刀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已經剝去了他膝蓋上的血肉。
他感覺不到痛,因為速度太快,快到自己的腦神經還不知道什麼是痛感,他的腿便已可見白骨。
「啊。」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從他的喉嚨處衝破,他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癮子發作時的痛苦了,沒有知覺的雙腿好像恢復了知覺似的,痛不欲生的證明著自己的存在。
男人將刀上的血液擦拭掉,依舊笑意憨厚,道:「說過別亂動,其實不是很痛。」
陳景然意識恍惚的看著男人將地上的血肉用刀尖插起,隨後走向火爐旁,就那般將血肉放上去烘烤,茲拉茲拉,一股讓人作嘔的香氣飄散而來。
「都說吃什麼補什麼,剛剛一不小心削了你的肉,很是抱歉。」
陳景然不敢置信的男人竟然讓他吃自己的肉,他詫異的移開頭,男人的手毫不遲疑的捏住他的傷腿。
「啊。」本能的,陳景然張開嘴,一塊肉就這麼被強勢的塞進了嘴中。
「嘔,嘔。」他不停的嘔吐著,肉很香,可是卻很噁心。
「嘖嘖,真是浪費。」男人失望的搖搖頭,「老爺子的意思是讓你生不如死的活著,我其實更喜歡一刀子結局的,這樣拖拖拉拉,太不爽快了。」
「求求你、求求你,給我、給我一刀吧。」陳景然精疲力竭的癱瘓在架子上,膝蓋上,血液的流失讓他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可是他懂,只要他昏過去,這個男人絕對會用更為殘忍的方式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這可不行,對於難得有這麼好的玩物給我消遣日子,我當然得好好的讓你吊著一口氣了。」男人旋轉武士刀,輕輕的帶過陳景然的臉頰,一條血線從皮膚中滲透出來。
陳景然無望的靠在冰冷的牆面上,手已經徹底失去了作用僵硬的成扭曲狀態。
「告訴宏爺,今天玩夠了,讓人過來醫治醫治。」男人推開鐵門道。
屋內,陳景然昏昏欲睡的靠著架子,傷口早已是不忍目睹。
……
婚禮現場,一人匆忙的從院子里疾步而過。
顧老爺子對著周圍的賓客點了點頭,隨後放下酒杯朝著顧以辰的方向徑直走過去。
顧以辰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警覺的回過頭。
老爺子有些尷尬的停駐雙腳,手杖放在雙拳中,輕咳一聲道:「最近你很忙,所以有些話還沒來得及問你。」
「父親想說什麼?」
「那天你二哥回家說了一下鈺鈺的情況,我想問是真的嗎?」老爺子眉梢眼波間難以掩飾喜悅之情。
顧以辰笑而不語的點點頭。
「好,我顧家孩子沒有一次性中倆的開端,你小子果然不愧是我中意的兒子。」老爺子拍拍他的後背,笑意更深道:「只是你為什麼要讓她住在徐家?」
「徐大少的妻子是鈺鈺的好友,她最近也挺想裴亦的。」
「裴亦?」顧老禁不住的蹙眉,道:「裴亦不是腦子出問題了嗎?你這樣把她放在徐家,太過草率,回顧家吧,我會替你好好的看著她。」
「不用了,她挺喜歡在徐家的,就讓她住一段日子,等隔些時候,我們再回去。」
顧老知曉他的顧慮,輕嘆道:「也罷,你自有自己的想法。」
「那我先去找鈺鈺了。」顧以辰急忙穿過人群。
顧老望著那一溜煙就消失的背影,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有了媳婦兒連爹都不親了。
後院中,林潔鈺依舊愣愣的坐在椅子上,陽光有些微熱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想著要不要脫下外套。
解開了一顆紐扣過後,一隻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顧以辰替她將衣服合上,「你坐在太陽下會覺得熱,等一下進去內室過後會冷的。」
