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大失所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望著徐睿那張臉,此時縈繞在我腦海中的只有這一句話,說是衝冠一怒也好,說是憐惜紅顏也罷,總之徐睿將握了好幾天的屠刀落了下去。
「你殺死他的方式,是不是契合了我的屍檢報告?」
我問出這句話有兩層意思,第一我要將徐睿的犯罪手法跟我的屍檢報告做個對比,看看其中有著多大的出入;至於第二,就是說給雷大炮聽的。
當初我做出屍檢報告之後,他奚落我的景象還歷歷在目,我倒不是為了找回面子,而是為了向他表明一點,你可以懷疑我,但不能質疑我的專業技能。
「基本上是一致的,但多少還是有些差別的。」徐睿回了我一句。
「哪裡?」涉及到這方面的東西,我自然要將每個細節都弄清楚。
「馬向陽一心求死,所以我就只能成全他,將他打昏之後我用那塊乾枯的頭皮捂住了他的口鼻,從而造成了窒息性的死亡,這也是他面部為什麼留有皮屑組織的原因。」
「當他死亡之後,我又將那些頭髮纏繞在一根麻繩外面綁在了吊扇上,隨後將他吊了起來,然後晃動他的身體,模仿人在上吊時候的掙扎,從而抻裂了頸骨。」
「我之所以用麻繩,是因為我不能確定頭髮是不是能夠承受馬向陽的體重,而頭髮纏在麻繩的外面,就不會在脖頸上留下屬於繩子的痕迹。」
「他肋骨處的傷,你是怎麼弄出來的,還有折斷的手指又是怎麼回事兒,難道你真的活生生抓著他的胳膊給刺穿的?」我追問著這些細節。
「峰哥,你怎麼能問出這麼幼稚的問題?」徐睿笑吟吟的看著我。
「什麼意思?」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稍微具備一些常識的人都知道,手指骨是絕對無法擊斷肋骨的。」
「那你是怎麼做到的?」
「當然用用鈍器擊打。」
「鈍器擊打?」
我皺了皺眉頭:「如果是鈍器擊打的話,那麼身體上面會留下相當清晰的淤傷才對,但是在做屍檢的時候,我並沒有看到啊?」
「使用鈍器直接擊打,當然是會留下明顯痕迹的,可如果墊些東西呢?」徐睿提示著我。
「比如……」
「比如橡膠!」
「不,這不可能!」
我直接否定了徐睿的話:「如果是墊著橡膠的話,大力的擊打之下,一定會留下一些橡膠顆粒的,但是檢驗科的同事們,並沒有發現任何類似的存在。」
「厲害!」
我不知道徐睿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不過我已經是顧不得那麼多了,我現在只想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你就不要賣關子了,直說吧。」
「當初我的確考慮過使用橡膠,或者說一切柔軟的東西,比如海綿之類的,但我總覺著樣會出紕漏,所以我選擇了另外一種東西,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破綻。」
「而且這種東西就算不慎有了殘留,也絕對不會被你們注意到。」
「到底是什麼?」
「肉!」
「肉?」
「不錯,就是肉,而且是生豬肉!」
徐睿說著的時候,眼中又是呈現出了那種明亮的光澤:「將一塊生豬肉墊在馬向陽的肋骨處,然後使用鎚子去擊打,不僅能夠折斷他的肋骨,更不會留下任何的可疑線索。」
「退一步講,就算是豬肉不慎殘留在了斷裂的骨茬上面,那麼也絕對不會引起你們的注意。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是你的助手,如果真有豬肉殘留,在做屍檢的時候我也會悄無聲息給處理掉的。」
「徐睿,如果你沒有犯下這樣的罪行,將來一定會是一名極其出色的法醫!」這句話是發自我肺腑的,徐睿走到今天這一步,真的是太可惜了。
「手指又是怎麼弄斷的呢?」
手指不同於肋骨,畢竟人都是有指甲的,如果徐睿還如法炮製使用生豬肉,顯然是行不通的的,因為人的指甲縫是很難徹底清理乾淨的。
就算是徐睿做到了足夠細心,將指甲縫裡面的豬肉組織給清理乾淨了,上面的油脂也不會徹底抹掉,那樣一來就勢必會留下明顯的破綻。
「峰哥,我想你轉變一下思維,或許就能夠想明白了。」徐睿沒有給我答案,而是繼續引導著我。
「轉變思維?」
我皺著眉頭呢喃了兩句,隨後猛然回過了神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手指的確沒有辦法折斷肋骨,可肋骨卻能將手指骨給弄斷。」
「如果我猜測正確的話,馬向陽還在昏迷的時候,你就抓著他的手撞擊了肋骨,從而導致了手指骨的折斷!」
「等等……」
徐睿還沒有說話,蘇沫已經忍不住問了出來:「我有一個疑惑,你為什麼說是在馬向陽昏迷的時候,而不是在他死亡了之後被折斷的手指?」
