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落下屠刀
我在上學的時候,最喜歡看的就是懸疑推理類的小說,當我進入警局之後,翻閱更多的就是那種高智商犯罪的案子,我喜歡去揣摩犯罪嫌疑人的動機和作案手法。
我看過的卷宗有很多,但是沒有任何一起案子,能比徐睿此時的供述來的震撼。他的頭腦之冷靜,心思之縝密,都是我從警以來鮮有耳聞的。
徐睿的犯罪不同於普通的案犯,他不光會設下幾乎毫無破綻的局,更是會揣摩對方的心理,而且還會對環境加以利用,從而達到無跡可尋的地步。
這樣的人,是相當可怕的!
此時此刻,我心中泛起了一種強烈的后怕感,正如徐睿之前所說的一樣,如果不是他主動來投案,怕是我們永遠都沒有辦法將他繩之於法。
因為,這幾乎就是一場完美的犯罪!
「那你等到王群了嗎?」蘇沫的話,將我拉回到了現實當中。
「當然!」
徐睿笑笑說:「當我決定要殺死馬向陽和王群的時候,我就對作案如何實施做了極為精密的籌劃,所以我斷定用不了多久,王群就會回來。」
「事實正如我所預料的那樣,僅僅過了二十幾分鐘,王群便開著車急匆匆的趕了回來,他顯然是相當著急的,車都來不及熄火就衝上了樓。」
「你對他的車也動了手腳?」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交談,我發覺越是不被我們注意的東西,往往都會被徐睿給利用起來,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不會放過那輛車。
「當然!」
徐睿輕笑著說道:「從始至終,我所營造的都是亡魂索命的假象,那輛車我怎麼可能不加以利用呢?」
「你做了什麼?」我追問著。
「並沒有做太多,只是在車裡留下了幾個小手印兒,然後動了動剎車系統。」
「你就不怕鬧出人命?」蘇沫目光有些發冷了。
「蘇隊,你太緊張了。」
抬起頭看了一眼蘇沫,徐睿繼續道:「眾所周知,小區里的行人是很多的,所以就算是王群一家人受到驚嚇想要逃走,起步的時候也不會開的太快。」
「更何況小區的門口還有減速帶以及刷卡起動欄杆,就算王群再著急,那樣的車速在剎車失靈的情況下,也不會對性命造成任何的威脅。」
「當然,尤為關鍵的一點是,我不會讓王群這麼輕易的死掉,畢竟這場遊戲才剛剛開始。」
「他們下來之後去了哪裡?」
人在受到驚嚇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儘快逃離,就如同當初我在宿舍被嚇到一樣,所以我相信王群他們一家人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小區。
「跟我之前所預想的一樣,王群順著消防通道上去沒有太長時間,一家人就急匆匆的跑了出來,手忙腳亂的上車之後,便朝著小區門口駛去。」
「但是,車剛剛行駛出幾十米,我就聽到了一聲刺耳的尖叫,那是王群媳婦發出來的,她顯然是發現了車上的小手印兒,並且會勒令王群停車。」
「但因為制動系統已經被我動過手腳,王群想要停車根本不可能,所以我眼睜睜的看著那輛車撞在了綠化帶上,隨後他們一家人滿面驚恐的從車裡爬了出來。」
「後來呢?」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審訊,我已經完全明白了徐睿的犯案手段,那就是殺人誅心。他先營造出這種詭異的恐懼氛圍衝擊王群和馬向陽的心理防線,等到他們萬念俱灰的時候再痛下殺手。
這樣的手法,對於我來說是前所未見的,但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徐睿的心思是何等的可怕,將他說成是從地獄中爬出的魔鬼,都絲毫不為過。
「當他們一家人驚慌失措的從車裡爬出來之後,我看到王群媳婦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了,她在痛哭流涕的同時,也在聲嘶力竭的對王群吼叫著。」
「由於距離比較遠,所以很多話我聽得並不是很清楚,不過有一句卻清晰的落入到了我的耳朵里。」
「什麼?」
「王群,如果你真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就去自首吧,就當是為了孩子……」
徐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不過其中蘊藏的分量卻是其重無比,我能想象到當時王群媳婦是何等的絕望,怕是在那一刻,她很好的詮釋了什麼叫哀大莫過於心死吧?