林潔鈺莞爾:「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見宏爺。」
顧以辰輕握住她的雙手,「公司有一批人事變動,我去清理一下多餘的人,需要他幫忙而已。」
「今天?」林潔鈺撇了撇嘴,「你這是搪塞我的理由?」
「你有沒有看到過裴亦?」顧以辰轉移話題道。
林潔鈺詫異:「徐大少應該不會讓她出現在這樣的場合,畢竟這裡人太多,裴亦現在到底心性又這樣,我並不覺得徐大少會帶她過來。」
「她在新娘休息室。」顧以辰道。
「真的?」林潔鈺站起身,「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你剛剛不是顧著吃嗎,我看你挺餓的,想等你吃飽了再說。」顧以辰領著她往休息室方向走去,一路尋著地上的石子,就怕一個不留意崴著腳了。
新娘休息室內,隔著老遠的距離就聽見有人嘀嘀咕咕的聲音。
林潔鈺伸手噤聲,推開些許門縫,裡面有人坐在沙發上,手裡數著一朵花瓣,沙發下,一堆碎花瓣。
「你進去跟她說會兒話,我去找二哥商量點事。」顧以辰替她打開門,「記住動作小心。」
林潔鈺點點頭,小心翼翼的進入休息室內。
裴亦聽見有人的聲音,迫切的抬頭,女人的影子有些糊塗,她搖了搖頭,「媽媽。」
林潔鈺聽見這一聲輕呼,腳下一滯,苦笑道:「我不是你媽媽。」
裴亦嘟嘴,「大叔說你不是我媽媽。」
「你什麼時候來的?」林潔鈺坐在沙發一角,瞧著地上的花瓣,可見她無聊的玩了多久。
「沒人跟我玩,大叔出去了就不回來了,還把門給鎖了。」裴亦委屈的淚眼朦朧,「媽媽,你帶我出去玩好不好?」
「這個可不成,你大叔那麼凶,如果知道我帶你出去了,肯定會打我的。」林潔鈺掩嘴一笑,「他有沒有打過不聽話的你?」
言罷,裴亦臉色驟變,縮在沙發角,「他說我不聽話亂動的話,晚上就會讓我下不了床。」
「……」
「可是他是個騙子,明明我最近都那麼聽話了,他還是讓我不下床。」
「……」
「媽媽,大叔他好壞好壞的,他每天晚上洗完澡都不穿衣服。」
「咳咳。」林潔鈺尷尬的輕咳一聲,「總有些人喜歡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睡眠狀態。」
「可是他總是喜歡抱著我睡。」
「怕你著涼,如果生病了要吃藥,要打針,還不能出去玩了,你想這樣嗎?」
裴亦咬唇,「不行,不能吃藥,不能打針,不能不出去玩。」
「所以你記得晚上一定要抱緊一點,如果生病了,會很難受的。」
裴亦堅定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個裴亦,你喜歡你家大叔嗎?」林潔鈺問道。
「大叔那麼壞的,我為什麼要喜歡他?」
「那你想離開他嗎?」
裴亦瞳孔一縮,莫名的感覺到她的害怕,她搖搖頭,「我不要,大叔會給我做好吃的,會給我穿衣服,會給我洗澡,還會沒事的時候摸摸我的頭,我不要離開他。」
「你不是嫌棄他壞嗎?那為什麼要留在他身邊?」
裴亦撇嘴,「可是他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我、我不討厭他的。」
林潔鈺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瞧著這心性天然的女人,無奈的搖搖頭,這其實也挺好的。
「媽媽,我有點餓了,能不能讓我吃點東西?」裴亦無辜的捂捂肚子。
林潔鈺牽起她的手,「那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可是你得聽話。」
「嗯嗯。」
林潔鈺拿起手包,正準備離開時,鏡子前一抹身影在自己瞳孔里轉瞬即逝,她警覺的拿起一旁的捲髮棒,問道:「是誰?」
沒有反應,對方似乎並不打算出現似的依舊藏匿著。
林潔鈺往前走了兩步,吼道:「我給你個機會自己出來,不然我可要叫人了。」
