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犯罪動機
照片的主體依舊是楊培那張消失的臉,只不過我所指出的是他脖頸處看起來很是輕微的痕迹。
「這是什麼,屍斑嗎?」秦培華眼中透著不解,「如果是的話,怎麼在水庫那裡的時候沒有發現呢?」
「不是沒有發現,而是當時沒有去細緻的探究。」我解釋著,「冬季的氣溫低,會延緩屍斑的出現,加上受害人失血過多,身體的表皮層又沾染著淤泥和藻屑,因此水庫邊的條件不利於做細緻勘查。」
「我怎麼看著這屍斑有點兒像手指的形狀呢?」陳俊皺著眉。
「陳隊,很不幸被你言中了,這就是手指強力擠壓下形成的斑痕。」說著,我提醒了他一句,「難道你忘了,楊培的臉時怎麼消失的?」
「也就是說,這斑痕是犯罪嫌疑人將楊培反覆按入盛有豬血容器時留下來的?」
「是的陳隊,你再仔細看看。」我點頭。「這些斑痕雖然淺顯,可凝神之下還是能夠看清楚的,一共是四道。」陳俊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了下去,「從第一道斑痕的位置以及形狀來看,應該是右手拇指留下來的,還有食指、中指、無名
指,尾指呢?」
「許峰,你說的線索,莫非就是這個?」此時,秦培華也回過了神來。
「是的秦支,受害人的脖頸上出現這種痕迹,只能說明一件事……」話說到此,我故意賣了個關子。
可無論秦培華還是陳俊,似乎都在剎那間領會了我話中的意思,不約而同的說道:「犯罪嫌疑人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不是。」我搖了搖頭。
「不是?」他們二人同時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心更急的秦培華忍不住問我,「許峰,這斑痕已經顯示的很清楚了,你怎麼說不是呢?」
「看看這裡你們就知道了。」我將手指向了患者耳朵后側。
「這是划痕?」陳俊狐疑。
「是的,可你知道這是什麼弄出來的嗎?」
「如果犯罪嫌疑人的右手不是四根指頭,再結合划痕出現的位置,那就說明是尾指指甲劃出來的,對吧?」
「對。」這的確是我的勘檢結果。
「怎麼會這樣呢?」秦培華抬起右手做著模仿,「嫌疑人為什麼要採用這種姿勢,蘭花指嗎?」
「秦支,蘭花指的話,那楊培的屍體上面應該只會出現三根手指印才對。」
「答案在這裡。」看著他們有爭論的架勢,我趕緊轉移了話題。
「這不就是那道划痕嗎,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啊?」陳俊說著揉了揉眼。
「陳隊,你再仔細看,那可不光是傷口吧?」
「難道是紅漆?」
「不是。」秦培華說著,看了看我,「許峰,這是指甲油吧?」
「是的。」我點頭。
「指甲油?」陳俊大為不解,「怎麼會有指甲油?難道犯罪嫌疑人是個女的?」
「不是。」我搖了搖頭,「種種跡象表明,犯罪嫌疑人都是男人,而且是個身強力壯的男人。」
「那為什麼會有指甲油,難道……」話說到此,陳俊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稍許試探性的問著,「該不會是個變態吧?」
「八成是。」點頭之後,我又將手指向了划痕的旁邊,那裡也有著一塊顯而易見的條狀形斑痕,「這特別像是手錶弄出來的,而且手錶應該是金屬的錶帶,最關鍵的是錶帶是極窄的。」
「女士手錶?」秦培華表情凝重了些。
「嗯。」點頭之後,我深吸了口氣,「秦支,陳隊,根據屍體上的痕迹判斷,犯罪嫌疑人怕是有著異裝癖。」
「扮女人?」
「是的。」
「許法醫,為什麼不是易性癖呢?」陳俊表達了擔心,「如果我們判斷出現失誤,那很有可能會弄錯偵查方向。」
不得已,我只能給他稍作解釋。
異裝癖又稱異性裝扮癖,是指通過穿著異性服裝而得到性興奮一種性變態形式,患者均為異性戀,以男性居多。
異裝癖患者通常從青春期開始穿著異裝,初期是穿一兩件異性服裝,逐漸發展為在公共場所濃妝艷抹地招搖過市,有愉快的性滿足感和性衝動出現。
異裝癖與易性癖不同的是患者並不厭惡或懷疑自己的性別,甚至還會得到性滿足,而易性癖在改裝后並不感到色情的刺激,而確信自己是一個真正的異性,病情嚴重者會想辦法回歸原本性別。
根據楊培身上的斑痕判斷,犯罪嫌疑人具備將他制服的能力,這說明此人的力氣其實是很大的。
