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遺詔

第二百零四章 遺詔

聶閣老的話老夫人哪裡敢反駁,連忙應了,又喚了人伺候著聶閣老梳洗歇下不遲。

這些事怎生統統不知,她只聽喜嬤嬤說聶笙的胎保住了,就心神放鬆的去睡了,結果第二天天不亮,就有宮裡太監來接她入宮。

雖然登基的人選還沒出來,可皇帝的喪禮還是要中規中矩的辦的,怎生雖然不用進宮哭喪,卻要穿了衰服守靈為皇帝哭悼。

可黎王這些日子都是住在宮中的,她實在不願意去面對他,且宋太后已然嚴明不會橫加干涉……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喜嬤嬤匆匆進門悄聲在她耳邊道聶閣老想要見她。來時的路上,聶墨已經交待過,說回到家說不得公公會見她,叫她只管保住自己就行,原話十分不客氣,「你只是一個人,平素與政事無干,他們想做什麼,也不會徵求你的意見,如若要你去做些什麼事,

你需要三思而行,須知,你可是有丈夫跟女兒的人!」而今思之,言猶在耳。

聶墨的話聽起來很自私,可怎生知道,他心裡就是這樣想的,他被家族犧牲那麼多年,積累的怨氣雖然散了些,可畢竟根深蒂固了,雖然不會棄家族與不顧,可也不會憑白的令自己為家族再度犧牲。

便如聶墨所說,「父親他,是決計不會將我的性命前途安危看的比家族的興旺還重的。」

一番話說的怎生心有戚戚,世間之事坎坷不平,何來真正的公平與公道,雖都說公道自在人心,可人心狹窄,常常一葉蔽目,遂令無數人蒙冤含恨。

聶墨想為家族出一分力,可這力氣是建立在不把自己跟自己的小家送上斷頭台的基礎之上的。怎生又想一遍他所說的話,這才對喜嬤嬤說,「叫聶江打發宮裡來人喝杯茶稍候,容我梳洗一番。嬤嬤跟我一起去見公公。」她也清楚自己的缺點,心軟,意志不夠堅定,聶閣老這種大人物,不用說話,她

都能跟見了校長一樣畏懼。

不想聶閣老卻沒有拿長輩架子相迫,「昨夜之事,多謝郡主相助。」說的很溫和,很懇切。

「父親嚴重了,都是一家人,兒媳該當出力。」她站在廳中輕聲回話。

聶閣老指了椅子,「郡主坐下說話。」

等怎生坐好,果然沒有多廢話,而是直接問道,「郡主昨日見過太後娘娘了,不知道皇位之事,太後娘娘是怎麼考量的?」

怎生搖頭,「太後娘娘直說自己不會幹涉。」把那句怎生要當皇帝她想辦法的話給隱了下來。

聶閣老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卻突然道,「先帝將行,曾招我秘密進宮,示我遺詔。」

怎生哪裡料到今日會聽到這樣一番密辛,禁不住瞪大眼直勾勾的盯著聶閣老。

聶閣老說話間卻露出幾分猶豫。

怎生這時候就如渾身長了虱子的猴子,恨不能抓耳撓腮的問上一問,那遺詔寫的啥,到底要傳位給誰,聶閣老既然有遺詔又怎麼不在當日陛下駕崩的時候就拿出來……

可聶墨耳提面命的教訓實在是太深刻了,「父親說話,慣會露一句,藏十句,你若是猜不出來,便不要猜,他愛說不說,不說拉倒。」

想起聶墨的話,怎生暗暗腹誹,可不是露一句,藏十句嗎,起碼他那句話之後,她就有好似數不清的疑問想問,而且覺得聶閣老肯定知道答案。

又想,或許這才是聶閣老的高明之處,自己委實比不過,因此倒還不如仍舊假做不知,免得被帶到溝里。

在等待聶閣老繼續回答無望的時候,她便垂下腦袋,暗暗的想聶閣老此時告訴她這些是做什麼的?他總不會突然就想跟自己拉家常吧?

外頭燈籠人影憧憧,不一會兒喜嬤嬤在門外輕聲道,「郡主,宮裡人又催了。」

聶閣老正要說話,就聽怎生突然問道,「父親可有交待?」她只是想聽聽,卻不敢保證自己能做。

遇到一個不安牌理出牌的兒媳婦,聶閣老的思緒被打斷了,不過他卻沒有怒,只是搖頭道,「遺詔之事,天下間只有郡主與我知道。」

怎生,「哦。」

沒有表示得知這一密辛的訝異,更沒有覺得壓力甚大,也沒有指天發誓自己會保守秘密……就只輕輕一哦,彷彿遺詔不值一提一樣,可她的語氣也並不敷衍,只是這一個字著實把聶閣老噎得不輕。

心裡不得不腹誹,那句有名的「兒女是債,欠債還債無債不來。」,又道,「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若說璟允這兔崽子是個賊精明,那麼怎生這兒媳婦就是個假糊塗……

