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父娶子媳
燈火滿宮廷,隨處可聽的奏樂之聲,楚歌楚舞,更加別具風情,宮娥侍婢端著金盤銀盞,裊裊腰身在這絢爛宮燈下,有無盡的風姿。
但見花轎從這郢城而進,被抬到了這楚宮之中。
只是,讓全城百姓不得其解的是,這一前一後的兩頂花轎被抬進來,全城疑惑,只是在費無極的護送之下,滴水不漏。
當先進王城之中的那頂花轎被抬送進那深深宮廷之中去,而後面的那一頂花轎則是朝著太子的東宮送去,一切按部就班,彷彿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在花轎進城之後不久,身後的伍子胥帶著軍隊也進城了,浩浩蕩蕩的戎馬緊隨在花轎的身後,在進城之後,與軍中將士將軍中事務安排妥當之後,率先捧上印璽朝著那皇宮中進去,只是,在進了宮之後,內侍告訴他,楚王正在接見費無極,讓伍子胥在這外面等候。
大王宮殿之中,隔著這瑩瑩燈火,只見到美人盈盈站立在殿下,宮殿之中的燈火不知道是否費無極特地命人減少的,還是今夜過分迷情?
只見到燈火微醺之下,沾染在孟嬴那妝容之下的面容彷彿霞紅的一般,亭亭身姿站立在楚平王的面前,竟讓他看得呆若木雞,那虯髯須下,鐵面無情,一副不怒而威的模樣。
只是,那吞咽得口水的模樣,垂涎欲滴,反倒失了王家風範,就連孟嬴朝著他行禮,楚平王都沒注意到,只將眼光放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
孟嬴行的是國禮,端莊從容。楚王沒有開聲的時候,她依舊還是那個模樣,也不動,不卑不亢,端的是王家風儀,不失典範。
「秦國孟嬴,拜見楚王陛下。」孟嬴久不見楚平王開口,不敢抬首直視,只是繼續開口朝拜一聲,也不知道這楚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意思,孟嬴揣摩不定。
倒是在一旁的費無極,早就將這宮裡面其他的宮人全部都屏退下去,此刻,在見到楚平王對孟嬴這樣一副驚為天人的模樣,看得兩眼發直,費無極心中知道自己的計劃離成功不遠了。
楚平王向來好色,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更何況孟嬴美名在外,如今讓他親眼一見,更是大讚名不虛傳,傳不虛名。
費無極忍不住登上了階級,朝著楚平王的身邊湊了過去,「大王,大王……」他連叫了幾聲,楚王依舊都還沒有回應,依舊是將眼光放置在殿下孟嬴的身上,就連費無極叫著自己都無知無覺。
燈火下,孟嬴紅衣似血,不勝的婀娜多姿,映在楚王的眼中,只覺後宮再無美人,只消一眼,此生便難以忘懷。
費無極見楚王看得如此入迷,怕失了禮儀,便輕咳了幾聲,用手輕搖著楚王的肩膀,「大王,公主還在殿下等您開口呢!」輕聲在他的耳邊說道,但是卻掩飾不住他臉上的得意之色。
這一次前往秦國求親牽線之事,他當居首功,如果能勸說楚王成功的話,那便是天衣無縫了。
楚平王回神過來方覺得失禮,何況美人在前,臣子在側,他更是有失君范,不覺臉上微燙,連連伸出手來,「公主快起,公主快起,這都是寡人兒媳了,自不用這諸多禮儀。」
說著,楚王停頓了一下,卻又似乎是失望至極的樣子,「早就聽聞秦國的孟嬴公主美貌天下第一,以前總是聞之嗤之,卻不想今日一見,當真是名聲在外,絕不傳虛。」楚平王說著,側了側自己的身子,接下來的話卻是失口說了一句,「只可惜……」
只可惜是要來嫁給太子建的,成為了自己的兒媳,楚平王心中有說不出的鬱悶,美人在前,卻與自己無緣,這當真是人生的最大憾事。
只是,楚王的這話才說到一半,就驚覺自己說漏了嘴,何況這話說出來也不對,趕緊閉嘴上去。可饒是楚王閉嘴及時,這後面「可惜」二字卻是落在了費無極的耳中。
此人極其擅長揣摩大王心思,原本就打算來一場鳳雀互換,讓齊姬替代公主嫁給太子建,本就打算將孟嬴進獻給楚平王的。如今見到楚平王這樣一副失望的神色,費無極樂在心中。
趕忙替著大王打著圓場,忙說這楚國的規矩與風情,倒是讓孟嬴心中的疑惑減少了許多,最終是費無極說距離吉時也快到了,讓宮娥帶著孟嬴先行到東宮去準備拜堂事宜。
孟嬴走後,整個宮殿之中似乎還有香風瀰漫,只見到楚平王一副頹敗的模樣高坐在王座之上,頻頻搖頭,「真是可惜了,真是大大的可惜啊,誰知道嬴籍這斯,竟藏了一個這般天姿國色的妹妹,早知道,早知道啊……」
聽著楚平王的這般痛失美人的模樣,費無極籠著袖子站在一邊上,悻悻然的介面,「早知道啊,老臣就替代大王前去求親,只可惜公主只能當嫁來當國后,我國早有國后……」他說著,不免也是失望著,頻頻搖首。
「大膽,費無極,你說的什麼混賬話?」楚王倒還算是清醒,並沒有被方才孟嬴的美色徹底的昏了頭,怒斥著費無極,「王后與本王同甘共苦,從當年輔佐本王上位,到後來沙場平亂,向來伉儷情深,你今這番話,寡人足以處你死罪。」
