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動機成謎
在勘查現場的時候,留有紅色污漬的盤子和擺放整齊的刀叉就曾引起了我的注意,但卻始終無法揣透箇中原因。
可此時,我大概齊明白了。
但真相,會是猜測的那樣嗎?
如果是,嫌疑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權衡再三,我還是將到嘴邊兒的話咽了回去,這並非是對秦培華有隱藏之心,而是我不敢將內心所想如實表達出來。
見我沒說,秦培華也就沒有追問,而是將情緒發泄到了油門踏板上面,車子如離弦之箭朝著支隊駛去。
回到警隊之後,除卻正在走訪排查的小組之外,秦培華召集了所有專案組的成員前往會議室做案情分析。
當然,重點還是聽取技術科以及法醫的鑒定報告。
從心裡講,我對技術科的勘查結果是不抱有太大希望的,因為從案發到現在的一系列徵象表明,就算在勘查現場的過程中有所發現,那也是幕後真兇故意留給我們的,根本就不具備太大的追查價值。
重點,是在法醫的屍檢報告上。
經過細緻的勘查以及病理檢驗,能夠確定胡明傑是在麻醉劑的作用下失去的行動能力,從而被摘除的肺和心臟。
同樣是器官摘除,法醫卻發現了完全迥異的摘除手法,肺臟的摘除具有十分明顯且完美的外科手術痕迹,而心臟的摘除方式卻顯得格外粗暴毫無章法可循,就像是屠夫發泄式的粗魯報復一般。
除卻兩種臟器被摘除之外,胡明傑生前還被大量放血,血液的流失程度高達百分之八十左右。
根據上述的一切,法醫小組對胡明傑的死亡過程及順序進行了還原,胡明傑先是被麻醉,隨後肺臟被摘除,再之後嫌疑人對臟器剖離口進行了修復性的止血縫合,最後才是從脖頸處放血以及摘除心臟。
「許峰,你也是法醫,認同這種結果嗎?」在隊里法醫做完了陳述之後,秦培華第一個說了話。
「我同意。」胡明傑的屍體檢驗難度並不高,上述所說的先後順序就是最大的難點,而這又有著極為清晰的潛在痕迹,因此作出還原並不難。
想要進行肺臟摘除,胡明傑就必須要被注射麻醉劑,而在肺臟摘除的過程當中,犯罪嫌疑人是絕對不會實施放血的。
當肺臟被完美摘除之後,胡明傑也就失去了最後的利用價值,因此放血和摘除心臟也就不必再有所顧慮了。
「我有個疑問。」秦培華轉向我揉了揉太陽穴,「肺臟被摘除之後,嫌疑人到底是先放的血還是先摘除的心臟?」
「放血。」隊里法醫毫不猶豫的說道。
「沒錯。」我點頭,「但之後他做的並不是將胡明傑的心臟摘除,而是使用無人機將肺臟送到醫院。」
「秦支,我同意許法醫的看法。」隊里法醫附和道,「由此可以看出,嫌疑人的犯罪思維極為清晰,作案的步驟也是有條不紊的。因為他很清楚如何利用好肺源,與此同時也兼顧了後續的犯罪實施過程。」
「我好奇的是他為什麼要先放血,而不是在肺臟摘除之後緊接著摘除胡明傑的心臟,這樣不是更省時省力嗎?」秦培華繼續問著。
「秦支,我認為是三個原因。」
「你說。」秦培華盯住了我的眼睛。
首先,肺臟摘除的手術室是臨時搭建的,環境當中存有各種不穩定因素,所以嫌疑人要儘快將肺源做出轉移,從而確保肺源能夠具備移植價值。其次,屍檢結果表明,嫌疑人在摘除了胡明傑的肺臟之後,曾經進行了修復性止血縫合,這說明他不希望血液出現大量流失。一來是他需要收集血液用來做地板的滲透,二來他也不希望血液蓄積到受害人
腹腔當中。
最後,嫌疑人採用放血這種方式,不光是為了做滲透之用的,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希望心臟的血液出現匱乏。
「他為什麼這樣做?」秦培華憋了一路的問題,終於在此時問了出來。
「因為……」口中猶豫著,我的目光掃過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當看到他們多少有了些心理準備之後,才將早就盤桓於心底的猜測說了出來,「因為,飽含血液的心臟,並不適合用刀叉來進行切割。」
「口感也會不好,對嗎?」說出這句話時,秦培華的臉色已經是黑如鍋底了。
「或許吧。」我苦笑了一聲,「可能就像餐廳裡面的牛排一樣,水分太足,也是會影響口感的吧?」
「……」