「別,別,是我。」女人的腦袋從妝台後探出來,一臉狼狽的苦笑著。
林潔鈺看著不遠處蓬頭垢面的女人,手裡的捲髮棒被嚇得直接掉在地毯上。
池溏抹去臉上的灰土,捂住肚子,「能給我一點吃的,然後再聽我解釋嗎?」
林潔鈺瞥向身後並沒有什麼表態的裴亦,拉著她安坐在沙發上,鄭重道:「聽話,給我守在這裡看著她,不能讓那個姐姐跑了,不然你家大叔會生氣的。」
裴亦點頭如搗蒜,「我一定看好她。」
林潔鈺走出休息室,急忙掏出手機。
顧以辰伸手示意他們先靜一靜,按下接聽,問道:「怎麼了?」
林潔鈺環顧四周,迫切道:「我見到池溏了。」
顧以辰驀然抬頭看向一旁的顧大少,嘴角微揚,「在什麼地方?」
「就在休息室里,看樣子她應該是混進來的。」
「你就在那裡等著,我馬上就過去。」顧以辰掛斷電話。
顧瑾易不明白他為何笑的如此春風得意,扶額道:「你家媳婦兒召喚你,你就快些過去吧。」
「她見到池溏了。」
「……」顧瑾易愕然,「你說真的?」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入休息室,當沙發上邋遢不堪的池大小姐進入眾人的視線時,屋子內濃濃的飄散著一種叫做尷尬氣氛的東西。
池溏是直接撲進顧瑾易的懷中的,聲淚俱下的抱怨著,「你的那些副官們,助手們,還有那些警衛們,都不信我的話,我說了我是池溏,你們未來的大少夫人,可是他們除了毫不遲疑的把我轟走,毫無表態外。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裡的,卻沒有想到他們死活不讓我進來。」
顧瑾易哭笑不得的拿出手絹,「你應該知道你的身份,池小姐這樣冒冒失失的來C國是不是有欠考慮?」
「有什麼好考慮的,我不過來你怎麼娶我?」池溏抹去臉上的灰土,「不要以為有那些看門的就能阻止我進來,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後院有一個狗洞。」
「……」話音一落,滿堂死寂。
林潔鈺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光鮮亮麗的池小姐會變成這副德性。
池溏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齊刷刷的看著她,撓撓頭,「是不是我又說錯話了?」
顧瑾易見她臉上的泥越抹越多,索性拿過來自己給她擦,「以後別這麼跑過來了,你畢竟身份不同,覬覦你池家的人大有所在,自己小心一點。」
池溏急忙抓住他的手,「我就想見你,你不過來,只有我過去了,如果我再不動,那我們結婚後還怎麼促進感情?」
「池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娶你的意思,請你不要再說這種話,畢竟你是女孩子,被別人誤會了不好。」
「這不是誤會。」池溏委屈的纏住他的胳膊:「我池溏說話就是一言九鼎,絕對不會出爾反爾,你不娶,我就自己嫁過來。」
「請池小姐自重。」顧瑾易想要鬆開她,奈何這個女人就跟牛皮糖一樣,黏上了非得扯掉一塊皮才能脫落。
「大哥,既然人家池小姐如此中意你,你為何還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就算你拒了她那麼遠,你看人家也不計千山萬水的跑過來找你,如此情深意重,你再拒絕,就是作了。」顧謙易忍俊不禁道。
顧瑾易剜了他一眼,將池溏蠻橫的推開,「請池小姐自重。」
池溏委屈的兩眼含淚,「我就不,我好不容易見到你了,我死也不走。」
「我會即刻通知池先生,他會派人來接你回國,希望池小姐明白自己的身份。」
池溏紅了眼,「我說不走就不走。」
話音未落,她毅然決然的盤腿坐在沙發上。
顧瑾易無可奈何的對著身後的一眾警衛道:「把沙發一併抬走了。」
「……」池溏語塞,「算你狠!」
