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血手印
深吸口氣之後,我強令自己冷靜下來,摒棄掉腦海中紛亂且恐懼的想法,因為這些東西,很有可能讓我出現錯誤的判斷。
地上,背對著我們跪著一名男子,披著一件外套,腦袋耷拉在胸前,從毫無聲息的跡象判斷,這個人已經死了。
「峰哥,地上有大灘的血跡,周圍有噴濺的痕迹,應該是大力造成的不可修復創傷,從凝固的血液顏色來看,案發時間在一小時左右,具體的死亡時間還要進一步檢驗才能確定!」
「嗯!」
對於徐睿的說法,我是認可的,血跡有噴射狀,說明是被大力撞擊造成的,比如匕首的猛然刺入拔出,就會造成這樣的現場。
而血液的顏色變化,的確能初步推斷案發時間,不過正如徐睿所說的一樣,具體的死亡時間還要通過深入的屍檢來確定,畢竟流血跟死亡是兩碼事!
法醫的現場勘察,都是為刑偵服務的,為的就是提供線索爭取最寶貴的偵破時間,當我們確定了案發時間以後,蘇沫的命令已經是傳達了下去。
「去告訴馬隊,先確定死者的身份,然後調取附近所有的監控錄像,並逐步排查死者的人際關係,作案手段如此兇殘,一般來說都是仇殺,詳細了解一下死者有沒有跟什麼人結怨。還有,盡量把事態往下壓著,避免引起其他人恐慌,能在這裡買房的,非富即貴,一旦處置不妥當,我們就要承受極大的輿論壓力,讓我們自己陷入被動之中!」
「是!」門口的小警員應了一聲,急匆匆跑了出去。
蘇沫這樣的安排無可指摘,因為穩定人心本就是刑偵工作的一部分。當然,這跟我的關係並不大,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確定兇器種類!
一般來說,能造成這樣的創傷,無非就是管制刀具之類的東西,但是當我走到那人面前,看到呈現在眼前的一幕時,我才知道我錯了。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管制刀具,而是那人自己的——雙臂!
除了披著的那件衣服之外,他上身是赤裸的,雙臂從肋骨處深深刺進去之後,雙手帶著內臟從腹部伸了出來,鮮血是順著十指流到地上的。
「怎麼了峰哥,有什麼不對嗎?」
看到我愣在了當場,徐睿疑惑的嘀咕了一聲,和蘇沫對視一眼之後走了過來,當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後,蘇沫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至於徐睿,則是捂著嘴沖向了洗手間!
「瘋子,你怎麼看?」案件的排查,線索的梳理,我的確是不如蘇沫在行的,可確定死因之類的,她遠不如我有話語權。
「暫時還不能確定,幫我把箱子拿過來!」
任何的現場勘查,都不能做主觀的猜想,一切都必須建立在檢驗的事實基礎上,在沒有深入檢查之前,我不會給她任何的結論。
死者的雙臂是交叉著的,首先我要確定,他的雙手是怎麼刺入肋骨之中的,一般人的手指力量,絕對造不成這樣的創傷。
「腕肌有扭曲的損傷,雙手十指全部骨折,肋骨處有反覆撞擊的痕迹,且身上沒有發現受制於他人出現的扭打痕迹,初步判斷,此人死於自殺!」
「自殺?」
聽到我說出這兩個字,蘇沫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手段如此殘忍,他殺的話倒是能說通,但誰會用這麼痛苦的方式自殺,沒弄錯吧?」
「初步的判斷就是這樣!」
其實我的心裡也是充滿了疑問,我勘察過的自殺現場不少,不過手段都是比較常見的,無外乎吃安眠藥,割腕、或者上吊之類的,眼前這樣的一幕,我還真是第一次見!
「屍體出現了屍僵,結合血液的顏色,初步推算死亡時間在半小時之前!」我摸了摸死者的身體,四肢已經出現了僵硬狀。
「那也就是說,他將雙臂刺入腹部之後,過了差不多半小時才斷氣,那需要多麼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住這種痛苦?」
「你的問題,我沒辦法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什麼採用這種自殺的方式,至於死亡時間,的確在半小時到一小時之間!」
其實蘇沫所說的,也是我疑惑的一點,這樣的自殺方式,所承受的痛苦是難以想象的,就算意志力再強大,也不可能絲毫沒有掙扎的痕迹,畢竟人體的本能反應,是無法徹底控制的。
「這是什麼?」
我試圖通過死者的表體特徵尋找到更多的線索,推翻我之前的結論,因為從我內心來說,我也不相信這是一起自殺案。
「肌肉纖維?」
死者的十指都已經骨折,無法承受內髒的重量,所以出現了下垂,在他右手食指的指甲里,藏著不同於內髒的肉屑。
這是一個警醒的訊號,因為這些肉屑,很有可能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如果真是那樣,案件的性質就會發生徹底的翻轉。
由自殺,轉變為他殺!
