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7.
「叢月姐、何風晚,下次見。」龐默背起雙肩包,眼睛掠過她們,雙手抄入牛角扣大衣的衣兜里掉頭就走。成珠珠見狀趕緊跟上去,只來得及回頭囫圇甩一句「下次見喔」。
龐默對江鶴繁的敵意明顯到梁叢月有些過意不去,特意走來說聲「不好意思」。
「沒事。」
隨聲音帶出一小團白色的霧氣,須臾消散,他面朝那兩人遠去的方向,視線卻落在身前的歐式雕花鐵門上。
黑色漆面罩著一層老派的摩登與講究,飾有立體雕塑般的鐵藝花朵,工藝並不精細,就夠個意思。
何風晚悄悄繞后,拿肩頭撞一下他手臂,低聲問:「你不會還介意他那句話吧?跟小朋友計較什麼?」
那句話?
江鶴繁眉梢一挑,隨後記起是龐默譏誚他年紀大了。
要按俗話說的「男人四十一朵花」來判,他如今頂多算個花骨朵,正是積釀芬芳的時候。再者說,他怎麼會為這樣的負氣話上心。
但看她臉上帶著點自以為藏得很好,又忍不住露出尾巴的愉悅,江鶴繁決定順著她。
「年紀大了,擔心何小姐看不上我這頭老牛。」
「啊?你不是吧?」何風晚扯住他衣袖,腦袋探到他身前仰視,笑時齒如碎玉,「放心啦,本嫩草就好你這一口!有些事情和年齡沒關係,靠的是本.能!」
說完就覺得哪裡不對,何風晚怔了怔。
江鶴繁隨即換上玩味的神情,語重心長地附和:「何小姐說的是,有些事情靠的是本.能。」
他還特意給句尾的「本.能」加上重音。
何風晚的臉攀上片片緋雲,燈下看去連眼皮都泛紅,把頭扭到一邊。
他們這一來一回地倒是叫梁叢月看不下去了,直呼受到十萬點傷害,讓他們找條小黑巷慢慢調.情去。她說著,把他們毫不客氣地往外攆,實則為兩人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等在掉光葉子的梧桐樹下,何風晚一直念叨龐默今晚的詭異,替成珠珠操心。
她聲音聽來忽近忽遠,江鶴繁有些心不在焉,還記掛著梁叢月的話:
——「還有另一個。」
何風晚在美國曾有暗戀的人,對方是個攝影師。那時他們都是潦倒的境地,生活朝不保夕,彼此便沒有多餘的心思談情說愛,固守在朋友的位置上,為對方打氣。
可惜當初說過最多鼓勵的人,到頭來傷她最深。在她因某樁遭人陷害的醜聞,被踩到幾乎斷送模特事業的時候,作為目擊者,他為了自己的前途,沒有站出來幫她作證。
哎。
江鶴繁在心裡輕嘆。
即便如此,她還是朝他跑來了。
憐惜的同時,江鶴繁也有了一些微妙的妒意。那個素未謀面的攝影師握有他欠缺的時光,他們砥礪同行的那一段回憶想必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取代了。
溫暖的車內,何風晚照例倚掛江鶴繁的肩頭。她眼睛盯著手機,正用流量和隊友雙排。
忽然聽江鶴繁低聲叫:「何風晚。」
何風晚和隊友正在攻打敵方水晶,得空抬眼看他。車窗外不時晃過的光線深深淺淺,襯得她眼睛像蒙了層琉璃,懵然又嬌憨的模樣。
江鶴繁反身將她壓上靠背,潮熱的吐息拂過她下巴一瞬,他有些冰涼的唇就貼上她的。
何風晚錯愕得連手機都顧不上,剛想抗議,張開的嘴就讓他有了可趁之機。他急切地與她舌.尖相勾,吮.纏著直吻到喉間。
江鶴繁一隻手摟緊她,任她扭動著如鶯燕般嬌軟輕盈,像是隨時會化成一渠水,柔柔地淹沒他。
他眼中滿是深不見底的火焰,一路燎到骨頭縫。
誰知何風晚起了壞心,縴手蹭向他的腰.腹。
「……別亂動。」江鶴繁被燒啞的聲音吐在她唇間,艱難地成形,「我受不了。」
何風晚同樣氣息不穩,束好的頭髮也蓬亂了,雙手環繞他脖子,唇邊無聲一笑,附在他頸畔耳語:「江先生,這就是本.能?」
江鶴繁將自己重重拋回後排座位,幾個深呼吸后理順了氣息,用眼色示意前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樓煥。
何風晚掩嘴笑得直不起腰,朝他伸出食指勾了勾。
江鶴繁靠過去。
她嚶嚀幾聲嬌笑后,依舊耳語:「江郎才盡了嗎?」
江鶴繁重新靠回座位,再看向她的眼眸似霜星寒潭,多了幾分不在乎。
那「不在乎」分明在說「我們走著瞧」。
何風晚看出來了,臉上的得意仍未有半點收斂,畢竟她清楚,這位儀錶堂堂的江先生某些方面的經驗一片空白,再怎麼強勢,頂多和她打個平手罷了,還希望他不要露怯才是。
而江鶴繁聯繫起之前當他說出「本.能」時,何風晚嬌羞的表情,明白她和自己一樣,同屬「隨時調整、隨時改進」型選手,再有一次機會,絕不示弱。
感情上他們棋逢對手,真是難得。
前方的樓煥則暗暗叫苦,剛才後座一番動靜聽在他耳中,哪怕不回頭,也能從他們偶爾漏出的幾聲粗.喘辨出狀況。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親睹老闆的情.事,便默默加快了車速。
或許上天聽到了他的祈禱,此後的一路,後排悄無聲息。
一刻鐘后,車子泊在小區外的臨時停車位。
何風晚快速下車,直奔大門。而江鶴繁緊隨其後,幾步就追上,不分輕重地抓起她細腕,拽往近旁的後巷。
剛巧一整條巷子的燈都熄著,一眼望去黑洞洞的。
讓水泥牆體一遮,何風晚就被按住。
江鶴繁只剩用手掌墊在她頭后這一丁點神智,肆意低頭在她頸間游移,氣促血熱地貼緊她。
何風晚仰頭迎合,一面考慮起是不是要轉移到酒店去。
可惜下一秒,一道冷光晃過,尖利的女聲響起:
「啊——」
成珠珠剛下地鐵,從巷子另一端走來,用手機的手電筒照路。哪裡料到,巷口埋伏著一對正欲.焚.身的男女,驚得她手機差點滑落。
她當然沒心思認出是誰,雙手捂著眼睛直嚷:「抱歉抱歉,你們繼續。」
讓她這麼一打斷,那兩人已然有些興緻缺缺。
江鶴繁沒有轉身,靜默地平復呼吸。何風晚一隻手輕柔地抓了抓他的頭頂,算作安慰和告別。
她隨後小跑跟上已經走遠的成珠珠,叫道:「珠珠,你等等我!」
「晚晚?」成珠珠驚魂未定地拉住她,張口結舌地說,「我剛才……剛才哦……」
「剛才怎麼啦?」
成珠珠費勁地吞吐不出,皺眉問:「晚晚,這天那麼冷,接吻不冷嗎?」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