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前所未見
在進入防空洞之前,秦培華已經對案發現場進行了較為細緻的描述,原本我以為是在某個房間或者較為開闊的地方,沒成想那慘烈、詭異、血腥的一幕,就在進入防空洞之後不遠的通道中。
準確的說,是在通道的第一個拐彎處。
因為照明設施已經恢復,所以即便隔著數米的距離,我依舊能夠將整個案發現場看的清清楚楚。
兩具屍體都在防空洞的通道之中,可兩幅畫面卻是截然不同的,細細審視的話會發現二者之間似乎沒有任何關聯。
一如秦培華所說,防空洞頂部的線纜上掛著很多條帶狀的東西,像極了我國南方曬制的臘肉。
這些東西的大小不一,長的將近一米,短的有十幾公分。除此之外顏色也是迥然各異,灰色的、白色的、黑色的、以及絳色和醒目的紅色。諸多的顏色混搭在一起,造成了極為強烈的視覺衝擊。
「這是什麼東西?」陳俊剛剛過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好奇打量的同時便要抬起手去摸。
「陳隊,這玩意兒你可別碰。」我制止了他,隨後朝著牆壁的凹陷處指了指,「你看看那是什麼?」
防空洞的牆壁有著排列有序的凹陷處,目測高度和深度分別為一米二和一米五,像極了戰爭時候挖掘的貓耳洞。其中一個貓耳洞里,隱約可以看見一些灰白色的東西,雜亂的堆放在一起。
「這又是啥?」陳俊湊過去瞄了兩眼,隨後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誰他娘的把一副骨架拆散放在了這裡?」
「不是拆散,是分割。」秦培華走過去拍了拍陳俊的肩膀,有指了指頭頂,「現在知道上面掛著的是什麼了吧?」
「知道了。」陳俊凝重的點點頭,「這是什麼人乾的,可真夠變態的,難道他想晾乾吃了不成?」
「你少說兩句,趕緊幹活兒。」說完,秦培華示意我向前走,「許峰,你跟我去看看杜晗的屍體。」
「好。」
小心翼翼的邁動步子避開頭頂掛著的「肉條」,我跟著秦培華走出十餘米後來到了一處九十度的拐彎處。
「看看吧。」
此時,我的眼前有著這樣一幅景象,泛黃的牆壁上貼著兩個大紅色的喜字,喜字下面是一個身穿紅色旗袍的女人,她面朝牆壁頭顱下垂,渾身瀰漫著一股悲涼的死氣,僅是看著便讓人心生驚悸。
而更為詭異的是,在女人的身邊是一個僅有上半身的木頭人,這個木頭人雕刻的沒有那麼活靈活現,但大致的輪廓還是顯而易見的。五官、頭髮、胳膊、甚至是併攏的雙手都是一應俱全的。
與女人一樣,木頭人的身上也穿著一件紅色的衣服,那是一個馬褂,存世應該有很多年了,褶皺中散發著一股子破舊感,與那破敗的牆壁似乎融為了一體。當然,也和嶄新的鮮艷旗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秦支,你說的沒錯,這的確是有些詭異。」
說話間,我來到了側面,轉頭打量兩眼看清了女人的相貌,果然與秦培華手中保存的照片是同一人。
「許峰,能不能看出來杜晗是怎麼死的?」
「所見之處沒有明顯的屍體徵象,無法做出清晰辨別,還是等隊里法醫吧。」我沒有打算親自做屍檢。
「好吧,現場交給他們,你跟我出來一下。」
「嗯。」
走出防空洞,秦培華點了支煙:「許峰,這個現場你怎麼看?」
「秦支,你指的是哪方面?」
「案情的走向。」「我說不準。」案件偵查至此,我開始有了一種無力感,「幕後真兇每一步都走在我們前面,而我們始終都找不到應對的辦法。這種感覺就像將全身力氣匯聚在拳頭上揮出去,最後發現打在了棉花上,挫敗感
十足。」
「我明白你的感受。」秦培華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然後岔開了話題,「不說這些喪氣話,你有沒有覺得幕後真兇開始著急了?」
「怎麼講?」我打起了精神。
「這起連環案的顯性徵象是每當蘇沫被轉移的時候便會有人遇害,但每次只死一個人,可這次為什麼會是兩個?」
「楊培和王海剛不也是喪命於同一案件中的嗎?」我發表了不同的看法。「那不一樣。」秦培華搖了搖頭,「我們曾經分析過,王海剛屬於意外涉案,與本案主線沒有直接關係。可袁永超和杜晗不同,前者是殺死胡明傑轉移走蘇沫的人,後者更是與袁永超有著極大的仇怨,不能混
為一談。」
