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本能釋放室
艾克林恩起身告辭,他得回去為我準備法術了。老規矩,我在前,他在後,默默走在裂谷絕壁的甬道上。
「為什麼選擇留在這兒?」我問,「我不了解人類,但據我所知,即便是在卓爾的城市,你這種大巫師也同樣受到尊敬。你完全沒必要在這裡時時面對死亡的威脅,無時無刻不有靈吸怪垂涎你的腦漿。」
身後一片沉默,他突然開口。「事實上,你們讓我好奇。」
「好奇什麼,我們的生活方式,還是身體結構?」
「都有,」他說,「但最引起我興趣的,是你們的起源。」
這一回我不再搭腔,卻放慢了步伐。
「我原以為,所有種族發展進化的歷史都是可以追溯和了解的,」身後傳來一聲嘆息,「但是你們,靈吸怪,你們沒有過去。你們在兩千年前左右突然神秘出現,短短時間內就奴役了大部分地底種族,建立了龐大的地底帝國。你們從哪兒來,又是為什麼而來?我用盡了各種辦法,即便和其他位面的存在對話,也沒法找到答案。」
「@!##$#%$#^$%^」我在心中輕輕低吟。
他好奇地問:「你說什麼?」即便是巧言術也無法明了靈吸怪的心靈語言。
「一句靈吸怪的諺語,」我避重就輕,「我只是奇怪,你研究這個做什麼。」
「我是個巫師,遵循的是探尋奧秘知識之道,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如此。」
「話說回來,」艾克林恩說,「我的朋友,你想過自己將來該走哪條道路嗎?」
「什麼意思?」
「你是『天命者』,又獲得了如此驕人的戰績。將來你會成為大人物,啊不,大怪物,成為長老甚至城市執政官。那麼你對這世界抱什麼態度?我知道你們是徹頭徹尾的種族主義者,對其他種族是多麼的不屑一顧。」
「長老甚至城市執政官,前提條件是在此之前我沒被殺掉,」我回頭看他,「現在談這個是不是早了點兒?」
他聳了聳肩。
我想了想。「每個靈吸怪都認為我們才是最優秀的智慧種族,理所當然應該是世界萬物的統治者。關於這一觀點,我也不例外。」
他嘆了口氣:「那真是太遺憾了。」
「你大可放心,」我說,和行動是兩碼事。我是靈吸怪中最懶惰而且目光短淺的,就我而言,與其為虛無縹緲的瑣事去浪費生命,還不如多享用美食來得實在。」
「……我的朋友,」艾克林恩搖頭,但我看得出,他的表情放鬆了,「我的朋友。」
「你呢,巫師先生,就這樣一輩子探尋下去?總得有個最終的目標吧。」
「別告訴別人,」艾克林恩小聲說,「封神,我的目標是變成一個神。」
「……真偉大。」
「那麼你呢,」他半開玩笑似的問,「有沒有考慮過封神,成為一個靈吸怪神?」
這事兒根本用不著考慮。
「比起封神,我想我對品嘗神的腦灰質更感興趣。」
我們穿過天橋來到裂谷對面的絕壁上。甬道向下延伸,又走了一段路,我們離開了靈吸怪的聚居層,來到下層奴隸聚居區的一個裝飾紅岩拱門的洞穴前。艾克林恩站住了。
「我還不知道你居然這麼客氣,」他說,「不必遠送了。」
「我是來買個新管家,」我說,「或許換個雌**隸比較好……」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是打算來這兒進行交配活動的?」
巫師不說話,但他過分紅潤的臉色暴露了內心世界。
眾所周知,地獄火之城採用大量的灰矮人和地底獸人奴工從事開礦和冶鍊。這些奴工數量龐大,每日消耗的糧食也不少,但礦石和金屬的總產量一直上不來。這是因為,儘管靈吸怪用暗示和支配驅使奴隸們工作,但長久的被施術,奴隸們也漸漸產生了一些異能抗性。他們沒法反抗支配者的命令,卻能消極怠工。
