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黑界堂會,高調入場
幾乎在剎那,徐濛冉所有的鎮定蕩然無存。
暈眩的腦袋徹底被激醒,她坐直身子,目不轉睛的瞪著躲開自己接觸的男人。
男人模糊的身子在她的瞳孔里漸漸成型,多少個不眠之夜,她尋著那些能夠麻痹她神經的回憶一次又一次的催眠自己,這張臉,只怕是她連睡著了都會情不自禁在夢裡繼續勾畫的面部輪廓吧。
劉煜未曾料到會被她發現什麼,急忙掏出手絹捂住口鼻,轉身過不再停留的想要走出洗手間。
突然,自己的右腿被什麼東西絆住。
徐濛冉不計形象直接抓住他的腿腳,目光如炬的看著他那張蒼白到如同白紙的臉。
劉煜慌亂的揮開她的接觸,一瘸一拐的小跑而出。
顧謙易從走廊一頭迎面走來,當看清跌跌撞撞進入視線的男人過後,面上表情微不可察的變得詭異。
劉煜愕然,看見他的同時亦是驚怵。
顧謙易作為醫生的敏感清晰的嗅到空氣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眉頭不受控制的蹙了蹙,「你受傷了?」
劉煜倉皇的搖頭,只顧著避開他有意的試探,拐過走廊朝著樓道走去。
顧謙易站在原地,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僵硬的動作,雖然他走的很平穩,只是任誰都能瞧出他動作很彆扭,好似就在儘力的忍受著什麼難以忍受的疼痛似的。
不過當務之急,他也懶得去過問別人的是是非非。
洗手間內,徐濛冉還保持著被他拒絕時的動作,側身躺在瓷磚上,甚是搞笑。
「你躺在這裡做什麼?」顧謙易上前將她扶起。
徐濛冉回了回神,懵懂不知的望著靠近自己的男人,突然間,伸出手摩挲過他的面容。
顧謙易不明,抓住她亂摸的手,問道:「喝醉了?」
徐濛冉低垂下目光,雙肩微微抖動,「沒有,就是不想動了。」
顧謙易盯著她就似沒有骨架的身體像海綿一樣軟弱無力的靠在牆上,無可奈何的攙扶著她胳膊,「我送你回去吧。」
「你不問問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嗎?」徐濛冉問道。
顧謙易的手停放在半空,最終緊捏成一個拳頭,他道:「你願意說自然會說,如果不願意說,你有權利擁有自己的秘密。」
「我是來見他的。」徐濛冉坦誠道。
「我還以為你會告訴我,你們是在洗手間里路過了。」
「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我喝醉了,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看來我還是沒有帶你走出來。」顧謙易單手撐在牆上,越發靠近醉意熏天的女人。
徐濛冉迷迷糊糊的看著他的面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他的唇便貼在了自己的唇上,相比自己雙唇的滾燙,他的唇有些冰涼,還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不知是酒精的發酵,還是她自然而然的動作,下一刻,她的手緊緊的抱住他,雙唇越發用力的扣在他唇上。
顧謙易氣喘吁吁的放開她,溫柔的撫摸過她殷紅的臉蛋,笑道:「記住我今天說的話,我可以允許你嘴上偶爾提起他的往事,但決不允許你還在心裡偷偷的藏著他。」
徐濛冉苦笑,「是啊,應該抽身而出了。」
「走吧,醉了就安分一點。」顧謙易附身將她抱入懷中。
徐濛冉靠在他心口上,頭頂上空的白熾燈恍恍惚惚的落入眸中,她看著那道模糊不清的背影在自己的瞳孔里漸行漸遠,最終,消失的徹徹底底。
包間內,顧以辰注意著身邊小女人的心不在焉,靠在她耳側,輕聲道:「在想什麼?」