聽完上述所說,我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可不管怎麼捋,個中緣由都是捋不通順的:「秦支,如果杜晗真的是連環案的涉案人,那按照規律來講,她就是來接應並且要殺死袁永超的人對不對?」
「對,而且你也看到了,袁永超很有可能就是死於杜晗之手。」秦培華點頭。
「不不不,這種邏輯是不通順的。」我繼續否定。
「哪裡不順?」「袁永超的死亡方式。」我拿出手機,指了指拍攝的案發現場圖片,「我們之所以猜測是杜晗殺了袁永超,主要依據就是線纜上面的這些「肉條」,因為杜晗交給曹雨母親的那封信中詳細記載了她是如何處理已
故孩子屍體的,正是這種相似的手段讓給了我們相信杜晗是兇手的理由,可你不覺得這些骨頭有問題嗎?」
「什麼問題?」秦培華若有所思,「你是說這些骨頭的處理方式和信中所記載的不同,沒有磨成粉對嗎?」
「是的。」
「我們之前推測過,可能是因為時間不夠。」
「問題就在這裡。」我示意秦培華做出回憶,「秦支,你再仔細想想,楊培和胡明傑遇害的時候,出現過時間不夠的問題嗎?」
「那倒沒有。」
「非但沒有,相反每名兇手作案的時間都十分的充裕。充裕到在殺人之後可以銷毀現場的可疑痕迹,充裕到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將蘇沫轉移走,充裕到我們每次趕到現場的時候都是人去樓空。」
「你這樣說也在理。」沉默少許,秦培華索性開始問我,「那你是怎麼看的,接下來我們要從哪裡入手?」
「木頭人。」
「怎麼查?」
我理解秦培華這種內心無力的感受,追查一個來歷不明的木頭人,本身聽上去就是有些荒誕的。
「秦支,不是查木頭人,是查明這個木頭人寓意著什麼?」
「寓意很清楚,新郎。」「沒錯,是新郎。」我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可這新郎意指是誰?是哪裡的人?跟杜晗又是什麼關係?這些都是需要我們去查明的。當務之急是儘快做出木頭人的畫像,然後排查杜晗的人際關係,看看能不
能找到與之酷似的人。」
「嗯。」這個思路沒有問題,我馬上就安排下去。」秦培華認可了這點,隨即又問,「除此之外你還有沒有別的補充?我現在最想弄清楚的是,這個杜晗和本起連環案究竟有沒有直接關係?」「我還是那句話,沒有。」我必須要讓秦培華意識到這是個誤區,「秦支,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幕後真兇設計的每一次轉移都是時間充足的。如果杜晗真的是來接應袁永超的,那麼她的時間也應該是富餘的。
如此一來,她就會按照信中所寫的手段去對付袁永超,刮肉磨骨兩個步驟缺一不可。」
「那也就是說,袁永超肯定是杜晗殺死的了,對嗎?」我不知道秦培華是思路亂了,還是說他依舊沒有轉過彎兒來,總之他現在的狀態是有些不對的,因此只能給他提個醒:「秦支,只看懸挂在線纜上的「肉條」,的確像是出自杜晗之手。可她究竟有沒有殺人,
還有待我們去查明。」
結合現場情況來看,防空洞的殺人案有著兩種可能。
一種是杜晗的確殺了袁永超,可還沒有來得及磨骨,接應袁永超的人便來到了這裡,因為此人害怕暴露,所以對杜晗下了殺手。
另外一種是杜晗沒有殺袁永超,她被接應人發現了之後,便知道自己已經活不成了,於是央求接應人以刮肉磨骨的方式幹掉袁永超。
在接應人看來,袁永超反正都是要死的,而杜晗用自己的一條命去做交易,接應人沒有拒絕的道理。
至於杜晗是怎麼來的這裡,似乎並不難猜測——跟蹤。
在那封沒有寫完的信中,杜晗已經對萌萌起了殺心,對待一個孩子尚且如此的狠毒,可想而知面對袁永超時會是何種樣子?
而且陳俊他們在之前的排查中證實了最近這段時間杜晗不知所蹤,不出意外,她就是在找袁永超。
如果事實真如我猜測的一樣,那麼這起案件就會更為棘手。
杜晗的出現是幕後真兇以及接應人沒有預料到的,可他們依舊製造了這樣的奇詭血腥的案發現場。
這說明幕後真兇不僅精於謀算,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也很是出色。這樣的兇手,是前所未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