沉默,當我說完這句話之後,偌大的會議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莫說是那些年輕的刑警,就連身經百戰的老油條們,此時也紛紛倒吸著冷氣。一時間,會議室內的氛圍變得極為壓抑起來。
「他……為什麼要食用受害人的心臟?」最終,沉默還是被秦培華給打破的,「或者說,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麼?」
「秦支,我覺得是變態心理導致嫌疑人做出了這樣的舉動。」一名老刑警猜測。
「確切的說是變態人格吧?」另一個人糾正著。
「恨意。」會議室內年歲最大的刑警做出了闡述,「變態的人格或是心理的確有可能促使嫌疑人做出這種滅絕人性的事情,但我相信根源還是在於恨意,被仇恨蒙蔽雙眼的人,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我猜是……」年輕的刑警欲言又止。
「好了。」秦培華擺手打斷了嘈雜的討論,隨後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許峰,你的看法是什麼?」
「我?」
「對,就是你。」秦培華確認著,「我想聽聽你的看法,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看到秦培華瞄了一眼手機,我頓時洞悉到了他話中的深意,他的電話是通著的,那頭是誰不難猜測出來。
原本,我對於嫌疑人做出這般變態噁心的事情並沒有太深的看法,可在看到亮著的手機屏幕時,聯想到蘇圖那張臉時,大腦不由的開始快速思索了起來,最終也的確是有了些不同的見解和看法。
從蘇沫被綁架開始,我們前後追查的兩名嫌疑人在實施犯罪的過程中,都曾經留下了明顯的「破綻」。
楊培表現在作案的「失控」上面,而胡明傑則是主動將可疑信息「透露」給了樓下膽小如鼠卻又好奇心極重的鄰居。
無論這種「失控」和「透露」是不是兩名嫌疑人的故意為之,有一點都是不可否認的,那就是幕後真兇希望過程是這樣。既然前兩名嫌疑人都留下了如此明顯的「破綻」,那麼按照幕後真兇的犯罪思維以及這場「遊戲」的邏輯來看,殺死胡明傑的兇手,一定也會暴露出具備指向性的線索痕迹,其中最明顯的便是花盆中的血跡以
及被摘掉的心臟。
表面上看起來線索是兩條,可若去細緻分析就會發現,心臟摘除這條線索才是幕後真兇希望我們去追查的。因為這點是極其明顯的,只要對屍體做過檢查,那就一定會被發現,根本不存在遺漏的可能。
反觀花盆裡面的血跡,如果不是偶然,如果不是運氣好,怕是很快就會被褐色的花盆所掩蓋甚至消失。
確定了幕後兇手的真實用意之後,再去審視胡明傑的死,那就很容易得出結論,心臟的摘除就是找到嫌疑人的那條線。
以此作為根據,就能夠推導出很多具有詳實性的可能,其中最具追查價值的便是嫌疑人的身份了。
無論是肺臟的摘除和保存,還是無可挑剔的外科手術縫合,都在表明嫌疑人有可能是一名職業醫生。
當然,也許現在已經不是了。
如果將外科醫生設定為嫌疑人身份的前提,那根據案件中所展現的徵象,便能確定他是因為「幽閉症」丟失的工作。
有了上述的推導之後,那麼關鍵點就在於嫌疑人是如何患上的「幽閉症」了。
幽閉恐懼症又叫做密閉空間恐懼症,是對封閉空間的一種焦慮症。幽閉空間恐懼症屬於場所恐懼症的一種,患者害怕密閉或者擁擠的場所。因為擔心這些場所會發生未知的恐懼和意外,嚴重的甚至會出現焦慮和強迫症。一旦離開這種環境,患者的生理和行為都會迅速恢
復正常。如同很多疾病一樣,幽閉症也是有著先天和後天之分的,倘若殺死胡傑明的嫌疑人真有幽閉症,那麼很顯然是屬於後者。因為如果是先天性的幽閉症,那麼他不可能考取到從醫資格,更不可能具備精湛的
手術能力。
如此一來,擺在我們面前的難題就剩下了一個,嫌疑人的後天性「幽閉症」又是如何患上的呢?
這點,或許就是他為何摘掉胡明傑心臟的原因。
由此又能夠做出推導,嫌疑人的後天性幽閉症可能是因為他人所導致的,或者說他也是某件事情的受害者。因為他人的過失,導致了嫌疑人心理產生了病變,再結合被摘掉的「心臟」,真相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