林潔鈺心思全然在外面,被顧以辰一問,本能的一個顫慄顯示著她有多麼的不專心。
「不知道二哥是不是把徐濛冉給送回去了。」她解釋著。
顧以辰笑道:「應該送回去了吧。」
「那就好。」林潔鈺捧著水杯抿上一口。
「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顧以辰握住她的手,雖說的雲淡風輕,只是那張臉太過嚴肅,就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有鬼一樣。
林潔鈺輕咳一聲,「我有什麼事好瞞著你的。」
「嗯?」顧以辰拎著酒杯,神色猶疑的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林潔鈺覺得他就像是在審問自己一樣,犀利到就差沒有命人上傳罪證讓她自己辯駁自己承認。
「時間也不早了,我送錦嶸回去休息了。」席邵宇拿起外套徑直朝著包間外走去。
顧以辰點點頭,霎時,偌大的包間,只剩下兩人面面相覷。
林潔鈺心虛的移開目光,問道:「我們也回去?」
「再等一會兒。」顧以辰倒上一杯酒,晃動著酒杯,笑意深濃的看著她。
林潔鈺後背發涼,難怪古人說心虛作祟總會忍不住的頭冒冷汗,現實中,果然如此。
她只覺得如芒在背,男人的目光就像是冰冷的匕首貼著她的皮膚,禁不住的冷汗涔涔。
「鈺鈺,你知道你不會說謊嗎?」顧以辰放下酒杯,將椅子轉過來,讓她避無可避。
林潔鈺眉角上挑,「我本來說的就是實話。」
「你剛剛出去除了看見徐濛冉,還遇到了劉煜對吧。」顧以辰替她開口。
林潔鈺尷尬的點點頭,「遇到劉煜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有必要瞞著你?」
「我一直很好奇是不是劉煜知道了你的什麼秘密,每一次提起他你的表情就出賣了你的鎮定。」
「他能知道我什麼秘密?」林潔鈺忙不迭的喝口水壓壓驚,「我只是想起你說他是岳珊的兒子,想著他跟錦嶸也算是兄妹關係,剛剛不說也是因為錦嶸。」
「是嗎?」明顯的懷疑語氣。
「我騙你做什麼?」林潔鈺認真的看著他,「你覺得我能藏著掖著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鈺鈺,我希望你能對我說實話,我們是夫妻。」
「……」林潔鈺拿起手包,從椅子上站起來,「坐了太久,要有點酸,我們還是出去轉轉。」
顧以辰笑而不語的隨她蹩腳的理由,輕嘆一聲,不得不拿起外套跟在她身後。
林潔鈺走向台階,瞥了一眼身後的影子,急忙走下。
停車場內,一道閃光燈閃爍在靜謐的空間里,隨後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從角落裡竄出來,動作迅速的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進一旁準備好的大眾汽車裡。
林潔鈺注意到記者拍攝的方向,不是他們,而是停靠在角落裡的一輛白色寶馬。
「是劉煜。」顧以辰說了一句過後大步闊前走向記者藏匿的車子。
記者正在慶幸著自己剛剛拍到了獨家版面,卻沒有料到有人會突然叩響車窗,他警覺的將相機放下。
顧以辰見他沒有動作,繼續叩了叩窗子。
記者惶恐的降下車窗,先行道:「我沒有跟蹤你,我是星域娛樂的記者,我拍攝的是劉煜。」
「我知道,把相機拿給我。」顧以辰開門見山道。
記者為難道:「顧三少,這畢竟是我的飯碗。」
「你這樣偷拍如果被劉家知道了,你應該知道你的飯碗會變成什麼樣子。」
記者咬牙,割愛一般將相機送上,「能不能給我留一張?」
「你要知道我現在這樣是在幫你,劉家現在處於風口浪尖上,任何不利於他們的報道,以劉啟的處事風格,只怕你的雜誌社都要一併關門大吉了。」刪除好所有底片,顧以辰將相機丟在他身上,「以後要懂得看風向,現在這時候,應該報道什麼,不應該報道什麼,你們總監可比你清楚,就算你把照片拿回去,他也會一聲不吭的刪除。」
