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完美犯罪
在酒店的時候,我曾經被秦培華的那番言論深深震動過,因為無論犯罪過程還原還是推導結果都超出了痕迹學和犯罪心理學的範疇。
或者說,僅僅憑藉上述兩種學科,是無法將犯罪嫌疑人本身以及作案過程剖析、還原的那麼清晰合理的。
當時我曾經注意到秦培華多次看過手機,可怎麼都沒有想到他是在照搬別人的話來說給我聽的。也正是了解到了這一切,所以當接過手機的時候,我心中才充滿了好奇和猜想,對方究竟是什麼人?
什麼人會對刑事犯罪如此的了解,又是什麼人僅僅通過觀看照片和圖像,便能洞悉到隱藏在犯罪現場的一系列不為人知的細節。犯罪嫌疑人為男性、左撇子、年齡在40~50之間、身高163~168cm、身軀羸弱、臉部清瘦,且受到脫髮的困擾。與此同時,還大概率患有腸胃方面的疾病。這些諸多得到現實印證的細節特徵,對面這個
人又是怎麼推導出來的?
懷著巨大的疑問和期待,我打開了秦培華的手機,看到聊天兒記錄的同時,也被對方的頭像吸引住了。
這是一個看起來稍稍年長於我的男人,大約在三十歲左右,他長的不算多麼帥氣,可那笑容卻會給人莫名的親切感。
我有種感覺,這是個「十分可怕」的人,因為他的笑容會讓人本能的放鬆戒備和警惕,進而產生無理由的信任感。
一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能如此輕易的影響到對方心理,這種能力或許跟與生俱來的特質有關,但更多還是源自於後天的錘鍊。
我敢肯定,他一定從事與刑事犯罪相關的工作。
而且,這方面的造詣絕對是登峰造極的。
對自己的直覺,我從來不會懷疑,不過具體是不是,還是需要去求證的,恰如我要請教的那些問題一般。
「我和秦支在一起,請問您是誰?」這是我發出的第一條信息。
對方似乎患有手機依賴症,否則不會秒回信息,要知道這個時間,可是絕大多數人在上班路上游斗的時候。
「你用的是秦哥手機,當然跟他在一起,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們此時應該在行駛的車上對吧?」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對方發了一個笑臉,繼續道,「而且無論是秦哥還是你,現在都心急如焚,沒錯吧?」
「沒錯。」我承認,但必須弄明白他為什麼清楚這一切:「你究竟是怎知道的,能說說根據嗎?」
「其實這一切都是你告訴我的。」
「我告訴你的?」「是的。」他繼續發著信息,「如果不是特別著急的話,秦哥不會讓你來跟我對話。因為就算你我之間有著他這層聯繫,但嚴格來說我們並不相識,對話成功的把握自然也就不如他來找我更大。然明知道成功
的概率不同,你們還是選擇了較低的一種,說明有些事情你們等不及了。」
「還有呢?」此時,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對方的可怕。「我之所以說你們在車上,是因為你發的信息裡面有著錯字。通常與陌生人聯繫的時候,人都會小心的斟酌措辭,尤其是在求助於對方的時候,更會盡最大努力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就拿你來說,將心中思
量已久的話編輯為文字之後,是一定會校正一遍的,饒是如此文字中仍然出現了錯誤,那就只能說明一點,你所處的環境不穩定,有不可控的因素影響著你的主觀行為。」
「如果可能,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我再一次對他產生了深深的欽佩之感。
「我現在正好有點兒時間,問吧。對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圖。」
「不耽誤你上班兒吧?」客氣話,還是要說一說的。
「剛下班兒不久,稍後去吃晚飯。」
「你在國外?」
「是的。」
「那我盡量從重從簡。」說罷,我將心中的諸多疑問拋了出去。
「對這起綁架案,你是怎麼看的?」他不答反問。
「有預謀的。」這一點,是我在找到嫌疑車輛之後確定的,「嫌疑人使用的車輛是提前停在酒店車庫之中的,這說明他知道我們會來到香城,會住在那家酒店,從而提前布置好了一切。」
