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我家
「這你就不懂了吧?」大伯母經驗豐富,跟楊小貝解釋道,「要講住的地方當然是夠的。四間大瓦房,咱家都能住下了!可是現在家裡添置的東西多了,收拾的屋子就不寬裕,不是我說,這麼大一頭豬都要放半個屋子了!」
農村裡的房子,除了正屋,最重要的還是偏房,老家也叫收拾屋。裝糧食農具、種子肥料農藥、餵豬喂牛,火塘……等等不要太多用途,可不像城裡只需要放一張床的地方就夠了——那沒法在農村過日子的。就像大伯母說的,你不可能把臘肉鹹菜都放在床頭吧?呃……雖然老早的時候家裡就那麼一點家當,的確是收拾在床底下的。
可今時不同往日,光儲藏食物就得一大間,生活的富足代表著物質的豐裕,如今哪家不是把各種糧食、吃食裝了好幾間屋子?剛剛從貧困縣掙扎出來的人們,習慣了「手中有糧心裡不慌」,不備上一兩年的嚼用,你還是合格的農民嗎?
易慧芬笑眯眯地說,「哪能啊!家裡就三口人,那麼多肉哪裡吃得下!我是想著小貝不是愛吃這口嗎,家裡的豬肉香,她家裡又有大冰箱好存放,到時候多帶一點可以吃上一年呢!」。
怪不得他們要殺得這麼大,大伯母一拍大腿怪自己考慮得不周到,「這主意不錯!咱家的肉也多,等會兒我也拎一季肉過來!」。二伯母在家毫無發言權,但總算沒有蠢到家,默默地決定馬上出去跟當家的說一聲。要不然兩家都給了自家不給,當家的肯定過意不去。
「季」是一個量詞,殺豬匠把豬肉處理好后,沿著肋條砍成一季一季的肉,讓大家方便腌制、晾乾、煙熏。楊小貝還在震驚老媽豪邁地「分一半」的宣言,聽見大伯母她們也要給,忙擺手道,「夠了夠了,真當我是飯桶啊!一半就都用不了,到時候我帶幾塊瘦一點的肉回去就行。」
「那怎麼行!我們早就計劃好的,特地把年豬喂得這麼大才殺。你放心好了,不要你拎,到時候咱們熏好了寄過去。」易慧芬不同意了,咋地?都給你弄好了還嫌麻煩是吧?哪裡來的那些假客氣!
老媽眼一瞪,楊小貝可恥地慫了。這時誠誠打外面興高采烈地沖了進來,「媽媽媽媽,爺爺在幫我做足球呢!」剛回家就能夠晚上夢寐以求的遊戲,讓他興奮不已,和爺爺長時間沒見的些許生疏也蕩然無存。一口一個「爺爺怎麼怎麼……」,言語之中充滿了對爺爺的崇拜之情。
說老實話,誠誠並不像老爺子思念他一樣思念爺爺。儘管小時候是爺爺帶大的,可那時候他還不記事呢!後來周品正回來以後和老爺子接觸就少了,加上爺爺不苟言笑的時候十分兇相,那可是能夠嚇哭小孩子的存在,讓誠誠他們不由自主地繞道走。
看著他們的慫樣,楊小貝就放心了——果然不是自己小時候太慫,是爺爺太凶對吧?對吧!不過對於老爺子來說就不那麼美妙了。他現在可是修身養性,自覺都忘記發火是什麼滋味了呢!為啥孩子們還是不親近自個?
要知道古話有雲,「抱孫不抱子」,本來就是隔代親,祖孫之間要親密一些。放在楊老漢身上,子女們小的時候他經歷了妻子早逝,孩子走失等打擊,一家子嗷嗷待付就指望他一個人,哪裡有時間和孩子們親近?生活的重壓使得他脾氣暴躁,動不動就上手開揍,孩子們都噤若寒蟬。
如今條件好了,他年紀也大了,倒是有時間和子女們說說話,難得還能開個玩笑啥的。可惜小的們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哪怕自覺脾氣和善多了,孫子們還是繞道走。他嘴上不說,心裡可挫敗了。
這不心心念念的小孫子回來了,靦腆地跟自己打了個招呼就不說話,這叫老漢情可以堪?他是個不服輸的,看見小傢伙眼睛直盯著殺豬匠,就知道他們想幹嘛,自告奮勇地幫他們處理起了「玩具」。
這下討得了孩子們的歡心,趁還在處理的功夫,誠誠已經按捺不住欣喜過來找媽媽分享這個喜悅了。「太棒了!那你謝謝爺爺了沒有?」看著兒子一回來就生龍活虎的樣子,楊小貝摸了摸他的後背,還好,雖然有些燙,還沒有出汗,不過待會兒踢起「足球」來就說不準了。
「謝了啊!不過爺爺說了自家人不用這麼說話,沒事窮講究!」誠誠被媽媽吩咐著脫了一件毛衣,輕裝上陣地出發玩耍去了,不一會楊文也火急火燎地衝進來脫了一件毛衣裳,說是爺爺帶他們倆出去玩,易慧芬剛出鍋的炸丸子想叫兩個小的先嘗嘗,哪裡還叫得應?早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得!這倆小子一攏伙就沒消停的時候了!」易慧芬嘆了一口氣,拿筷子夾了新鮮出爐的藕丸子給小貝,「你吃吧,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藕丸子大概也是本地特產,不過原材料常見又其貌不揚,名聲不顯而已。把鮮藕磨成藕泥,揉進去蔥姜蒜等調味,下油鍋炸出來以後鮮香撲鼻,外焦里糯,的確的楊小貝的最愛。
藕丸子雖然不值錢,但是做起來麻煩,水分太多又不好炸,費油,一般只有難得有主婦會做這一口。但是相比甜膩膩的苕丸子、硬邦邦的綠豆丸子等,楊小貝就喜歡這個香香糯糯的口感。以前家裡也就是過年的時候老媽才會做一次,這忙活著殺豬還在做藕丸子,可見老媽是用了心的。
吸了吸鼻子,還有些小感動呢!本來以為經過了那麼多的波折,自己早就能理智的面對回家。可是家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非同一般的意義所在。
也許幾十年以後,她已經老去,和周品正一起走在浦海的小花園裡。那裡有她的家庭,兒女和一生的記憶,但是被稱之為家,午夜夢回的地方,永遠是韓家沖這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依舊是爸爸媽媽在的房子,那才是自己的家。
這時外面的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周品正他們幫忙的也告一段落,他這才熟門熟路地打了一盆水洗手換衣服——沒辦法,身上這套西裝大衣算是毀了,還是羊毛的,糊了一身豬大便,那味道……這地兒也沒個乾洗店,只能湊合和下水洗,至於縮不縮水變不變型的,他只能慶幸自己這邊的衣服都有備用,否則就借都借不到——沒人有他那身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