記者惋惜的將相機放置在副駕駛位上,忍不住的搖頭晃腦甚是嘆息,「真是可惜了。」
「走吧。」顧以辰讓開位子,顯然是等著記者的自覺地離開。
林潔鈺趴在寶馬車前,試著拉了拉車門,他竟然沒有鎖。
駕駛位上,劉煜面無血色的仰頭倒在上面,昏暗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竟讓人有些害怕接觸。
林潔鈺屏住呼吸,手指顫抖著靠近他的鼻息,她怕自己的指尖感受不到任何溫暖。
「你在做什麼?」顧以辰見她悲愴的表情就像是在試探他是不是死了一樣,惶恐的喊道。
林潔鈺心口一滯,手驀地一縮。
「鈺鈺,這難道就是你瞞著我的事情?」顧以辰走近,手不假思索的扣在劉煜的額頭上,沒有溫度,還有些冰冷,他攤開手,滿手心都是汗水。
林潔鈺心臟高懸,不安的問道:「他還活著嗎?」
顧以辰彈了彈她的腦門,「你最好自己想好說辭,等到了醫院,我會認真的聽你的理由。」
林潔鈺見他將劉煜抱到後座上,隨後瞪了瞪副駕駛位。
她機械式的移動腳步,有些摸不準情況,問道:「你要送他去醫院?」
「這情況應該不是喝醉了吧。」顧以辰試探道。
林潔鈺語塞,雙手揪扯著安全帶,「就跟你說的一樣劉家現在一團亂,劉煜又是公眾人物,如果被人看到他進入醫院,想必又會引起軒然大波,而且劉啟這個人太過邪佞,他不會反咬一口說是你把劉煜打了?」
「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里究竟藏著些什麼。」顧以辰踩住油門,車子疾馳的駛出。
「我只是覺得咱們應該等他醒過來再說。他是有權利選擇去醫院還是回家。」林潔鈺想要阻止他,差點忍不住就做出奪方向盤的衝動。
顧以辰瞥了一眼她的小動作,單手撐在車窗上,嘴角微揚,「鈺鈺,他是讓你保密對不對?」
「我不是不說,我只是覺得說與不說都沒有必要。」
「那要看你要對誰說,我可以幫助他的。」
林潔鈺瞄了一眼後座上依舊昏迷不醒的男人,指了指路邊,「你先靠邊吧。」
顧以辰打轉方向盤,車子泊在路邊上,「說吧。」
「我其實弄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離開徐濛冉,就算是生病了又怎麼樣?」
「他生了什麼病?」
林潔鈺著急的望著窗外,「……骨……骨癌!」
「……」顧以辰本能的抓住她的手,沒有聽明白一般慎重的問道:「什麼病?」
「我查過了,醫生告訴我他吃的葯是抗癌的,後來我偷偷派人去他曾經去過的市醫院調查過,他用了假名,用的是出道以前的名字,我以前經常聽徐濛冉說過,一查之下才發現他的病灶,我有想過告訴徐濛冉的,可是她結婚了啊,都結婚了,我怕自己一告訴她,她會義無反顧的回到劉煜身邊。」
「我以為你瞞著我的是你知道了劉煜的某些小秘密。」
「我是有私心的,我不想看到二哥最後以離婚收場。」
「不會的,顧家沒有離婚這個詞,只有一方去世了,才可以再娶或者再嫁。」
林潔鈺解開安全帶,眉頭緊蹙,「徐濛冉愛劉煜愛的那麼深,我們誰都沒有信心讓她留下。」
「她知道分寸,只是——」顧以辰看著後座上面色蒼白的男人,忍不住的搖頭道:「我以為戲子無情,看來我得重新認識一下劉煜這個人了。」
「他愛的很累。」林潔鈺握上顧以辰的手,髮絲落在唇上,她嘴角溫婉的上揚些許,「幸好我遇見的是顧以辰。」
「不是每一個女人遇見的都是我顧以辰,所以你的確是幸運的。」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默默的在掌心裡揉捏著。
「唔!」躺在後座上的男人隱忍不住的痛呼一聲,下一刻,他本能的抓開車門,踉蹌的跑出去,靠著路牙子止不住的嘔吐著。
劉煜靠著旁邊的花壇,重心不穩的站起來,驀然一驚,自己怎麼會在外面?