「沒錯。」蘇圖認可了我的話,但同時也提出了疑問,「現在回想一下,你和女朋友是什麼時候確定的前往香城,酒店又是什麼時候定下的?」
這個問題,我得好好回憶回憶:「香城是我一直都想來的地方,但真正確定此行的決定,還是在領完結婚證的那天。」
「之前你有前往香城的確切計劃嗎?」蘇圖繼續問我,「或者說,在之前你就此事與女朋友商量過嗎?」
「沒有。」這點我必須承認,「我說過,香城是我嚮往的地方,但越是如此,往往越是難以成行。」
「人的任何行為都是有跡可循的,你不會無緣無故的下此決定,這當中絕對存在某種被你忽略的緣由。你再好好想想,領結婚證的那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抑或是遇到了什麼人?」
「好像沒有。」我著實想不起來。
「無意識的呢?」蘇圖說,「這種無意識指的是非主觀行為,也許是不起眼的小細節,也許是偶然觸發的連鎖反應原點。」
「非主觀行為……」我思量著蘇圖的話,腦海中迅速還原著那天的場景,終於想起了一個很容易被遺忘的細節,「那天走出民政局的時候,我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我記得他當時曾掉落了一樣東西。」
「那東西是什麼?」蘇圖回復的很快,顯然這是重點。
「翻開的畫冊。」
「上面有什麼?」
蘇圖的話,就像是一支筆,將那天發生的種種都勾繪了出來,這讓我打字的手都有了些顫抖:「是香城。」
「還看到了什麼?」
「還有,還有我們預定的酒店。」
「……」蘇圖,似乎陷入了沉默,少許之後,他才回復道,「我想此時你已經弄清楚一切了吧?」
「暗示?」「沒錯,就是暗示。」蘇圖繼續回復著,「你一直想去香城,於是那個城市便印在了你的潛意識裡,平時不去提及倒也沒事,可一旦受到外界誘惑或者引導,內心的意願就會變得異常強烈,這就是你在那天下
決定的原因。而這,也是香城那麼多酒店你不選,偏偏選擇現在住的這家的根由。」
「那也就是說,對方知道香城之於我的意義?」
「當然,否則也不會對症下藥,這說明對方很可怕。」話說到此,蘇圖的文字出現了大轉折,「而更可怕的是,你現在根本回憶不起來對方的任何特徵,甚至是男是女你都無法給出答案。」
「很不幸,被你言中了。」我嘗試著進行了回憶,可正如蘇圖所說,對掉落畫冊之人沒有丁點兒印象。
「有趣。」蘇圖回復了兩個字。
他的話,讓我多少是有些介意的,可想到還有些問題要求助於他,便只能暫時忽略掉。更何況,他的話其實也沒什麼可指摘的。「蘇先生,通過上述的分析可以肯定一點,犯罪嫌疑人長時間關注著我,否則不會知道香城在我心中佔據的分量。而這場犯罪,也早就在籌劃之中。雖然我還無法獲知對方是誰,然有一點是無法否認的,他
將所有可能出錯的地方都進行了嚴密的縫補,真正將一起犯罪事件做到了幾乎完美的地步。」
「這個世界,從來不存在完美的犯罪。」「這正是我要請你幫忙的地方。」無論之前我破獲過多麼棘手、奇詭的案件,有一點都是必須要承認的,我的專業不是與犯罪嫌疑人做正面的交鋒,這也導致了我的偵辦經驗和知識存在著不足和匱乏。況且
在破獲的那一起起案件當中,蘇沫和李劍都給予了我巨大的幫助。
在沒有他們協助的時候,在我已經亂了心神的時候,沒有辦法找到最佳的切入點。更莫說這起犯罪本身就是針對我的,犯罪嫌疑人更是對我的一切都瞭若指掌了,這起案子我著實沒有任何把握。蘇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真誠和無助,繼而語氣也和緩了幾分:「在針對性布局的犯罪中,當局者產生困惑與無力感都是正常的,因為很多可能成為案件突破點的地方,由於自身限制會成為看不到希望的死路
。想要偵破這樣的案件通常只有兩種辦法,一種是從疑局之中跳出來,另外一種是撒手不管交給別人,你會怎麼選擇?」
「第一種。」我毫不猶豫的回復道。
「你就不怕越陷越深?」蘇圖繼續給我敲著警鐘。
「相較於你說的,我更怕無法突破自身的限制於桎梏。」「好。」蘇圖發了一個大拇指的表情,繼續回復著,「既然你做了選擇,我們也分析出了綁架案的性質是針對你進行過長時間嚴密籌劃的,那接下來就讓我們聯手將這個完美的疑局解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