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降祥瑞
風雪覆蓋在整座秦王宮上,耀目光輝自雲層透漏而出,折射在這滿宮廷苑上的霜雪,有萬千風華。
自宮道上,宮中年老的侍女疾疾的行走在其上,朝著王后的風華殿跑去,進了宮門也不通報,徑直朝著內殿里去。
跪趴在殿前,「啟稟王后,刺客的行蹤已經有了眉目,只是……」老嬤嬤頓了一頓,有些忌憚的開口,「只是聽說入山之後,被大公主所救,眼下也無從追蹤了。」
「砰」的一聲,玉盞摔落在地上的聲音,正好砸在了這老嬤嬤的跟前。
王后側卧在這錦榻上的身姿也坐直了起來,「孟嬴?」鳳目中帶著驚詫,「她與偷盜凰羽的刺客,又能有何關聯?」
老嬤嬤見王后發怒了,不敢多言。
但只見王后一身的珠玉琳琅,玉簪篆成的九尾飛鳳步搖因為生氣而微微晃動,頭上一碧珠翠銜在鳳喙上,正好似欲滴水珠一般垂墜在額上,一派的雍容華貴。
「寶凰鳥乃我母族當年用盡精壯男兒,不惜冒險從險峻山中抓捕而來,進獻給大王的祥瑞,天下只此一禽,也保大王順利登基,如今……」王后越說越憤怒,一怒之下,將手重重拍打在錦榻上。
「我要面見大王。」王后怎可能輕易姑息此事?
遙想當年,大王也深信是他得到了此吉祥凰鳥,才能順利登上秦國王座,也因此封了她王后之尊,福蔭母族。
如今凰羽被盜,凰鳥身亡……
她王后未來的尊榮叵測,不敢多想。何況此事事關孟嬴,她定要查個究竟。
顧不上風雪瀰漫,王后匆匆去到秦王的宮殿之中,遠遠的,大公主回宮覲見的侍衛宮女還候在宮門外,見到王后前來紛紛跪下行禮,王后卻充耳不聞。
直闖進秦王宮殿,跪倒在地上哭訴,「求大王做主。」
秦王與孟嬴正在暢談,這三月來在山上為母后齋戒的事情,王后這麼突然闖了進來,又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端只見王座上,秦王嬴籍神色俊朗,善戰之人天生渾厚,隱約有撼動山河之魄。
「王后乃後宮之尊,有什麼事竟然需要如此哀求?」嬴籍開口。
王后淚眼哀哀,「妾身辜負大王所託,豢養於後宮的寶凰鳥竟叫人盜取凰羽,凰鳥身死,祥瑞已斃,自知有負大王。」
一提到這寶凰鳥的事情,嬴籍原本因為孟嬴回來而大悅的神色,此刻又陰沉了下來,廣袖一揮,「賊人至今無蹤,也不是王后的過錯。」
王后卻不肯就此罷休,「妾身聽聞,宮中侍衛追到山中,賊人無了蹤跡,但是,妾身又聽聞到另外一則消息……」說道,卻是將眼光瞟向了孟嬴方去,閉口不言了。
嬴籍卻被勾起了疑心,「什麼消息?」
在孟嬴隨行侍女中,少不了眼線,王后卻不明言,只是隱晦的道:「宮中之人理應恪守宮規,祥瑞乃助大王氣運祥兆,宮裡人人盡知,卻是有人包庇賊人,有心陷大王國運於……」
「王后未免過於危言聳聽了?」孟嬴在此時開口了。
聽了半天,孟嬴也算聽清楚了。想必王后是從哪裡打聽到她在山上救下了人的事情,此刻來告狀了,還不明著說,這分明話里藏針。
「大公主怕是心虛了吧?」王后冷笑了一聲,抬首起來,鬢邊步搖隨之晃動,「公主明知凰鳥關乎國運,還在山中包庇賊人,真是居心可危啊!」
「是你救下了賊人?」嬴籍大感震驚,冷聲質問。
孟嬴急急從座上起來,也在大殿中跪地趴伏,「王兄洪福齊天,又怎能以區區一隻禽鳥便妄定國運,這豈不是荒謬之談?何況……」她言語著,又頓了一頓,繼續說:「我想那人也是一片孝心,便好心救下,無論如何凰鳥是再回不來的了,倒不如成人之美。」
「放肆,荒謬。」嬴籍這下卻是大怒了,讓王後起身來,卻是怒罵了孟嬴一通,「平日孤寵愛你,任憑你在宮中肆無忌憚也就罷了,現在你竟然將這等大事視為兒戲,豈有此理?」
王后高傲的抬眸,這口氣不出,寶凰鳥之死的陰影,始終在她與秦王的心中籠罩著,只有將這罪責給推光了,自己的地位在秦王心中才不至於動搖。
何況,當時為求這一隻寶凰鳥,她母族可是費了不少人力物力。孟嬴這麼做,擺明了與她為敵,怎麼能就此罷休。
誰知道,孟嬴卻是不住的啜泣了起來,跪在地上的身子顫抖著,楚楚可憐,看得嬴籍心裡也不怎麼好受。
但是寶凰鳥不是凡物,秦王也沒讓她起來。
只聽得孟嬴說:「孟嬴奉旨上山為母后齋戒抄經,本就為王兄祈福,為咱們秦國祈福,可是我在山中遇到了那重傷的人,總不能就死不救吧?