死者的雙臂交叉刺入腹部,大臂緊緊的抱在一起,掩蓋住了胸膛的部位,我吃力的將其拉開之後,發現了更為心驚的一幕。
他的胸膛部位,被什麼東西給劃開了,橫七豎八的存在著一道道血槽,肉皮向外翻卷著,就像是嬰兒的嘴巴一樣。
「瘋子,這好像是字……」
「字?」
聽到蘇沫的話,我站起身向後退出了兩步,當再次看去的時候,發現正如她所說的一樣,那的的確確是三個字。
「我該死!」
「嘶……」
看到這三個字,我後背的寒意更盛了:「蘇隊,從死者指甲里的肉屑判斷,這三個字應該是他自己用食指生生摳出來的!」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蘇沫既像是問自己,也像是在問我。
「像是……懺悔!」
「懺悔?」
聽到我的話,蘇沫不有驚疑了一下:「跟誰懺悔?」
「跟它!」
說著,我將手指向了吊扇上頭皮和頭髮,風還在不斷的吹進來,頭髮懸著頭皮搖搖晃晃的,就像是在回應著我的話一樣。
「看來這起案子不簡單啊……」
望著那不斷晃悠的頭髮和頭皮,蘇沫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如果真如我所說的一樣,那這起案子就有著很大的隱情了。
「瘋子,我會派人全力排查,儘快確定這頭髮的主人,屍檢的工作你也要抓緊了,有什麼問題或者需求,第一時間告訴我!」
「嗯!」
這樣的一起案子,讓我和蘇沫都一下子感覺到了壓力,她要去做線索的排查,而我也要將屍體帶回局裡作進一步的屍檢。
初步看起來,這是一起自殺案,很多地方看似合理,但深入的分析之後就會發覺,案子遠遠不是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封鎖現場,盡量把對附近居民的干擾降到最小,屍體直接拉回去局裡,做解剖檢驗!」蘇沫素來是幹練的,兩句話就將工作安排了下去。
她說話的時候,我搬了一把椅子過來,這塊連著頭髮的頭皮,我是要帶回去的,這東西很可能就是這起案子的關鍵。
呼……
就在我抬手去摘那頭皮的時候,門外突然吹進來一陣風,捲起窗帘的時候,我在窗棱上面,隱隱看到了一些東西。
「蘇沫,有新發現!」從椅子上跳下去之後,兩步我就衝到了窗戶跟前,扯開窗帘之後,我發現上面有兩個手印。
手印很小,就像是嬰兒的手一樣,而且是血色的,不用化驗我都能猜出來,這鮮血是屬於死者的,也就是說,案發的時候還有人在現場。
「瘋子,你快來看,死者頸部有勒痕,並且還有幾根頭髮!」在我喊蘇沫的時候,耳邊也傳來了蘇沫的呼喊聲。
勒痕……
她的話頓時讓我一驚,趕忙奔了過去,之前因為死者是跪在地上垂著頭顱的,加上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刺入腹部的雙臂吸引了,所以我並沒有去注意他的頸部。
現在看去果然有有著一道清晰的勒痕,而且淤痕上面,還有著兩根頭髮,從光澤和長度來看,和吊扇上的應該屬於同一個人。
「死者的脖頸有勒痕、還有頭髮,難道說死者的死因不是貫穿腹部導致的,而是在之前頸部被勒,窒息而亡的?」
望著那勒痕,捻著手裡的兩根頭髮,我陷入了沉思當中!
如果真的是窒息而亡的,那就能解釋他為什麼承受如此大的痛苦,卻沒有掙扎的痕迹了,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是死了。
可這樣一來,就又有說不通的地方了,他那個時候既然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將雙臂活生生插入自己腹部呢,除非……
想到此,我將目光再次望向了那兩個血手印,一股強烈的不安,從我心底蔓延了出來。
從手印的大小來看,顯然是屬於孩子的,可我絕對不相信一個孩子具備這樣的力量,能將死者的雙臂生生刺入肋骨之中。
然而,當我走過去掰開死者大臂檢查的時候,一下子就石化在了當場,因為他的兩條大臂上面,都有著一個烏青色的小手印。
從大小判斷,跟窗台上的一模一樣……
到了現在,我終於明白馬三眼為什麼會說不像是人乾的了,我也終於明白蘇沫為什麼跟我說那句話了。
「許峰,想想你的屍檢報告怎麼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