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千年修得共枕眠

「再看也沒用，明天去領結婚證！」他說。

我愣在座位上，婚姻大事向來人人慎重，他如此隨意，真的考慮好了嗎？離婚四個月，我沒想過再次組建家庭，可陳晉庭這句話，委實說到了我心裡去。

陳晉庭有一雙x光的眼睛，只需稍稍看我一眼，便明了我心裡的想法。我埋頭握著自己的手撥弄手指，聽見他微微嘆了口氣，然後伸手過來握住我的，凝重的語氣說，「別以為我是開玩笑，之柔，我這個年紀，開不起玩笑。婚姻之於我是一輩子的事，我今年四十歲，再折騰不起，從我靠近你的第一步開始，就是以結婚為目的的。」

我依舊低著頭，每一個字都落進我耳朵里，每一個字都清晰明了，拼湊成一句句美好動聽的諾言，撩撥著我的心弦。

車載香水的味道淡淡的，恰好是我喜歡的。這個男人成熟穩重，恰好是我喜歡的。後座的小女孩兒天真可愛，恰好也是我喜歡的。

這個男人的一切都恰是我喜歡的。

你說，這算不算天意？揮別了錯的，終於和對的相逢？

陳晉庭伸手輕輕抬起我的下巴，如同一泓清潭的雙眼深情凝視著我，他的鄭重其事，他的一本正經，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我，孟之柔，我是認真的。

「認識你的那會兒，你還沒離婚，在掙扎中，每次看到你，我都有種心疼的感覺。你聽過這麼一句話嗎？是黃永玉說的，他說，如果你第一次見到一個人便感覺到離別的疼痛，那你必定是愛上她了。感情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我以為我和蒲荷媽媽離婚過後，再也找不到合適的人結婚，我以為我會孤獨終老，誰叫我不願意將就？」

我默默地看著陳晉庭，聽這個平時沉默少言唯獨在我面前話多嘮叨的男人傾訴衷腸。

「我身邊出現過很多女人，沒有一個人讓我有想要進展的**。直到遇見你，孟之柔，我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在你面前，我慌亂了陣腳，礙著道德，我只能遠遠觀望你，你一離婚，我就迫不及待沖向你。你明白嗎？一開始我很擔心，你剛剛經歷了一場失敗的婚姻，我要怎麼才能讓你相信，我的肩膀可以讓你依靠下半輩子。可以說我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我怕.......失去你。」最後三個字，他說得極為緩慢，好像難以開口般，幾乎是一字一字地吐出來，每一個字的分量都沉重。

「你別光是看著我，你說話呀！」陳晉庭急了，眉毛走攢到一塊兒去。

我輕輕撥開他的手，看他著急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陳晉庭問。

「我知道你想跟我結婚。」

「然後呢？」

「然後........」我意味深長地看著陳晉庭，微微撅嘴，不滿地說，「哪裡有你這樣求婚的？一點都不正式！我得考慮考慮要不要嫁給你，要是所託非人，我豈不是虧大了？」

陳晉庭忽地抓住我的手，猛地將一個冰冷的東西套在我的無名指上，還握著我的手不讓我摘下來也不要我看，只霸道地看著我，「你現在都手下我的戒指了，就是我的人了，再說了，睡都睡了，還想不負責任？」這人真是........好像是他佔了我的便宜吧？

我苦著臉看陳晉庭，說，「你這樣的求婚還真是讓人.......記憶深刻啊........」

他倒是滿不在乎地說，「我倒是想給你個完美的求婚，可想了千百遍都沒想到一個好的方法，我覺得我不能承諾你什麼，也不能跟你海誓山盟我們要天長地久，」他認真地凝視我的眼睛，緩緩說，「我只能告訴你，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會用我的真心對你，把你捧在手心，疼你，愛你。我不敢說我沒有缺點，但是我會為了你做最好的自己。」

他終於放開我的手，說了這麼一通肉麻兮兮的話，不好意思地看著窗外。

我看著無名指上這麼簡單大氣的戒指，你看，這個男人多合心意，選的戒指也剛好是我喜歡的。

我不能說和他在一起就沒有煩惱，我不確定他這輩子絕對不會和沈亦一樣背叛我，我也不確定跟了他我是不是會幸福，但我唯一確定的是，倘若今天我錯過了這個男人，我將後悔一輩子。

人生哪裡來這麼多假設呢？經歷過這麼多事情，我習慣了看眼前，活在當下。

「開車吧，咱們回家。」我心裡滿滿的都是幸福和喜悅，緊握著他的手時，我感受到了他手上傳來的溫暖。

管他以後做什麼？珍惜現在吧。

第二天一早，我和陳晉庭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領了證出來，在民政局門口，他鄭重地叫了我第一聲，「陳太太。」