在我陷入失神的時候,徐睿的話又緩緩的講述了起來:「王群的媳婦嘶喊完,就急匆匆的拉著孩子出了門,王群在原地愣了許久之後,一步步的回了家。」
「你們沒有見到那時候的王群,如果見過就會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行屍走肉,他的目光獃滯,神情木然,除了還有呼吸之外,已經跟死人沒有什麼區別了。」
「你滿意了?」到了現在,我幾乎沒有辦法壓制心中對於徐睿的恨意了。
「當然滿意!」徐睿笑了笑,這種笑容顯得很殘忍。
我們共事半年多,這是我第一次對徐睿的笑容產生厭惡,但也只能強壓著憤怒問他:「那封懺悔書就是在那個時候寫下的吧,然後給了馬向陽。」
「是的!」
徐睿承認道:「王群上樓之後我並沒有離開小區,而是就在不遠處靜靜的等著,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左右,王群失魂落魄的從樓里走了出來,他的手中拿著一封信。」
「根據我們的調查,王群將懺悔書交給馬向陽的時間,是在你殺死馬向陽的前兩天,那兩天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這是一個必須要弄清楚的盲點。
「什麼都沒有發生!」徐睿搖了搖頭。
「什麼都沒有?」
「是的,什麼都沒有!」
徐睿再次確認一遍,盯著我的眼睛說道:「峰哥,雖然我們的職業是常年跟屍體打交道,但如果你沒有切身的體會,永遠不知道當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會是怎麼樣的一種狀態。」
「你繼續吧……」我嘆了口氣。
「種種不似人為的奇詭事件降臨,讓本就背負著極大罪噁心理的兩人不堪重負,再加上那些個所謂的『大師』推波助瀾,已經將他們完全推到了絕境之中。」
「可正所謂物極必反,當這種無法擺脫的恐懼達到了極致之後,他們兩人反而平靜了下來,當然這種平靜並非看開了生死世事,而是在靜靜等待著死神的到來。」
「那兩天的時間中,我一直都在折返於王群和馬向陽的住所,發現他們兩人幾乎沒有走出房門半步,一直到那個略有陰霾的傍晚相約自殺。」
「你準備了這麼長時間,終於決定要落下手中的屠刀了嗎?」雷大炮又點著了一根兒煙。
「他們,已經活的夠久了……」
徐睿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再度回過神來:「王群開車去送了馬向陽跟妻女見最後一面,趁著那個時候我又潛入到了馬向陽的住處。」
「這次你做了什麼?」我的眼前,已經呈現出了那晚的案發現場。
「找我想要的東西,做我該做的事情。」
「找什麼東西,做什麼事情?」馬磊的筆正等待著記錄這起案件的最關鍵環節。
「找到楊婷別切割走的頭皮,對馬向陽做出最後的致命一擊。」
「頭皮顯然你是找到了,隨後被你懸挂在了電扇上面,可我不明白的是,通過DNA的檢測,頭髮是屬於劉雲的,但那頭皮又脫離了人體長達三年之久,這到底是怎回事兒?」
這個疑惑困擾我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徐睿既然是出於楊婷的原因而殺死王群和馬向陽的,為什麼不用楊婷的頭皮呢?
「我為什麼要用楊婷的頭皮?」
徐睿反問我一句,那張臉變得有些猙獰了起來:「難道他們玷污的楊婷還不夠嗎?」
「徐睿,你控制一下情緒。」蘇沫及時的提醒了一句。
「呼……」
長呼口氣,徐睿平靜下來說道:「當我進入馬向陽住所之後,我仔細的搜尋了房間的每一處角落,但是都沒有發現那塊被切割走的頭皮。」
「就在我想要放棄的時候,我看到卧室里潔白的床單上有一根長發,那顯然不是馬向陽的,所以我就將床墊子給掀開了,而後看了我永生難忘的一幕。」
「在那張兩米見方的床上,一塊塊或鮮活、或干化的頭皮就像是章魚一樣吸附在上面,那些散開的頭髮,宛若章魚的觸角一樣,將那張床完全的鋪滿了。」
從審訊開始,徐睿就一直在滔滔不絕的講述著讓他引以為傲的犯罪過程,當中也曾出現過短暫的沉默,可從沒有哪一次如現在這般的死寂。
他沉默著,我們幾個也都是緘口不言,此時的我似乎又回到了案發現場,眼前就是那張名貴的床,以及鋪落在上面的頭皮和散開的頭髮。
那些頭髮,就像是一朵朵綻放的花一樣……都說女人如花,遲早會有衰敗的一天,可之於楊婷他們來說,這衰敗來的未免太早了一些,甚至可以說還沒有來的及綻放,便被一雙血腥的手扼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