突然一隻手出現在他面前,顧以辰抬了抬手上的手絹,道:「需要送你去醫院?」
劉煜悵然,抱歉的將手絹拿過,「謝謝。」
「鈺鈺給我說了,我送你去私人醫院吧。」顧以辰打開車門,等他自己坐進去。
劉煜站在原地,未曾移動一步。
「怎麼?」顧以辰回過頭,目光看著他舉步維艱,繼續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你應該相信我們。」
劉煜抬頭,嘴角蔓延開一絲苦笑,「我沒有不相信顧三少的好意,只是我想我不能去醫院。」
顧以辰並不強人所難,道:「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意見,我送你回劉家。」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林潔鈺從副駕駛位上走出,手撐在車門上,眉頭微蹙,「可能你現在並不會信任我們的好意,但你現在的情況還能好好的開車?」
「我坐計程車。」劉煜單手撐在腰上,一拐一拐的往著對面走去。
顧以辰站在車門前,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他有自己的驕傲,並不想把自己的傷處放大在別人眼中。」
「可是——」
「而且劉啟如果看到我們和他接觸,一定會遷怒在他身上。」
林潔鈺沉默,鬧出這種事,劉啟這個人陰晴不定,保不準會做出什麼讓人瞠目結舌的糊塗事出來。
……
監察廳內,一人不帶聲響的走過無人的長廊,隨後拐過後院,直接進入寂靜的審訊室。
夜色朦朧,監察廳早已是人去樓空,整個辦公樓除了夜巡保安之外,並無他人的蹤跡。
審訊室內,廳長看見門外的身影,忙不迭的打開那扇磨砂玻璃門。
劉啟取下帽子,脫下外套,徑直走向內間,「人帶來了?」
廳長點頭,「我以審訊的名義將她從女子監獄暫時性的提了出來,明晚七點前必須送回去。」
「辛苦你了。」
「將軍,現在顧家和媒體都盯得很緊,您要說什麼可要儘快,我不知道監察廳會不會也有顧家的眼線,如果被發現了,免不了受責。」廳長合上門,靠在牆上,環顧著周圍的動靜。
劉啟看著椅子上精神萎靡不振的女人,走到小桌前,倒上一杯溫水。
岳珊睜了睜眼,神情冷漠,「連你也想來看我笑話?」
「你是知道的,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魚死網破這事,我還沒那麼蠢。」劉啟見她並不在意自己送上的水,索性自己拿起喝上一口。
岳珊靠在椅背上,冷冷一笑,「恐怕這醜聞一出,劉將軍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我只是沒有想到顧以辰那小子還真能把二十幾年前的舊事全部翻出來。」
「他真的全部翻出來了嗎?」岳珊反問。
劉啟眼瞼眯成一條線,冷笑道:「的確,還沒有翻完,所以不能讓他再繼續查下去。」
「只怕紙是包不住火的。」岳珊揚了揚嘴角,身體前傾,靠近這個如同夢魘一樣的男人,「我在監獄里給你留了位置,要麼你陪我一起進來,要麼你帶我出去。」
「你這是在威脅我?」劉啟鉗制住她的下頷,眼神陰鷙,「你應該知道我完全有本事弄死一個無期徒刑的犯人。」
「是嗎?只不過你想弄死的這個人顧家可盯得緊,恐怕你的人還沒有出手,就被顧家不動聲色的一一拔掉了吧。」
劉啟甩開她,漠然道:「你既然都知道顧家的能力,那就能想到我現在救不出你。」
「我可以等,一年兩年我還能等。」
「事情風頭過後,我會想辦法把你救出來。」劉啟單手扶額,「管好你的嘴,更要管好你手下的那些人。」
「不勞你費心,恐怕劉家現在的局面你也是被惹了一身腥吧。」岳珊抑制不住的得意大笑,「我精心策劃了一切,沒想到卻是顧以辰的局中局,他還真是能忍住氣,等我自己上鉤,看我唱完獨角戲之後,領著一群人拆了我的檯子,看我狼狽的從高處跌下,這口氣,我怎麼都忍不下去。」
劉啟沒有接話,自顧自的喝著那索然無味的白開水,隨後,將空杯子放在桌上,「這件事就這樣吧,你安分的在裡面待著,我會尋機會讓你重見光明。」
言罷,岳珊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那扇門之後。
當身後的雙門阻攔了女人鋒利如刀的雙眸過後,一抹詭異的危險縈繞在他周身上下。
他一面往前走,一面拿出手機,冰冷到如同寒冬臘月的聲音回蕩在走廊深處:「讓人好好關照關照岳珊,要讓她生不如死的在裡面活著。」
審訊室瞬間安靜,廳長推開門,警覺的踏出一步,「他走了。」
岳珊指尖輕輕的扣動著桌面,嘴角微揚,「老狐狸。」
「您打算怎麼做?劉啟不會善罷甘休,更不會讓您活著走出來。」
「連你都看出他的虛與委蛇,他還真把我當成瞎子使喚了。」岳珊站起身,走到窗前,「我還有多少人?」
「顧大少秘密除了幾個機部人員,還有十幾名在編人員,目前可用得上的只有五名。」
「部隊有嗎?」
廳長愕然,「您還想對付顧家?」
「不,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看透了,顧家我是沒本事分一杯羹了,不過劉家,劉煜畢竟是我兒子,劉啟這個人連原配的兒子都敢弄去當人質,更何況是我這個隨時威脅他的女人的兒子,我雖然給不了錦嶸什麼,至少我要給劉煜留下一個沒有故障的餘生。」
「您的意思是——」
「他不會讓我活著走出監獄,我這裡藏著他的太多秘密,既然如此,我甘願同歸於盡。」
一時之間,滿堂死寂。
夜風微涼,一輛保時捷穿透夜境,疾馳的駛過環山公路。
林家大宅,夜霧籠罩,在一片寂靜中顯得那般的蕭瑟。
林潔鈺從車內走出,嗅的空氣里一股揮之不去的廢舊味,不明所以的看向只打開了幾盞燈光的別墅大樓,曾經盡顯奢華的林家宅子怎麼會淪落到這般情景?