我揚了揚手中大紅色的結婚證，傻呵呵地說，「你好，陳先生。」

就這樣，我們結婚了。

頭天晚上，陳晉庭打了電話給蒲荷的奶奶，他說，「媽，你以後別操心我了，我遇見了想要相伴一生的女人，等過段時間我們一起回來看你，明天我們就去領結婚證了。」

我在電話里和老太太打了招呼，聽聲音很硬朗，卻想象不出來是什麼模樣。老太太說，「好好過日子，好好過日子，白頭到老，喜樂平安。」

我想這是長輩最好的囑祝福了。

在「中國好閨蜜」的微信群里發了我和陳晉庭站在民政局門口手裡拿著結婚證的自拍照，兩個女人一下子像是炸開了鍋一般，唧唧歪歪，叫我坦白從寬。

莫林驚呼，「之柔，你現在不是應該剛從綏遠回來嗎？怎麼和陳晉庭搞上了？！」

我微笑，「什麼叫搞上了？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受法律保護的，姑娘，用詞要準確！」

陸芸鄙視我，拉了莫林助陣，「別扯東扯西的，老實說，怎麼被拐騙了的？我的媽呀，孟孟啊，你不會是被拐去滾床單了吧？」

莫林奸笑，「少兒不宜的東西私聊，私聊！」

陸芸說，「私聊會懷孕的！必須大家一起分享！」

我一邊拿著手機給兩個「祖宗」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一邊被他們逗啦笑得不停，陳晉庭開車，也是滿臉的笑意。今天使我們倆的大日子。

他本來說接了蒲荷，我們一家人一起去餐廳慶祝慶祝，但我想，既然已經是一個家了，那不如就在家裡慶祝好了。於是我們一起去超市買了菜，回家下廚煮飯。蒲荷還在家裡，陳晉庭打算第二天一早送她去學校，這一晚，算是我們一家人第一次正式吃飯。

蒲荷十三歲了，陳晉庭一說，她自然明白什麼意思，只是對我笑，不說話。我以為她是太開心了，可晚上睡覺的時候她一定要拉著我睡，跟陳晉庭說，「爸爸，你老婆先借我一個晚上。」

我和陳晉庭哭笑不得。

在床上，蒲荷挽了我的胳膊靠著，認認真真地說，「孟阿姨，我可以暫時不叫你媽媽嗎？」

原來這孩子心裡堵的是這事兒，怪不得非要拉我跟她一起睡。

我點點頭，摸了摸她光滑的臉蛋，說，「當然可以了。」

她很開心，說了謝謝，然後就跟我絮絮叨叨。我發現小孩子很容易對一個人敞開心扉，只要你了解他，明白他。

「我不叫你媽媽，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相反，我很喜歡你，但是我還不能說服自己叫你媽媽。」蒲荷忽然爬起來，我也跟著起來，她問我，「阿姨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我不解地問。

她嘆了口氣，樣子像極了大人，「其實我媽媽也很愛我，我知道，但是我跟她接觸很少，跟她在一起我覺得很陌生，每次視頻通話，她會抱著弟弟跟我聊天，我不說話，她一直說，問我很多問題，我不回答她還是問。每次快要結束的時候她都會說她很愛我，很抱歉不能和我在一起。阿姨，我從來沒說過我愛她，雖然她從來沒跟我一起出去過，甚至還不如家裡的保姆，但是我覺得我是愛她的。所以我還不能叫你媽媽，我覺得她會傷心的。」

這孩子，真是讓人心疼.......怎麼小小年紀就懂得這麼多呢？我愛憐地看著蒲荷，然後擁抱她，輕聲說，「沒關係的蒲荷，你媽媽肯定知道你也愛她，相信我，她會明白的。等你長大一點你就能明白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能在一起，你也會理解你媽媽的。好了，咱們現在睡覺吧。」

蒲荷點點頭，然後跟我說謝謝，鑽進被窩裡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我很遲才睡下，倒不是因為蒲荷不願意叫我媽媽，相反，我很高興以後擁有這麼懂事可愛的女兒。

遇上他們，是我的福氣。

第二天一早上班便開始處理在綏遠拍的照片，整理了文檔發給蘇洋查看，我本著被罵的心情，畢竟他是專業的攝影師，而我只是個半吊子，被罵很自然。但出人意料的是，蘇洋並沒有罵我，只是淡淡地說，「配合圖片的故事呢？寫了交上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