「池小姐是自己走呢,還是我派人送你走?」顧瑾易攤手指向門外,「請。」
池溏僵硬的挪動著雙腳,臨走前不忘回頭瞥他一眼,「你忍心看我這麼傷心欲絕的離開?你就不覺得我跟你天生一對,郎才女貌?父親自小就教育我,做人要認死理,不能半途而廢,你現在就是讓我做一個有始無終的失敗者,我很傷心。」
顧瑾易拎著她的腦袋,毫不遲疑的推著走出所有人的視線。
荒唐的一幕謝幕,林潔鈺哭笑不得的斜睨了一眼旁邊保持沉默的顧以辰,道:「你大哥真不愧對得起顧家最剛正不阿男人的美譽,軟玉在懷都能推出去。」
「大哥不過就是想找個無人的地兒跟她好好聊聊罷了。」顧以辰道。
「你什麼意思?」
顧以辰拂過她的額角,溫柔道:「大哥有潔癖。他能容忍自己身上不幹凈,但絕對不會容忍不幹凈的人靠近他。」
「那剛剛我看到——」
「你沒有看錯,他在幫池溏擦臉,擦的很是認真。」
林潔鈺掩嘴一笑,「顧大少還真是什麼時候都得裝一裝高冷。」
「裴亦呢?」徐江琦的聲音強勢的進入三人耳中。
林潔鈺詫異的看向自己身後的沙發,空無一人,她惶恐道:「剛剛還坐在這裡的?」
徐江琦急忙從休息室離開,焦急的尋找著每一個地方。
顧以辰拉著想要一同出去找人的林潔鈺,「你就在這裡。」
「可是——」
「我們會出去找,你不能再出事添亂,明白嗎?」
林潔鈺點點頭,看似很聽話的坐在沙發上。
空曠的後院,一道身影偷偷摸摸的順著矮木朝著前院走去。
突然一隻手停放在她的腦袋前。
裴亦抬起頭,來人的身影被陽光擋著,迷迷糊糊,很不真切。
「你在找什麼?」男人的聲音很輕。
裴亦愣愣的看著這個模糊的五官,痴迷般不知所動。
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糖放進她的手中,「這種糖很甜的,別亂跑知道嗎?」
裴亦點點頭,伸出手拂過男人的眉眼,「我們……是不是見過?」
男人莞爾,輕輕的握住她的手,「我們沒見過,你乖乖的站在這裡別到處跑知道嗎?」
裴亦看著他想要離開,亦步亦趨的跟上前。
男人停步,回過頭,莞爾一笑,「怎麼了?」
「我好像認識你。」裴亦捂住有些痛的腦袋,晃晃頭,「我們是不是認識?」
男人將她的小手從頭上放下,溫柔說道:「我們不認識,我只是路過而已,你是一個聽話的小孩,不能隨便亂跑知道嗎?」
「可是——」裴亦話還沒說完,他的身影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空曠的院子,寒風瑟瑟,她低頭看了一眼掌心裡被他塞進的一袋糖果,不知為何,自己的雙眼竟不由自主的趟出了淚水,好像心口堵著什麼。
「這是機票。」隱蔽的角落裡,徐家老爺子將護照放入男子的手中。
男人點頭,「謝謝爺爺。」
「以後有機會記得回來,回來看看我,看看這個家。」
「我知道。」
「你說的沒錯,只有這個辦法他們才能幸福。」老爺子看向院中匆忙出現的那道身影,嘴角微微上揚,「雖然有遺憾,至少不會再糾結了。」
「爺爺,如果他們過得很幸福,我就不會來了,如果,您說如果他們過得不幸福,我還可以回來嗎?」
老爺子收斂目光,似是點頭,又似是搖頭,「乖孩子,你的幸福不在這裡了。既然你都放棄了,為什麼卻還放不開?」
「我放開了,但還沒有放下,我想開了,但還有懷念,我想我可以忘記了,可是我想我會不可抑制的回憶起來,回憶曾經的點滴,我很想恢復,可我知道我痊癒不了了。」
「傻孩子。」徐老爺子輕拍過的他的肩膀,「你讓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其實也挺好的,至少你和他背負的都不需要那麼重了,出國后好好想想,想通了就回來。」
「爺爺,您保重,不肖子孫讓您費心了。」
「去吧,車子準備好了。」
徐江瑞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再回頭看了一眼院子方向,她還站在那裡,大哥護在她左右,其實這樣最好不是嗎?
她天真的活著,沒有傷心,沒有煩惱,活得如此自由!