如果是易性癖的話,通過塗抹指甲油和女性手錶,足以看出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障礙已經十分嚴重。嚴重的易性癖患者,通常都會尋求做變性手術。就算生活拮据,無法短時間內完成性別的轉換,這類人往往也會著手為性別轉換做出鋪墊,比如服用含有雌性激素的藥品等等,可如果這樣,身體就會發生
扭轉性的改變。
先不說種種的副作用,單說力氣也是遠不如從前的,根據這些便可以推導出來,犯罪嫌疑人是異裝癖的可能會更大。
「當然,具體是不是,我還想再去案發現場看看。」說完,我又看了秦培華一眼,「我聽說楊培開走的那輛轎車還沒有找到,而且暫時也沒有弄清楚后一名犯罪嫌疑人是如何將蘇沫轉移走的對嗎?」
「我們正在搜索。」陳俊的神色黯淡了一些,「水庫附近的路四通八達,且因為地處荒僻所有沿途沒有監控設施,難度很大。」
「辛苦了。」在早晨前往水庫的時候我就有過這般擔心,那裡荒郊野嶺的,別說是一輛車,就算藏是十輛也是極為容易的。最惱人的是水庫四周荒草遍地,這又大大降低了查找車轍印的可能。
「許法醫,還有件事情要跟你說一下。」
「請講。」
「你還記得楊培挾持蘇沫從酒店趕往地下車庫的時候,曾經打過一個電話吧?」
「怎麼,查到了?」從蘇沫被綁架開始,我一直忙著,所以暫時忘了那個茬。
「查到了。」
「打給誰的。」
「我們。」陳俊臉色十分難看。
「我們?」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確切的說,是個報警電話。」
「呼……」長出口氣,我才問道,「楊培當時說了什麼?」
「說他犯了罪,但是不後悔,一切都是罪有應得。」
當陳俊說完之後,我陷入了沉思,這句話裡面的包含著太多的訊息,好生琢磨了一番,我才說出了最壞的可能:「楊培是被人逼迫的對嗎?而且他曾經犯過罪,並在那時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結局?」
「只有這樣能解釋了。」秦培華點點頭。
「你們查了沒有,他犯過什麼罪?」
「查了。」
「什麼?」
「二十年前,他隔壁的鄰居曾經報過警,說自己的媳婦失蹤了。警方後來調查過,可始終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這跟楊培有什麼關係?難道是被他給殺害了?」
「是他做的,但並不是殺害。」
「拐賣?」我尋思,也就只有這種可能了。
「也不是。」陳俊搖搖頭,「是囚禁。」
「囚禁在什麼地方?」這讓我有些吃驚,「不會在他家裡面吧?」
「是的。」秦培華接過去說道,「我們調取了當年的卷宗,這個楊培因為垂涎鄰居妻子的美色,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將其弄昏,隨後便綁架到了自己的家裡面,並將其囚禁在床底的地下室三年之久。」
「人心,真是可怕啊。」我感慨了一聲。
「是啊。」陳俊也唏噓著,「最可憐的是他鄰居,那個年代,那個貧窮的地方,娶個媳婦是多麼的不容易。如果不是後來案發,他怕是死都不會想到,妻子原來一直囚禁在一牆之隔的惡魔家裡。」
「後來是怎麼處理的?」楊培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理當重判才對。
「由於事件影響極為惡劣,當時是打算量重刑的,可那三年中,被囚禁的女人生下了楊培的孩子。她在被解救之後,出於為孩子著想的目的,出具了諒解書,因此最終楊培只被判了八年刑期。」
「刑滿釋放之後,他沒臉再回去,所以就來了香城打工?」我冷笑了一聲。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我不解。
「我說是,是因為他的確沒有臉再回老家了。而我說是,則是因為他來香城打工還有一個目的。」
「什麼?」
「給兒子掙醫療費。」
「就是當年產在地下室的孩子?」
「是的。」
「他怎麼了?」
「嚴重的肺病。」陳俊的語氣有了些哀嘆之意,「由於孩子出生時條件很差,從小便染上了肺病,這麼多年來,已經愈發的嚴重了。根據我們的調查,如果不能進行肺移植,他怕是活不了太久了。」
「唉……」每每聽到這些事,我的心中都會有種悲涼感,「這就是楊培的犯罪動機吧?」「是的。」陳俊點頭,「你還記得他工友說過的話吧,每隔一段時間楊佩都會消失,那是他回老家送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