顧以辰走在她身旁,溫柔的握住她的手,「進去看看吧。」
林潔鈺心口有一種不祥預感瀰漫著,剛剛在林家當了十幾年的保姆突然來了一通電話,打破了她不想回去的執念。
林嘉承暈倒了!
大廳中,只有薛姨一個人收拾著地上的碎片,平日里雖然林家並沒有多少傭人,但也不至於整個宅子都像是只有她一個人那般毫無生氣。
薛姨看見進門的身影,急忙放下手裡的活計,跑上前:「大小姐,您終於回來了。」
「這裡究竟怎麼了?」林潔鈺詫異的看著死氣沉沉的林家,慌忙問道。
薛姨輕嘆,「自從您走後,夫人過世后,少爺去世后,這裡就只有我一個傭人了,老爺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在公司,一周也就回來一兩次。」
「其他人呢?」
「老爺全都辭了,說是人太多,會煩,就留著我一個人,今天還沒有吃完晚飯,老爺就這麼倒在了地上,我打電話給家庭醫生,他們也才剛走一會兒。我本不想通知您的,可是老爺其實挺想您的。」
「他人呢?」林潔鈺看向一樓卧房的位置,「醒了沒有?」
薛姨搖頭,「醫生說老爺是透支了體力,一時暈厥,必須要好好休息兩天了。」
林潔鈺點點頭,邁步走向客廳另一側。
顧以辰自始至終站在她身側,替她注意著腳下的位置。
卧房內,只餘下一盞微弱的檯燈。
「你進去看看他吧,我就在門外等你。」顧以辰拂過她兩鬢的碎發,輕柔的說著。
林潔鈺推門走進,大床上,男人安詳的沉睡著,旁邊的時鐘井然有序的敲擊著,在沉寂的房中一聲一聲的麻痹著神經。
她尋了張椅子就這麼坐在床邊,林嘉承的頭髮有些白了,大概是年輕時殫精竭慮放縱太過,不過百半,就這麼蒼老憔悴。
林潔鈺低下頭,床頭上放著一隻相架,上面有一張照片,是她母親的舊照,母親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是她小時候吧。
她沒有看過這張照片,也不知道這張照片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她拿在手裡,仔細的摩挲著上面女人的笑顏。
「鈺鈺?」干啞的聲音打破屋內的平靜,林嘉承幾乎以為是夢境,慌亂的從床上爬起來。
林潔鈺放下相框,道:「醒了?」
「鈺鈺,真的是你?」林嘉承想要觸碰她,卻又怕這不過是自己的夢境,倉皇的縮回手。
林潔鈺點點頭,「薛姨說你暈倒了,既然體力已經跟不上從前,就別太逞強。」
林嘉承忙不迭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
「家裡太冷清了,你不應該遣送那些傭人的。」
「人多了聲音就雜,這樣也挺好的,免得一回來就看見那些人偷偷摸摸的在角落裡議論什麼。」
「這張照片你是從什麼地方找到的?」
林嘉承看向她所指的方向,笑道:「在你母親的陪嫁舊物里翻出來的。」
「是嗎?我無數次翻過,也沒有找到。」
「可能是冥冥之中吧。」林嘉承拿起相框,眉眼溫柔的撫摸過,「那個時候你才百天。」
「都是陳年往事了,提起也只是徒添傷悲罷了,既然你沒事了,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林潔鈺站起身,作勢便想離開。
林嘉承放下相框,著急道:「這麼晚了,就在這裡住一晚吧。」
林潔鈺雙腳一滯,「算了,我習慣了睡自己的床。」
林嘉承垂下眸,不再過多要求,「那、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你好好休息。」林潔鈺打開房門,幾乎是落荒而逃。
顧以辰一言未發的牽起她的手,並肩走過那條幾乎毫無溫暖的走廊。
薛姨收拾好地上的雜物,看著兩人想要離開,迫切的追上前,「大小姐這麼晚了還要離開嗎?」
「你好好照顧他。」
薛姨蹙眉,「老爺盼了您那麼久,就不能留宿一晚嗎?」
「不了,這裡怪冷清的。」林潔鈺攏了攏衣衫,便頭也不回的走下台階。