他直到今日,才隱隱有種被當初的聶墨騙了的感覺。

見聶閣老再無話,怎生便站起來請辭,「那父親,我便去宮裡了。」

聶閣老想著心事不忘點頭,「嗯,郡主還要勸了太後娘娘保重身體。」

「是。」怎生這次又是一個字,乾乾脆脆。

聶閣老實在無語,揮手將她打發了。

兒女們大了,各自有了小家,也各自有了想法,他老了,也更累了。

喜嬤嬤服侍著怎生上了車,悄聲問了一句,「夫人,閣老說了什麼?」見怎生搖頭,知自己再問便逾越了,只好閉口不言。

怎生卻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分析聶閣老說那句話的意圖。

聶閣老總歸不是心血來潮突然說遺詔的事的,他後頭又強調世間只有他跟怎生知道,那麼假如他說的是真話,也就是說遺詔的事太後娘娘不知道,黎王更不知道。

那麼遺詔的內容呢,這道選擇題對皇帝來說,應該不算難吧。

若是遺詔明示說黎王作為皇太弟繼位,那麼聶閣老就在皇帝駕崩當日拿出來就好了,也用不著這些日子跟黎王在朝堂上死磕。

是了,這遺詔很有可能是令容郡王繼位。

皇帝再不喜歡容郡王,可也決計不會喜歡一個殺了自己二子又不停的害自己的弟弟,縱然這個人是親弟弟。

要知道時人重視子嗣延綿,想當初,皇帝未必不知道若真傳位黎王,有可能自己唯一的兒子容郡王也會被迫害死去。

至於為何不早早拿出來,或許是容郡王當日寸功未立,又或許是因為容郡王的勢力還不足以跟黎王抗衡,想來,聶閣老自有計較。

只是怎生卻另有發愁的事。

她在想,遺詔之事自己已經知曉,那麼要不要告訴母后呢?

春風依舊凜冽,吹這灌進車廂裡頭,喜嬤嬤擋在她身前,見她默默不語,突然說了句,「若是二爺在就好了。」

二爺在,決計不會叫聶閣老直接對上二夫人,二夫人也就用不著如此糾結了,喜嬤嬤暗暗想到。

可與遺詔比起來,目前對怎生來說,還是進宮面對黎王這深井冰的壓力更大些。

到了宮門口,她伸手撩起車簾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吩咐喜嬤嬤,「嬤嬤,你在這宮裡多少年了,對各處也熟悉,等下進了宮,你不要跟著我了,去打聽打聽進來宮中發生的事,也免得咱們兩眼一抹黑。」

喜嬤嬤猶豫,「那郡主身邊……」

怎生果斷道,「藍瑩跟木香跟著我就夠了。」真要是有無力回天的事,多一個喜嬤嬤也不過是多搭上一條命。

喜嬤嬤點了點頭,囑咐了藍瑩跟木香一通,馬車也就經過了宮門。

下了車,還是昨天那內侍,上前道,「請郡主隨奴才們來。」轉身提著燈籠就走。

「慢著!」怎生冷聲喝道,見前頭的人停下轉身,才接著說道,「本郡主要先見過母后。」

兩個內侍並不買賬,雖然一臉諂笑,說出來的話卻硬實,「郡主,這恐怕與禮不合吧!」

「與什麼禮不合?郡主要先見過太后,那是孝順,難不成郡主不給太後娘娘請安,就與禮相合了?」喜嬤嬤呵斥道。

內侍眼珠子一轉,笑的更委婉,「郡主,實在是天色尚早,恐太後娘娘尚未起身啊,郡主若此時過去,豈不是只能枯等。」怎生剛才一直盯著他們的樣子,見狀更加覺得其中有貓膩,硬聲道,「枯等又怎麼了,有孝心還懼怕等上一等么?你們不要說了,我已經決定要先見過太后。」這個天色,讓她去祭拜皇帝,她害怕,讓她去

見黎王,她更害怕,還不如等著太后醒來,天色大亮呢。

領頭的內侍還要說話,他身後的另一個人忙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襟,兩個人終究垂首站在路旁,口稱,「郡主請!」

怎生將他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轉頭往壽安宮的方向走去。

不一會兒,藍瑩在她身後小聲道,「郡主,剛才那小個子太監偷偷溜了。」

怎生點點頭,不管是往黎王那邊稟報,還是去搬救兵,她寧願跟人在這星空下對峙,也不願意在屋裡被人拿捏著宰割。

她的身體到底不能疾行,走的慢了,果然不一會兒就被人追上了。

見黎王坐著御輦過來,喜嬤嬤扶著怎生的手抖了一下,呼吸加重了一分。她在宮中,經歷的多,見識也多,對風險的預見要比怎生更加敏感。

怎生仰著臉看著黎王,神情裡頭帶了一絲傲然。

黎王微微一笑抬手止住了轎子,旁邊內侍則高聲道,「皇太弟到!」

怎生看著他下了轎子,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來,這一刻油然的升起一股對先帝的仇視。

若不是先帝發神經立了這個什麼皇太弟,那麼此時就該無疑的是容郡王繼位,啥事都沒有,若有,那也是黎王謀反。

可現在,黎王持皇太弟的身份,位同東宮,實際上的身份還要高出容郡王一大截。不知道先帝在九泉之下會不會恨得捶胸頓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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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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