蘇拉克一直不管具體事務,所以也就任由這種低效率工作一直持續。厄德隆卻是個苛刻而合格的管理者,他擔任次席執政官以後,決心扭轉這種情況,提出了「本能化管理」。
這個計劃與單純的心靈強迫不同,它講究的是誘騙。
首先,厄德隆用勞動成果把奴工每天的勞動進行了量化,大略核算的話,一個勞動量相當於全心全意努力地干八個小時的成果。
然後,厄德隆規定奴工享有一定的福利,但必須要用額外勞動量來交易。一個奴工每天只需要完成一個勞動量就可以,這是他們生命安全的保障。但如果他超額完成了一個勞動量,也就是完成了兩個勞動量,那他就可以隨意支配超額的勞動量。他可以用它購買到本能釋放室自由活動半小時的權利,也可以把它積累起來,當以後某一天他完不成當天勞動量時,可以用它來贖免死刑。
最後就是建立了這個本能釋放室。
正如奴工不論灰矮人還是地底獸人全部是雄性,本能釋放室里全部是雌性,而且清一色的卓爾精靈。
在我們城市的上方三十里處坐落著一座非常龐大的卓爾精靈城市,卡爾德蘭城。它是我們重要貿易對象兼高品質奴隸來源。隔三差五就會有卓爾精靈探索隊從會順著密如蜘蛛網似的孔道深入到此。於是我們捕獲並支配他們,雄性做貼身僕人或武士,雌性送進本能釋放室,充當供奴工享樂的**隸。
無論暗示還是支配的威力大小,歸根結底還在被奴役者的內心抵觸程度。被奴役者對命令的內心抵觸程度越高,就越可能破解暗示。
但如果暗示和支配所下達的命令,本身就是被奴役者所喜聞樂見的,那他還怎麼抵觸?
做為一個被奴役的雄性,你可以在內心裡一腔怒火地抵觸做苦工,但你能抵觸跟雌**配嗎?
奴工管理者施展暗示術的時候,固化了只有優質勞動才能獲得同雌**配權的概念。於是每個奴工都滿腔慾火認真幹活兒,礦場和冶鍊爐的生產效率幾乎翻了一倍。尤其是那些負責粉碎礦石的地底獸人,在這種刺激下那些只知道吼、日」的低智商白痴幾乎發了瘋,不眠不休超額完成兩個工作量同樣大有人在。兩性生物真是一種低等的存在。
這就是厄德隆的「本能化管理」。
「我還以為,」我說,「法師總是很忙碌。」
「那是當然,」艾克林恩說,他的體溫升高了比正常溫度起碼要高一度,或許是一度半,「我們溫習咒語,研究法術,還有各種各樣的試驗……我是來尋找試驗材料的。」
我抱以心照不宣的理解眼神,艾克林恩更加窘迫了。
「我在這裡只是為了學術研究,」他斬釘截鐵地說,體溫又升高了一點點,「我在研究卓爾和精靈之間的差異,還有發掘一下這些卓爾們的潛力……和秘密……」
「『深入』的發掘,」我點了點頭。
只要有足夠交易的資本,在地獄火之城你就能買到任何想要的服務,包括本能釋放室的交配權。
繞過仍打算辯解的艾克林恩向里走,我開始懷疑,這傢伙之所以滯留不去,根本不是他說的原因,倒有八成是食髓知味,對本能釋放室里的女奴流連忘返的緣故。
穿過紅色拱門,巨大黑暗的岩窟被血紅的帷幕分割成無數小空間,只在中間留著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很窄,只供兩個中型生物肩並肩出入,兩邊的不滅明焰放射著黯淡的光。雌性呻吟聲在帷幕各個小隔間里此起彼伏,在岩窟中四面八方回蕩,匯成一曲喚起雄性本能的宏大合唱。
我看見幾個灰矮人和地底獸人疲憊地走出小隔間,一邊步履蹣跚,一邊整理他們的褲帶。他們憔悴的臉上表情異常豐富,滿足,渴望,還有戀戀不捨。