保時捷的影子在黑影中漸漸被吞噬。
在環山公路山腳處,一輛黑色卡宴交匯著駛上山路。
顧以辰看了一眼與他們交織錯過的車子,透過後視鏡注意了一下山上的幾棟別墅,不以為然的繼續驅車離開。
黑色卡宴最終停在林家大宅前。
薛姨不明白這麼晚了為什麼還會有人造訪,起初聽見門鈴聲時還以為是大小姐回來了,結果打開門之後才發現是兩個陌生男人。
走在最前的男人是一位年過半百的中年男人,隨後進入的是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年輕男士。
「我們來拜訪一下林董事長。」中年男人先行開口道。
薛姨解釋道:「董事長身體不好已經休息了。」
「既然如此,我願意等。」中年男人就這麼坐在沙發上,似乎有一種等不到他見面便不走的陣勢。
薛姨有些為難,自己真不應該不看清楚對方就貿然放人進來。
「你也別擔心,我們不是什麼壞人,說起淵源,我們應該還算林家自己人。」年輕男士道。
薛姨愕然,林家自己人是什麼意思?
中年男人將名片送上,「我姓林,單名一個晉。」
「林家除了大伯外,並沒有多餘的旁系親屬。」薛姨道。
中年男人冷冷一笑,「我沒有說我是林嘉承林董事長這邊的自己人,你讓林董事長出來便知道我是誰了。」
薛姨有些遲疑,猶豫著要不要去叫老爺,結果老爺的聲音便從卧房位置響起。
林嘉承道:「請客人到書房一敘。」
林晉站起身,對著年輕男人道:「你就在這裡等我。」
言罷,他緩步朝著聲音響起的方向走去。
林嘉承坐在輪椅上,身上搭著一件毛毯,親自泡上一杯茶,「我以為你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老爺子當年可真是狠心,雖然這些東西給姐姐是理所應當,只不過身為同樣親生骨肉的我,太過絕情了。」
「畢竟私生子是不能曝光的醜聞。」林嘉承漠然的抬頭對視上他的雙眼。
林晉嘴角輕揚,笑得那般的猖狂,「看看現在的林氏,如果是我手中必然不會變的如此蕭瑟。」
「只怕有心人會誤了林氏的光明正大。」
「你還是這麼高傲,林嘉承,你說你現在這樣算不算我姐給你的報應?」男人拿起茶杯,嗅了嗅茶香,點頭道:「在國外喝多了那些苦咖啡,現在回國后喝喝這清淡的茶水,也是極好的選擇。」
「說吧,你回來究竟想幹什麼?既然你在北美混的如此風生水起,突然跑回來想做什麼?」林嘉承戒備的看著這個消失了三十年的男人,他的出現絕對不可能會是偶然。
「我說回來找你敘舊,你會信嗎?」林晉邪魅的上揚著嘴角。
「我並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交情。」
「好吧,我也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情誼。」
「說吧,你的目的。」林嘉承再次問道。
男人放下茶杯,目光倏地陰鬱,「我要一顆腎。」
「……」林嘉承愣了愣,片刻之後仰頭大笑,「你真以為你有通天本事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嗎?」
「我知道姐姐有個女兒叫林潔鈺。」
「啪。」林嘉承驀地砸下杯子,「林晉,別說我沒警告你,你敢動鈺鈺,我就算傾家蕩產也會讓你一無所有。」
「等你有那個本事再說。」林晉咂咂嘴,「以前或多或少聽說你跟林潔鈺之間的事,本想著跟你做個交易,沒想到你這麼迂腐,既然如此,也罷,我可以自己動手。」
「你敢。」
「我只是提前告訴你一聲罷了。」
林嘉承緊緊的捏住茶杯,「你為什麼要腎?」
「這個我得想一想我可不可以告訴你。」
「我可以幫你找。」
「我找了一年了,等不了了,既然直系親屬成功率高,我不得不嘗試一下。」
「這麼說不是你病了,就是你兒子病了?」
林晉目光一沉,「你不需要知道是誰病了。」
「既然你都在乎你兒子的生死,難道我不會在意我女兒的生死?」林嘉承將茶壺丟在地毯上,看著上面瀰漫開的一灘茶漬,「林晉,你既然查到了鈺鈺,就應該知道她後面還有一個顧家撐腰,你敢動她,可不是動我林氏這麼簡單。」
