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漸明（下）

然而司空凌的眼神卻更冷。

「都出去！」

宮女太監魚貫而出，直指出了殿外才敢大口呼氣。陛下那冰冷的語氣和霸道的氣勢實在太讓人恐懼了。

那顆心似乎被什麼東西提起來了，惴惴不安。慶幸孩子們早已安寢，他的怒火不會燒及到孩子們身上，端午突然有一絲慶幸。

寂靜的殿中，詭異的氣氛似要將人凍結起來。

良久，才聽得沉穩的步伐由遠及近傳來，一抬眸，端午就看見那個冷情的司空凌站在自己三步間的位置，獵鷹般地鎖視自己。

「回答朕！」

語氣中有明顯的憤怒，懾人的氣勢。

她回來做什麼呢？她為何還要回來呢？

其實，我也不想。垂眸，黯然。端午沉默作答。

猛地一陣帶著龍涎香的風襲來，緊伴的便是下頜碎裂般的劇痛，端午被迫抬頭，咫尺距離的司空凌陰冷得可怕。

「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可我，似乎並沒有什麼想對你說的。端午的心說。

司空凌見端午並不回答，怒火逐漸旺盛，雙眼愈加陰鷙，不自覺地加重了手掌力氣。

終是有些撐不住，端午吃痛的悶哼一聲。

頓時驚醒，司空凌倏地收回了手背在身後，眸內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端午猛然倒退兩步，緊咬牙關，不言不語。只是有些疑惑，他不是忘記她了嗎？為何現在又這般問她？

「好，朕再你，莫兒和落兒是何時出生的？」依舊陰冷語氣，那雙細眼無比深邃，無絲毫雜質。司空凌強壓住心頭的那絲絲點點不忍，面前這個女子，他曾放任她走進他的心房，而她卻摧毀了那所房子，一去不回。

慌張抬首，端午眉宇間驚恐盡顯無疑，「皇上，孩子是無辜……」

「回答朕的問題！」一聲暴喝，司空凌未待端午說完便怒叱著。

不自覺地緊咬了牙關，又才緩緩開口，「夏至。」

「呵，」司空凌一聲冷笑，「端午，你說，朕該怎麼處置你才好？」

這才是那個惡魔司空凌。端午不禁打了個寒顫，沒有抬頭看他，徑直跪地，深吸一口氣，語氣平淡地說，「奴婢仍由皇上處置。」

你如何對我，從來都不是我說了算。

司空凌莫名的笑了，薄唇的弧度異常優美，像極了一朵綻放在黑夜裡的血紅罌粟花，有著致命的誘惑。

是的，他什麼都記起來了。琪婕、攸西告訴了他和端午間的陳年往事，他本不相信，於是傳旨司空逸進宮，他帶來一個滿頭銀絲的老嫗，精通巫蠱。

然後，現在的他恨她。

「朕想殺了你。」

沒有太多的驚詫，司空凌會有如此想法，端午早有預料。「是。」

聽見端午如是應答，司空凌不禁緊握了拳頭，目光如尖刀，硬生生地壓下心頭的怒火，「但是，現在，朕要折磨你。」一字一句，似從牙關中硬逼出來。

只不過從回了過去的日子而已。端午依舊跪得筆直。

「朕要你在冷宮裡孤老一輩子。」

噝——渾身力氣突然全被抽走，端午有些跪不穩，左右搖晃，耳邊一再重複司空凌殘厲的話語，他要讓她孤獨此生……

那麼，從此以後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的孩子？讓她從此活在漫無邊際的擔憂黑暗中，生不如死？

一瞬間，端午就紅了眼眶，心頭傳來針刺般的疼，怎麼都無法抑制，「皇上，奴婢不能沒有孩子……」

那優美的弧度有剎那凝固，瞬間又恢復正常，司空凌氣勢凌厲地走向端午，緩緩蹲下身來，居高臨下地抬起端午的下巴，冷笑著說，「朕只不過學了你當年的無情。」

溫潤的眼淚劃過司空凌的手心，似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割過，碎落地上綻放開來的是鮮紅無情的血。

他果真是不會放過她的，不管她如何做都無濟於事，端午那顆懸挂的心墜落無邊無際的深淵中，「你殺了我吧。」

一道精光閃過司空凌的瞳孔，又一聲冷笑，「朕不會殺你，你若死了，朕就折磨他們。」

那深淵似乎沒有盡頭，痛苦也永遠沒有盡頭。端午猛然抬頭看著司空凌，她早就見識過他的冷血無情，怎麼會相信虎毒不食子那句話？怎麼會相信他也會有心思手軟的時候？

「你好狠……」沒有半點遮掩，似刺蝟的端午終釋放出自己的刺。

「是，朕就是心狠手辣！」司空凌猛然甩開端午的下巴，凌然起身，怒火重重地看著受力不住而摔到在地的端午，「當年你離開朕就該預料到後果，朕——不會原諒你！」

「朕不會原諒你——」司空凌絕然的話語回蕩在空蕩蕩的殿中，那人早已拂袖離去，一去不回。

冷冰冰的寒氣從地上傳透全身，卻始終比不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