一路默默跟在我們身後的半紅龍獸人奴隸贊格羅早就雄性激素激增,兩眼血紅,呼吸粗重,只是迫於我的支配不能離去。我對他點頭示意,贊格羅立即興奮地大吼一聲,一把扯掉了旁邊的帷幕,把一個正伏身努力運動的灰矮人一把扭斷了脖子拖下床,隨後狼一樣撲在不住扭動的雌性**上。
我瞥了一眼,被贊格羅撲倒的雌性漂亮極了,纖細精巧,活像個藝術品,旁邊還蹲坐著幾個她的同類。她們一個個兩眼無神,連掛下的口水也不知去擦,只知道痴傻笑著向來往生物茫然招手。
正如我們採取跟外來者決鬥的政策一樣,卡爾德蘭的卓爾家族首領們同樣熟知如何才能有效淘汰有競爭力的敵對分子。所以每一次探險隊到來,我們事先都能得到準確情報。套用艾克林恩的玩笑話,假如這兒的洞頂鐘乳石柱掉下來砸死了五個**,保證其中有四個是某個家族的前長女,剩下那一個也是某個家族的前次女。
她們或許曾是家族的驕傲,只是在切腦和暗示術的強力影響下,現在她們所剩無幾的大腦里,除了對交配的渴望外,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不再懂得。
我筆直走過長廊,來到盡頭管理室的秘銀門前,抬起觸鬚在門上輕輕點了點。
門自動打開了。
一瞬間,腦灰質的芬芳氣息充斥著我的嗅覺感官。
這裡是夢魘花的花房。
一線紅光從岩洞的天頂上直射下來,那是活火熔岩透過岩洞頂大塊晶石呈現的色彩,為漆黑寂靜的花房塗了一抹暗紅。夢魘花碩大的花盤輕輕搖曳,花瓣和花蕊不停變幻著七彩的熒光。
就著如夢似幻的微光,可以看到大約三百個,甚至四百個雌性卓爾精靈**著被捆紮成球,跪在地下。她們的身體浸泡在齊腰深的水裡,只露出頭部。她們目光獃滯,頭頂的頭皮被剝去,頭蓋骨也被卸掉了上半截,夢魘花的根須深深扎在她們的大腦里。
這種專門寄生在類人生物大腦的植物正式的名稱是人面葵,因為它的花蕊是一張和宿主一模一樣的臉。花中的人臉隨意做出各種表情,於是宿主的人臉也就跟著照做,時而痛苦,時而歡笑,時而驚恐,時而痴迷。
女奴的管理非常隨意,我們一個月只需進食一次,所以常常忘記給女奴準備食物。每天不停接待奴工,她們也沒有休息時間。所以隨著新俘虜的到來,那些體質相對虛弱的奴隸就被淘汰下來,這兒就是她們的最終宿命地,成為一朵人面葵的肉花盆。
我們種植人面葵,定時把它的花蜜注入腦池。每隔四十八個小時,將會有專門負責清潔腦池的靈吸怪來這兒提取花蜜,用它給腦池換水,陶冶靈吸怪蝌蚪的情操。
或許你會好奇,靈吸怪蝌蚪真的需要用這玩意兒陶冶情操么?當然不,但我們仍會這麼干。這就跟那些地表劣等種族飲酒吸煙一個道理。他們的血液循環系統真的需要酒精嗎,他們的呼吸系統真的需要尼古丁和煙焦油嗎?當然不,但他們總是一直在喝,一直在吸。
這個,智慧生物稱之為文化。
我足不點地,漂浮著走過水麵,輕車熟路來到花房中央露出水面的岩石上。
伯根杜爾。我用心靈感應呼喚花房管理員的名字。是我,我需要一名新奴隸。
沒有迴音。
我用觸鬚撓了撓眼角。每一次,當我打算購買新管家又或是尋找某個特殊口味的餐點,都會到這裡找伯根杜爾尋求物美價廉的貨品,他總能不負所托。但顯然這次有點兒特殊。
我再度延伸心靈感應呼喚他,仍然毫無反應。
不對頭。我警覺起來。按照靈吸怪的鐵律,無論是花房管理員,還是奴隸放牧者都是不能離開職守位置的,伯根杜爾更不可能犯此類低級錯誤。
就在這時,我發現腳前水面下有點兒不同尋常的動靜。
「嘩啦」一個軀體從水下升了上來。
水的浮力使它翻了個身,就著花房裡暗紅的微光,我看清了這個靈吸怪死者前額的巨大傷口,更看清了他的身份。
伯根杜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