林晉挑眉,目不轉睛的直視著他的雙眼。
林嘉承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氣在自己的身體周圍散開,他惶恐的看著男人,「你想做什麼?」
「做這種事,我當然知道道上的規矩,不能得罪什麼人,我自然而然很清楚,只是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我不得不冒險試一試?」
「你什麼意思?」
「老爺子當年辜負了我母親,趕走了我們母子,現在是到時候償還代價了。」
「我告訴你,你別——」林嘉承驚愕的捂住心口,一股疼痛就像是蜘蛛網瞬間在心口炸開,他雙目猩紅的看著男人得意的笑容。
「如你所見,我這個見不得光的人物是不可能明目張胆的去找她林潔鈺,只有一個辦法引她自己出來。」
林嘉承失去掙扎,倒在地毯上,止不住的痙攣著。
「你放心,你現在還死不了,不過只怕是活不了幾日了,林潔鈺也是到了該盡孝的時候了。」林晉站起身,輕輕的扯了扯他身下的毯子,替他搭在肩上,「我改日再來看你。」
「你——」林嘉承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心臟處糾纏著,他雙目圓睜,一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就這麼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林晉從書房內退出,對著一邊全神戒備的傭人說:「你家老爺好像生病了,你最好過去看看他。」
薛姨心急火燎的與他擦肩而過,看見書房內倒地不起的男人過後,急忙上前扶起。
隔天,天色較好,一縷陽光從落地窗一路延伸至床腳。
一雙小足從被子里伸出來,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替她蓋上。片刻過後,小腳又從被子里涼了出去。
顧以辰從矮桌上站起,蹲在床側輕輕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該起床了。」
林潔鈺順勢抱住他的臂膀壓在頭下,「困。」
「今天要去產檢,忘了?」顧以辰拂過她凌亂的髮絲。
林潔鈺睜開雙眼,「沒睡醒。」
顧以辰將她抱起來直接走向洗手間,「給你放好了熱水,先洗個澡。」
林潔鈺雙手纏上他的頸脖,笑道:「你替我洗。」
「……」
似覺得火氣不夠,她的指尖輕輕的滑過他的鎖骨,「萬一我又睡著了怎麼辦?」
顧以辰打開淋浴,「你說的沒錯,以後就用淋浴洗。」
「……」林潔鈺瞧著他毫不遲疑的轉身離開,坐在白玉壘砌的坐凳上,冷冷一哼,自己脫下睡袍。
不過十分鐘,她又靠在門上,小聲喚道,「我頭暈。」
顧以辰幾乎是如風而至,驚慌失措的看著就這麼坐在凳子上笑靨如花的女人,方知剛剛那一刻他差點都恨不得自己撲過來,這丫頭倒好,就這麼光著身子對自己笑的如此不懷好意。
林潔鈺指了指他身後的衣架,「我頭暈走不動。」
顧以辰輕嘆一口氣,拿起浴袍將她裹得嚴嚴實實,「以後不能再這麼嚇唬我了。」
「你就沒有別的什麼想法?」林潔鈺挑眉,修長的手指再次忍不住的在他心口嘩啦嘩啦。
顧以辰按住她蠢蠢欲動的手,道:「肚子里有兩個壓著,安分一點。」
林潔鈺佯裝發怒的指著肚子,「就是你們兩個,害得我美人在懷都不能碰。」
顧以辰抱起她,「先把頭髮擦乾。」
「真的不行?」林潔鈺蹙眉,「你剛剛真的就沒有一點點衝動?」
「我知道什麼是分寸。」顧以辰將準備好的裙子放在她面前,「穿上吧。」
林潔鈺敞開雙手,「你替我穿。」
顧以辰眯眼,「你這是準備逼我犯罪?」
林潔鈺得意的勾唇一笑,「盡情的犯罪吧。」
顧以辰扯下穿戴好的領帶。
林潔鈺興緻高昂,這是打算來一場血腥的暴力事件?