這見死不救與親手殺生又有什麼區別?如此一來,我就是再在山上待上三年,也洗不清的罪孽,母后泉下也不安。那時候就怕連累了王兄與國運,故而我才甘冒大不諱救了下來。」
這番話,說到動容處,十分的凄楚,又說到嬴籍的心坎里去,頓時也沉吟了下來。
王后見勢不妙,立刻上前說:「大王,此事如不將犯事人等嚴懲的話,恐有大禍降臨啊!」
孟嬴也叫道:「王兄,母后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念王兄一片孝道仁慈,再降祥瑞的。」
王后卻冷笑,「那麼,祥瑞呢?」
孟嬴這下卻噤聲了下去,王后如此緊咬著不放,怕是這梁子結下了。
殿中一時氛圍凝重,嬴籍也不好處置,偏偏在此時,從宮外一官員一路奔跑進宮,「大王,水月庵後山上生出千年靈芝,大喜,大喜呀!」來的正是欽天監。
聽得這話語,這殿里的爭吵也暫時放在一邊,秦王帶著眾人出殿去,朝天望去,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天雪已停了,這前方的空中一雙彩虹交疊,不勝好看。
王后的臉色卻也難看了起來,暗自嘀咕,「這也未免太巧了?」
卻在這個時候,從另一條宮道上,一個閹人也跑了過來,「啟稟大王,水月庵空中陡現雙虹,百姓轟動不已。」
「哈哈哈……」聽到這接連著的喜報之後,嬴籍一掃剛才的陰霾,忽然大笑了起來。
孟嬴見縫插針,「恭喜王兄,賀喜王兄,這連續兩道祥瑞降臨於水月庵上,這豈不是王兄孝心感天、母後有靈所示,定保咱們秦國日益強盛,國運長虹。」
這話秦王十分中聽,當即大賞了欽天監與那來報的閹人,轉身回殿,「看樣子孤王剛才的確錯怪你了,王后也太過於鄭重其事了。」
王后告狀不成,反而吃了一憋,臉色十分的難看。可是,心裡卻多少有了狐疑,連續兩道祥瑞,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她瞅著孟嬴,心裡不住的懷疑。
但是,這帝王向來最信天命,如今看來孟嬴的罪是治不了的了,王后只能悻悻然的告退。孟嬴在殿中祝賀著,心裡也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告退了秦王,孟嬴卻不回自己的寢宮中,而是朝著一處幽靜的宮道上走去,只見到那欽天監等候在那裡,見到孟嬴前來,躬身作揖,「拜見長公主。」
孟嬴卻是不顧尊卑,朝著欽天監一福身,「還謝義舅搭救及時,否則的話,王后怕是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欽天監卻是一副不敢擔的樣子,「下官與景后當年義結金蘭,如今景后雖然不在,但是臨終前卻吩咐下官保全公主在宮中的安危,下官不敢怠慢。」
提起景后,孟嬴眼中掠過一抹哀色,「我本來以防萬一,命人在後山中埋下了那株大靈芝,卻不想天上又出現雙虹,想必真是母后在天有靈,幫我度過難關。」
只是沒想到,王后竟然真的這麼咄咄逼人,半步不肯退讓。
「只怕王后心有不甘,」欽天監又多說了一句,「公主只怕得再多防範。」
「當忍則忍吧!」孟嬴卻搖了搖頭,「王后當年與母后斗得你死我活,現在母后死了,後宮她獨大,我始終不便與她正面交惡,我回頭命人送對翡翠如意過去,當是賠罪,想必也能消她心頭的火。」
欽天監默然不語,只希望能如此最好。
王后回到了自己的寢殿,卻已經氣得美目圓睜,全然不顧威儀,「那靈芝真是祥瑞這才有鬼,不過就是兩道彩虹,竟如此鄭重其事,我倒是沒瞧出來,這孟嬴也有這等手段啊!」
「景后當年在世的時候欺壓王後娘娘,這現在一個死人了,王後娘娘當心鳳體,與之鬥氣不值當。」身後的嬤嬤勸慰著,她是王后的乳娘,王后嫁與大王之時一同陪來的,也只有她有這資格。
王后坐回了高座上,「當年她在世的時候,仗著是大王生母便把我壓得死死的,若不是我母族勢力強大,這後宮王后之位哪有有我的份?直到死了我才有出頭之日,沒想到現在一個死人,也要和我作對。」
那嬤嬤卻是個沉穩的,「她只是個公主,遲早要出嫁,自行出宮建衙立府的,王后再稍等個一兩年。」
「我是一刻也等不了。」王后氣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此時就把孟嬴給整倒,一敗塗地不可。
這奶娘倒是沉吟了一下,湊近王后的耳邊細說了一句,「奴婢聽說,長公主這趟回來,帶了個外人回來。」
「哦?」王后挑眉。
卻在這個時候,宮外有侍女端盤進來,「啟稟王后,這是長公主送來,說與娘娘賠罪的。」
嬤嬤上去將那錦盤裡的一對如意拿來,水頭十足,觸摸潤滑,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好玉,端到了王后的面前,「娘娘您看,她也知道您是後宮之尊,主動示好了。」
王后冷哼了一聲,將手觸摸在那對玉如意之上,隨之卻是將錦盤一掀,如意掉落在階下,雙雙碎裂。
「她想示好,我卻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