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露宿野地

夕陽灑盡了最後的一點兒餘輝，將山坡和樹枝上的積雪鍍上了一層金色。然後落在西邊的地平線之下，讓黑暗慢慢地重新籠罩這個世界。

冉閔避開官道，專門走人少的僻靜小道，所以一路上也再沒有遇到鮮卑人的軍隊，這樣少了許多麻煩。急行了大半天，除了中途吃點乾糧和喂馬，他一直在趕路。雖然雪后大地被蓋上了一層雪白的毯子似的積雪，低溫有助於屍體的保存，不至於那麼快腐化。可是在這寒冷的雪天里，那些找不到食物的猛獸就會對屍體產生興趣了。

雖然那些屍體不新鮮，但那可是現成的充饑的肉食啊。嚴酷的生存鬥爭，已經讓猛獸，特別是狼犲一類的進化成了驚人的生存本領，讓他們形成了從來不挑食的好習慣，所以在很長的時間裡，狼子狼孫們才會狼丁興旺，在猛獸界佔據了半壁江山。古時生態環境好，能隨時見到虎犳狼熊，那是很平常的事。不象現在還有什麼假虎照的事情發生。

想到戰死的父親和那許多亡靈一樣，他們的屍身可能正在被狼犲等侵犯獵食，冉閔不禁心急如焚。可是現在天已經完全地黑下來，這馬也確實累得不行了，需要休息。只有先暫時就地宿營，明天一早再進入蛇回頭尋找。

很快地，冉閔就尋得一處避風的雪窩子，那兒過夜較安全。他熟練地集材引火，火石和火鐮相擊的聲音在這無聲的黑夜裡分外清脆。冉閔將放在懷中的帶著體溫的乾草紙小心地放在乾燥的地方，撞擊出來的幾顆火星落在了上面，草紙被火星點著了一點兒。冉閔連忙將有火星的草紙捲成了一個長條的細紙筒，俗稱為火摺子。然後冉閔快速而小心地用嘴對著被火星點燃的火摺子吹氣，短促而急。這是一個經驗活兒，卷火摺子的速度和吹氣的技巧，都關係是否能夠成功地將火摺子點燃，取來火種。

很快，冉閔手中的火摺子已經被他吹燃了。就著這個指頭大小的火苗，他先點燃一把易燃的乾燥枯草，再用這些枯草去引著細小的樹枝，然後才是乾的較大的樹枝，不久之後，一堆篝火已經熊熊地燃起來，給了快凍僵的一人一馬溫暖，也給他們帶來了安全。有了火，再飢餓的野獸都不敢輕易地上前的。這種看似簡單而繁頊的事情，其實是相當考人的生活能力的。古時沒有火材打火機之類的引火工具，要成功地引來火種，成了他們一種必須的生存技能。

看到火堆燃旺了，冉閔四處瞧了瞧，在一個目光所即的地方，他快速地鉋開厚厚的積雪，下面露出了還是綠色的大片青草。他將馬兒拉了過來，有了新鮮的青草，疲憊不堪的戰馬貪婪地啃食起來。安頓好了馬，冉閔才拿出一個銅碗，支在火上，裡面盛滿雪，他準備燒一碗熱水。然後將凍得硬幫幫的燒餅拿到火邊烤熱，還有冉家軍在分手時給他準備的用那些用死了的戰馬肉做的馬肉乾。接下來，他又支起了一個簡單的行軍帳篷。

當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冉閔才從火堆里拿出已經被烤熱的燒餅吃起來。碗里的雪已經全化成了水，正冒著熱氣，快要開了。用樹枝串著在火上烤的馬肉也竄出了肉香，有了五分熟。這些所有的野外生存技能，都是有著豐富野戰經驗的冉膽交給兒子的。

吃著這些熱食，冉閔的身體暖和起來，思維也活動起來。想著父親在很早就教還很小的自己一些在別的大人看來小孩更本用不上的東西和本領，莫非父親早就知道他的孩子遲早都會獨自面對這一切么，冉閔心裡不禁有了一絲悲涼。父親冉膽曾經不止一次對冉閔說過，苦難的孩子早當家，這話現在成了現實。年僅十歲的冉閔不僅當了家，還是有著幾千上萬家族軍隊的家主，別人口中的少主公，聽起來很美，個中的滋味只有冉膽閔知道。父親說過，靠天靠地靠人，不如靠自己。而且還說，男人嘛，頭頂天，足立地，流血不流淚，在面對必須面對的選擇時，寧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所以冉閔在經受他人生最大的打擊時，表現出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鎮定與從容。

忽然幾聲凄厲的嘯叫在山崗上響起，已經吃飽了的戰馬嚇得跑到了火堆旁，它現在的主人冉閔身邊。冉閔本來就是槍不離手，聞此聲音，他們馬上站了起來，用手輕拍馬頭，安撫受驚的戰馬，那馬被冉閔一番安撫，也很快地安靜下來，噴著響鼻，踱在冉閔身後，不再亂動了。

山脊上有十幾個黑影快速地衝下來，圍著冉閔的火堆，停了下來。望著兩眼閃著幽蘭光芒的黑影，冉閔心裏面一緊，不好，遇到群狼了。

馬兒再度地表現出了不安，冉閔輕聲地吆喝它，又用手輕拍了馬頭幾下。對於這十幾匹狼，冉閔倒是不將它們放在眼裡，以前和父親打獵，更多的狼群都見過。只有狼怕他們的，沒有他們怕狼的，這十幾匹狼，還經不住他一番殺的。此時冉閔主要擔心如果戰馬受驚跑了，那後面的路要靠他雙腳去走就太慢了。

