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九 戰爭(肆)
「對不起啊。」嬴季輕笑著揉了一下秦與衡的頭,心裡卻帶著些許震驚,原來她什麼時候已經說夢話了嗎,這讓她頗有些喪氣,也沒敢問
「要不要去很兇的那個叔叔那裡?」嬴季直起來身子問道。
「嗯。」秦與衡點了點頭,他還是很喜歡崔珏的,每次去他那裡都能夠學到不少的東西,這一點讓嬴季自愧不如。
將秦與衡送到了崔判官的地方,嬴季就在地府中隨意溜達著,最終還是去了奈何橋上,坐在欄杆上看著排隊的人,他們都有他們的去處,但是他們都已經不再是他們自己,並且一切也不能夠有他們來控制,道理是這樣的。
道理也說,人的投胎和今生其實並不是一個人,道理也說,人死了之後,一切就沒有了,如果一切不能夠在活著的時候完成,那將沒有任何價值。
道理還說,地府中的人,不應該去觸碰不應該觸碰的事情,道理還有,邪不勝正,人定勝天。
但是事實顯然並不是都會是這樣的,事實上嬴季很討厭自己經常這樣的自我懷疑,也很討厭自己的優柔寡斷,她是羨慕黑無常的,能夠心無旁騖的處理自己和別人的事情,永遠都是讓人羨慕的。
她從來都做不到,她面對的事情和感情太多,想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不能認同的事情和不能夠認同的人也很多,多到如果一個一天來處理的話,能夠來上不知道幾年的時間。
人們明明都說,一個人活得越久,就會看得越開,就會越來越看透身邊的事情,變得看破紅塵,走出紅塵,忘卻紅塵,但是嬴季發現自己卻做不到,她永遠都會被紅塵困住手腳,越掙扎,越無法逃脫。
鍾離遠遠地就看到坐在欄杆上的那個黑紅色的身影,裙擺和衣袖都往後悠揚,劃出來和黑髮差不多的弧度,明明是自己正在走向她,可她卻覺得是嬴季正在慢慢飄向她,像是不食煙火的神仙一樣,就差騰雲和駕霧。
「你在想什麼?」鍾離將手中的一個水瓶遞給她,笑著問道。
嬴季回過神來,扭頭看去,旁邊是一個黑色的玻璃瓶,看上去應該是人間的東西,是嬴季上一次帶著鍾離出去的時候買的,瓶口打開,從裡面傳出來幽幽地酒香,帶著一絲清甜。
看嬴季有些疑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問了崔判官,他說你喜歡這個,應該是桂花釀?」
嬴季笑了笑接過來瓶子道了聲謝謝,然後問道:「你怎麼過來這裡了?」
「感覺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作為你在地府為數不多的同性朋友,我想過來問一下,應該可以吧?」鍾離笑的時候,眼睛會微微眯起來,像是一個月牙一般,閃著地府中很少能夠看到的光亮。
嬴季湊到瓶口,輕輕抿了一口,突然問道:「如果是你的話,你覺得歷史上最難讓你忘記的戰爭,是哪一場?」
「戰爭嗎?」鍾離有些微愣,她以為嬴季不會自己提起來這件事情,而且這個不是她曾經問過嬴季的問題嗎,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
「是啊,」嬴季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瓶子,隨手晃了晃裡面的液體,輕聲說道:「我經歷過很多場戰爭,但是沒有參與過任何一場,所以其實你之前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是出於逃避,才會回答說,每一場的。」
鍾離看著嬴季,沒有立刻說話,她覺得如果是作為朋友的話,她在這個時候能夠做的事情,就是聆聽。
「但是事實並不是,也許是以前的都太過久遠了,人的性格都是這樣的,很容易就會忘卻的吧,最讓我難以忘記的,是八十年前的那場戰爭。」
「八十年前?」鍾離這次沒有忍住,叫出了聲音,眼睛更是睜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
她不是沒學過歷史人的,準確的說,只要是一個中國人,有誰會沒有學過那段歷史呢,八十年前,只要能夠稍稍推算一下,她還能不知道嬴季說的是哪一場戰爭嗎?
她微微屏住了呼吸,有些不可置信地顫抖著,又想著剛剛嬴季說話的話,緩緩問道:「你,參與過那一場……」
因為太過震驚,連話都沒能夠直接說出來,停到了最後的地方,卡在喉嚨中間,怎麼都沒辦法說一個完整。
嬴季的臉上露出來些許苦澀,緩緩啟唇:「也不算吧,大概算是,沒能夠制止?」
鍾離連忙搖了搖頭,抬頭很認真地說道:「那樣的戰爭,只憑你一個人的話,怎麼能夠阻擋得了呢?」
她總覺得嬴季似乎總是會習慣性地將錯誤背到自己的身上,而不是考慮一下這是一個怎樣的時代,尤其是戰爭,那是關乎於幾個國家的事情,又怎麼可能是憑一人之力阻擋的了的呢?
「我知道,」嬴季說著點了點頭,穩了穩身子又突然問道:「你知不知道,人類有的時候通過有些方法,是可以獲得長壽的。」
鍾離怔了一下,獃獃地說道:「長生不老葯?」
嬴季被她的樣子逗得一笑,連連搖了搖頭:「哪裡會有這種東西?」
「那是什麼?」鍾離突然起了興趣,連連猜測道:「像是孫悟空那樣將自己的名字從生死簿上劃掉?還是修鍊成仙?」
「都不是,」嬴季搖了搖頭解釋道:「其實這也算是偶然狀況,經常發生在戰爭時候,那個時候因為死亡人數過多,地府混亂,生死簿也難以記錄清楚,有些人的壽命相互交錯,或者是出現問題,就會有一些生命換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鍾離很是透徹,揚眉道:「也就是說,可能會有兩個人的生命互換,或者是一個人活出了兩個人甚至三個人的壽命的可能是嗎?」
雖然她很快就明白了嬴季所表達的意思,但是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的人,仍有活在現在嗎?這讓她覺得不寒而慄,彷彿自己一直身處深淵卻不自知一樣。
「對,」嬴季晃了晃自己的腿,有些無奈地說道:「而第二種好運,就發生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個人身上。」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