林潔鈺剛溜出後門,一道身影驀然的闖入自己的瞳孔里,她不敢置信的揉了揉雙眼,再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
徐江瑞未曾料到空無一人的後巷子竟然還會有人,而這個人還是林潔鈺。
那種自己辛辛苦苦謀劃了一切的計謀被硬生生的戳破過後的尷尬感覺,讓他竟有一種想要立刻逃之夭夭的衝動。
「不許動。」林潔鈺大吼一聲。
徐江瑞愕然的停下雙腳,就這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直的站在原地。
林潔鈺一步一步,很是警惕的靠近這個男人,當他的五官再一次衝撞在自己眸中時,她幾乎是機械式的退後數步。
徐江瑞摘下墨鏡,「我是人,不是鬼,不用那麼害怕。」
林潔鈺哽咽,「你沒死?」
「我有說過我死了嗎?」
「……」這算不算狡辯?
「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活著的消息,包括三子,拜託了。」
「為什麼?」林潔鈺扶額,她好像知道了很多不應該知道的秘密,這樣下去,會不會被滅口?
徐江瑞苦笑,「現在這樣的情況,不是最好的嗎?我想林小姐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平衡被打破。」
林潔鈺噤聲,就這般目不轉睛的瞪著這張本該被焚化的臉,也對,車禍現場慘不忍睹,誰也看不到面目全非的徐二少會是假的徐二少。
「我先走了,希望你能保持沉默。」徐江瑞重新戴上墨鏡。
林潔鈺詫異的扭過頭,「你去哪裡?」
「我已經死了。」徐江瑞道。
林潔鈺站在原地,對著那道背影緊了緊拳頭。
「我剛剛是不是看錯了?」徐濛冉從台階上搖搖晃晃的走下,意識混亂的指向那道背影消失的地方。
林潔鈺手足無措,想著離開,結果這個女人卻好像瞬間打了雞血一把抓住她。
徐濛冉雙眼通紅,「你告訴我,我剛剛是不是沒有看錯?」
林潔鈺甩開她的束縛,道:「錯沒錯有關係嗎?」
徐濛冉瞠目,「怎麼沒有關係,那是我二哥。」
「你二哥已經死了,都化成灰埋了。」
「沒有,那個人就是徐江瑞,他就是徐江瑞。」
林潔鈺拽住她的裙角,吼道:「你冷靜點,他不是徐江瑞,就算是徐江瑞又怎麼樣?」
「他沒死。他沒死為什麼要騙我們所有人死了?」
「那是他別無選擇。」林潔鈺穩住情緒,道:「你最好把剛剛那一幕忘了。」
「不可能,我要去找他。」徐濛冉焦急想要去追上前。
林潔鈺拉住她的裙角,「你追到了又怎麼樣?他不可能會再回來了。」
「憑什麼?」
「憑的是就是你大哥現在很幸福。」林潔鈺將她拽回來,「你沒有看到你大哥現在每天都是笑著出門,笑著回家嗎?你難道還想看到曾經那暗無天日滿宅子都是壓抑氣氛的徐家嗎?」
徐濛冉踉蹌一步,「可是、可是他是我二哥啊,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騙我們?」
「有些時候,最壞的消息營造的會是最好的局面,他一個人了無生息的消失了,徐家才會少了那些為難。」
徐濛冉低下頭,「可我不能讓他就這麼一聲不吭的離開,我要問問他,問問他以後還會回來嗎?」
她急促的轉身想要跑開,林潔鈺的手還纏在她的裙角上。
於是乎,當顧謙易聽見吵鬧聲走向後巷子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徐濛冉的抹胸晚禮服從身上脫落,而她一個趔趄直接倒在地上,就這麼只穿著小衣小褲甚是誘人的躺在離他不足兩米的地方。
林潔鈺詫異的丟下裙子,眨眨眼,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徐濛冉捂住被摔痛的腰,只覺得心口一陣陣拔涼拔涼,慌亂的低下頭,春光外泄一整片,好不愜意。
而不遠處,顧謙易只覺得腦袋一熱,竟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看的極其認真,就像是把眼珠子貼在了她身上似的,摳都摳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