在冉膽從軍之前，可是當地數一數二的獵手。冉閔記得父親說過，狼是狡猾的動物，最會察顏觀色，它們也畏懼強者。所以對於它們，只要你有足夠的強勢壓制它們，那麼你就會很安全。而且只要是狼在這兒出現了，其它的猛獸就會很少在此處現身了。所以對於有本事的人來說，遇到狼群，反倒還安全了，不必擔心受到其它猛獸的偷襲了。因為狼性多疑，雖然對手強大，但是它們又不會輕易服輸，總會在周圍觀察逗留，直到它們完全失去信心而離開，這個過程很長，甚至十幾個小時。所以你只要用足夠的手段威懾了它們，那麼它們在你身邊逗留幾個小時，相當於給你當了幾小時的免費保鏢，你就可以安枕而眠了。只是這要取決於你是否有那種本事和膽量。

想到這兒，冉閔命令馬兒卧下，那馬出還聽話，乖乖地卧在了火堆旁邊。當著那十幾雙惡狠狠的狼眼，冉膽將他一直緊握手中的鐵槍插在雪地里。走離了火堆一二丈遠，直接來到了狼群面前。

面對這種公然的挑釁，狼群開始騷動起來。一隻體型最大的公狼低沉地輕嘯了一聲，看樣子它是這群狼的頭了。意思是在警告冉閔，也是在給其它狼眾發布攻擊的信號。

不管狼們聽不聽得懂，冉閔說道：「瞎叫喚什麼，有種就上來咬。」他繼續向狼群逼近，他知道，現在已經過了狼認為的安全距離了，即使他不說話，狼群的攻擊馬上就要來了。果然，那頭狼憤怒地一聲嘯叫，有兩匹麻色的大狼分左右向冉閔襲來。

「來得好！」冉閔不閃不避，雙手前探，人已急速前沖。兩狼撲了空，頭已經過了他的身後。那狼也是好手，空中竟然能轉頭回咬冉閔的後背。還沒有等它們咬到，冉閔已經左右手同時抓住了兩狼的後腿，懸空將它們提了起來，並將它們象風扇般地掄轉起來。然後將它們遠遠地拋了出去，重重地落在雪地里，哀嚎幾聲，半天也沒有起來。

見冉閔一出手就連傷兩狼，其它三匹狼不等頭狼發令，也都餓虎撲食般地撲向冉閔。借著明亮的月光，冉閔雙手化刀，左砍右擊，不多時，雪地上又多了三匹哀嚎的狼。狼群開始後退，頭狼的動作很奇怪，它不象其它狼那樣後退，而是退三進二，速度很慢，冉閔知道，這傢伙還不服，要來一試了。

這次，頭狼不是象其它狼那樣多狼合擊，而是獨自一狼正面突擊，沒有任何花招。冉閔知道這傢伙可比先前的狼厲害多了，敢於正面衝擊，可知它的自信。對於急奔到面前的狼，那白森森的獠牙都看得清楚了，冉閔側挪一步，避開狼頭，揮掌砍削狼頸。哪知那頭狼空中竟然來了個急停，身子落地后只在雪地里一彈，巧妙地越過冉閔的手掌，身子如箭一般地斜向上直向冉閔的頭頸部，張開的大口利齒直取冉閔的頸部。

要是常人，被這頭狼的狡猾的虛實相連的一招面前，肯定會被狼叼住了脖頸，立斃當魂飛魄散。最輕也會被那鋒利的狼瓜划個滿臉花，鮮血長流。冉閔可是位好獵手，他見閃避不及了，順勢收掌曲肘，用肘部向上猛擊那狼張開的下顎。力道之猛，不僅讓那狼閉上了貪婪的嘴，整個在空中的身子也被這一擊打得倒翻了過去。此時冉閔的右腳一個小彈踢，正中那還在空中翻騰的頭狼的屁股。

一聲痛苦的哀嚎，頭狼也有了和他手下同樣的下場。只是頭狼還能忍痛就地一滾，逃離了冉閔的攻擊圈，用那雙幽幽的狼眼，驚恐地注視著冉閔。再也沒有狼敢於上前，都齊聚在受傷的頭狼旁邊，用同樣驚恐的目光盯著冉閔。

看著收到了效果，冉閔放棄了再上前斃了頭狼的打算，何必跟這些畜生拼力氣呢。冉閔在狼群的注視下，取了他的鐵槍來，往地上一劃。他可能是用了些力氣的，他的槍尖劃過之處，積雪亂飛，沙石四射，嚇得那些狼又往後退了幾丈遠。冉閔說道：「這就是界線，越過者，殺無赦！」他這是在跟狼講條件呢，別看他勇猛異常，可是畢竟還只有十歲，還是有些孩子氣的。

然後冉閔頭也不回地走回了火堆旁，加了些材，將馬栓在他的行軍帳篷上，馬警醒，即使狼來了，冉閔也知道。可能是累了，冉閔俏皮地對卧在遠處的狼群說了聲晚安，就抱著他的鐵槍睡去了。果然，狼群沒有再來招惹冉閔和他的馬，不知道何時走了。冉閔醒來時，太陽已經露出了些光芒，周圍的環境大概可以看清了。

火堆已經熄了，只有些餘燼還在冒著煙，好象被人拔過似的。忽然，冉閔驚恐地睜大眼睛，在火堆旁邊，正有一隻蒼白的手從雪堆裡面伸出來，好象是要就著火堆的溫暖烤火。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中文網，手機訪問請上,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