顧以辰就這般把領帶蒙上自己的雙眼。
「……」林潔鈺哭笑不得的瞪著他就這麼摸索著將裙子套上她的頭,然後胡亂的東摸摸西摸摸,愣是找不到她的胳膊在哪兒。
「得了,我自己穿。」林潔鈺咬牙切齒的穿好裙子,揉了揉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臂。
顧以辰笑而不語的揭下眼睛上的領帶,重新從容不迫的穿戴整齊。
通往醫院的路上,卻是順暢的讓人覺得詭異。
果不其然,還沒進入醫院輔道,數輛越野車直接將去路封鎖。
車內一人身穿黑衣黑褲,帶著黑色墨鏡,一臉不苟言笑的走到保時捷前。
顧以辰降下車窗,斜睨一眼莫名其妙出現的一眾黑衣人,道:「這大白天的,這麼大的陣勢,宏爺老人家是想搞出什麼新聞出來?難不成是嫌我顧家還不夠亂?」
「老爺子讓我帶顧太太去一下堂會。」
「現在?」顧以辰看了一眼還沒有睡醒正在補眠的小傢伙,「她今天要去醫院檢查。」
「老爺子的意思是可以等。」
顧以辰瞥向那一眾似乎並不打算就這麼離開的黑衣人,搖頭道:「帶路吧,不過得告訴老爺子快點結束,醫院那邊還等著。」
「是,是。」男子馬不停蹄的拐回車內,隨後,數輛越野車先行上路。
一年一度的廟堂大會是選在郊區的一處古廟舉行,黑壓壓一片深色西裝的男士巋然不動的站在大院中,傳聞這一天附近警所都會集體出警潛伏在四周,就怕這群過慣了刀口舔血的熱血男人們一個想不通來個真刀真槍集體混戰。
警員們按兵不動的守在四周,監測著裡面的情況,如若有任何風吹草動,必定是緊急出動制止大屠殺行為。
只是事情似乎有些失去控制,當警員們看見熟悉的車子進入視線時,一個個詫異的險些直接出動。
這顧家三少為什麼會在這裡?
眾人面面相覷,難道他被綁架來了?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負責監控的警長急忙上報給上級,速速請求支援,務必保證顧三少以及三少夫人人身安全。
堂會內,氣勢恢宏,一個個面色嚴肅的等待著宏爺發號施令。
林潔鈺睡得暈暈乎乎,當徹底醒過來的時候,瞧著身前那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密集恐懼症差點被刺激出來。
顧以辰揉了揉她發愣的小腦袋,「老爺子讓人帶你過來應該是要說什麼,別害怕,今天是堂會。」
林潔鈺莫名的撫了撫被嚇得上躥下跳的心臟,她弄不明白黑界的堂會跟她這個出身清白,做事清白,做人清白,渾身上下都白白的人有什麼關係?
「鈺鈺過來。」老爺子坐在龍頭大椅上,他的身前,依次排著堂會的數位長老,隨後才是目前呼聲最高的接班人,以及各地方區域負責人,場面氣派,完全有區別於上世紀那些大佬電影,此時此刻,一個個文質彬彬笑意和煦的看著她,怎麼看怎麼瞧都像是普通人的普通會議,當然,首先得撇去他們一個個腰間若隱若現的槍支器械。
林潔鈺不怕?活見鬼了,她再囂張也不敢在這麼多龍頭大哥面前耀武揚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