「這點並不難解釋,人剛剛死亡的時候,是不會出現屍僵的,那麼手指就會處於完全放鬆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撞擊,手指骨是不會被折斷的。」
「而昏迷的時候則不同,人在那個時候還是會有條件反射的,當徐睿抓著馬向陽的手撞擊肋骨的時候,大腦會本能的做出反應,將手指綳直。」
「完全正確!」
徐睿這次對我表達了真心的讚揚:「我這樣做除了考慮到手指能不能繃住勁兒之外,其實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在他的肋骨那裡,留下手指撞擊的淤痕。」
「當然,這種大力的撞擊之下,馬向陽的雙手指甲縫裡面,也會留下屬於他自己的皮肉組織,從而造成他自己用雙手洞穿腹部的假象,迷惑你們的視線。」
「如果僅僅是製造迷惑警方的假象,我想你能想到更多的辦法,為什麼非要將雙臂插入胸腔之中呢?」通過之前的交談,我總覺得徐睿這樣做的出發點有待商榷。
「因為……」
徐睿沉默了一下,才抬起頭說道:「你們聽說過狼心狗肺嗎?」
「當然!」
我點點頭之後,瞬間便明白了過來:「歸根結底,你這樣做還是出於泄憤?」
「是的!」再次點頭之後,徐睿繼續說道:「從小,我的父母就教育我做個好人,可我不明白的是好人為什麼總是受到傷害,諸如馬向陽他們這類人,他們的心肺跟我們到底有什麼不同,為什麼能做出這種慘絕人寰的
事情來?」
「……」
徐睿的話,我給不了他回答,蘇沫、馬磊以及雷大炮也不能,畢竟這問題太過廣義了,更是涉及到了人性的本身,誰也不能做出一個精確的概括。
而且在這個時候,我想起了一名法官說過的話:「大多數的案件當中,往往兇手才是最值得同情的那個人,但這絕對不能成為左右量刑的借口和理由。」這句話,用在徐睿的身上是再合適不過了。
馬向陽和王群,該死嗎?
該死!
但是,這能成為徐睿犯罪的理由嗎?
不能!
我們國家是一個法制社會,立法為公執法為民,就很好的詮釋了法律的本質。如果人人都跟徐睿一樣,那一個國家的法律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而那樣的後果,會讓社會喪失掉最基本的規則,甚至於人心動蕩,國將不國!
這些道理,徐睿不可能不明白,只不過他從小就飽受了苦難,心理已經出現了扭曲,所以才會選擇了自己動手,而不是將馬向陽和王群交給法律審判。
「你殺死王群之後,又將現場做了清理,所以檢驗科的同事們才沒有在現場發現任何的線索,不得不說你的反刑偵能力是一流的!」蘇沫這句話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卻是由衷的讚歎。
「我入職法醫已經有半年的時間,經常跟峰哥以及檢驗科的同事們出現場,對於勘察流程以及重點,可以說早已經瞭若指掌了,做到這一點並不難。」
「當然,我之所以將現場做出清理,是因為那個時候我還不想投案,想要逍遙法外,畢竟楊婷那個時候還沒有死亡,我必須保證時刻陪在他的身邊。」
「……繼續吧。」
提到了楊婷,徐睿的看起來又失落了很多,所以我只能轉移掉話題,況且我心中還有著諸多的疑問等待著他來給我做出解釋,比如我經歷的那些詭異事件。
「馬向陽的死,是這起案件的開始,那麼現在我們就一步步往下捋,我宿舍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兒?」曾經的驚魂一幕,差點兒嚇得我魂飛魄散,所以我必須問出實情。
「峰哥,你宿舍發生的事情,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徐睿的這句話,大大出乎了我的預料,甚至讓我覺得有些無法接受,怎麼會跟他沒有關係呢,難道我真的出現幻覺了?
「你沒有騙我?」我還是想確認一下。
「峰哥,所有的一切我都供述了,你覺得我有騙你的必要嗎?」徐睿盯著我的眼睛說道。
「徐睿,如果真的是你,就招了吧?」馬磊催促了一句。
「……」
沉默,當馬磊問完之後,徐睿就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他就那樣直勾勾的盯著馬磊,眼睛裡面藏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良久之後,他才搖了搖頭:「是我做的,我一定會承認的,不是我做的,你們也不要強加在我的身上。現在我是一名殺人犯不假,但是在法院沒有審判我之前,我還保有著公民最基本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