費無極在聽到楚王的怒斥之後,連忙到殿中跪下,「臣有罪,失口褻瀆王后,實在不該。」他說著,似是沉吟了一下,依舊是低低的垂著頭,「只是啊,老臣見到大王這惋惜之樣,心中也不免在想,如果公主能配大王,這才是天作之合,她本就是秦王之妹,嫁與太子,輩分不合。」
費無極大膽的說出這番話,本就等著楚王的降罪。可是,這一次卻是沒有想到,他在這一番看似苦口婆心的話語之下,楚王這一次居然沒有怪罪,反而是在聽到費無極的惋惜之後,再一次搓手頓足,坐立難安。
楚王的反應,讓費無極的心膽更大了起來,索性抬首起來,看著楚王這一副色急之樣,「老臣服侍大王多年,自是知道大王此刻的心思,如今有一計可為大王分憂,就不知大王如何定奪?」
楚王聞言,眉心一蹙,似是狐疑卻又帶著幾分期希之樣,「你有何計?」說著,他又似頹廢了起來,連連擺手,「你有再好的計策又將如何,如今她都入宮來與太子建成親了,寡人只能望而興嘆,無緣佳人了。」
「倒也未必。」費無極極其自信的開口,嘿嘿的笑了起來,這一言卻是讓楚王嚴正以待了起來,「愛卿先平身來,你且說說,如何未必?」
費無極起身來,卑躬屈膝的站立在殿下,只朝著楚王躬身行禮,「老臣在來時便一路為我王分憂,如若是……」他說著,有些揣疑的抬起了眼瞼,盯了楚王這垂涎的模樣,大膽說下去,「父娶子媳,大王以為……如何?」
在這一刻,忽然殿外有風吹襲了進來,將原本就昏暗的大殿中的燭火,這下更是給全數熄滅了。
父娶子媳,荒誕至極。
只見殿中一片寂寂,漆黑無邊,卻與這殿外的一片歌舞昇平,宮燈絢爛,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殿外,孟嬴在被攙扶出宮殿的時候,便有宮人嬤嬤前來指引,先將她頭上的紅蓋頭給遮掩了下去,不見生人。
在宮門的外邊,有一襲剛毅的身影,鐵甲巍巍站立在當處,等待著楚王的召見,只見到從這宮殿之中,嬤嬤攙扶著這一身新娘宮裝的女子朝著自己走來,伍子胥知道,如今整個宮殿之中這般裝扮的人,必定是秦國遠嫁而來的公主了。
遠遠的,便朝著這被宮人攙扶前來的紅衣女子拱手彎身行禮,以臣子之禮待之。而孟嬴被宮人攙扶著走過了伍子胥的身邊的時候,有風微微吹起了她頭上的紅蓋頭,隔著這一條紅巾,她只見到在自己的面前,有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在前行禮。
就如此,她緩緩前行,他則躬身行禮,如此的擦肩一過,越走越遠……被風吹過,吹不動他身上的鐵甲冰冷,卻的吹起了她身後的宮裝,紅衣翩然。
忍不住的,伍子胥側首過去,多看了這個背影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眉心卻是緊緊的一蹙,心中沉甸甸的。
有風吹來,吹襲去了心中的所有陰霾,也吹滅了楚王宮殿之中的所有燭火,順勢將費無極的那一番話給吹得無影無蹤。
「父娶子媳……」在黑暗之中,楚平王但只喃喃的說出了這四個字,清風吹帳,微微蕩漾得這宮中二人的身影卓卓。在寂靜了好一會兒之後,只見到楚平王忽然大怒了起來,站在這高坐上,驀然出手將掛在身後劍架上的寶劍給抽了出來,「蒼」的一聲凌厲聲響,格外刺耳。
「佞臣誤國,這等大逆不道的計策你也敢獻,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寡人,鮮廉寡恥,亂侖宮闈?」說著,楚平王竟然是將從高坐上奔了下來,將寶劍朝著費無極的頭上砍了下去。
所幸是費無極見到楚平王這般大怒的模樣下來,這一劍下來怕是得首級落地,嚇得連連一退一倒,朝著身後踉蹌下去,這才堪堪避過了楚王的這一劍,只是,卻是砍落了費無極這頭上的錦玉冠,十分狼狽的跌倒在地。
「大王饒命啊!」費無極連連求饒,緊緊的巴著楚平王的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臣這也是為了大王分憂,想那孟嬴天姿國色,難道大王真的忍心讓她就此倒入太子建的懷中,從此美人只能看,不能碰?」
這句話,說到了楚平王的心坎里去了,在這一瞬間,就算是平王想要提劍再砍費無極這老賊的時候,也是無暇再砍下去了。
他只將這寶劍架在了費無極的腦袋脖子上,怒目看著他,隔著這殿中的無盡漆黑,只有這外面的月色偷偷潛了進來,更加顯得楚王此刻的神情十分的猙獰,也帶著威脅。
費無極的命就這麼攥在楚王的手上,他將手一把抓起了費無極的前襟,讓費無極更加湊近了自己,「那你倒是說說,美人如何能不止用來看,還能真正徹底成為寡人的?還不被天下人恥笑?」說著,他將手上的寶劍朝著費無極身邊的地上一丟,「嗆」的一聲金屬聲響,讓費無極捏了一把冷汗。
楚平王到底本性難移,費無極此刻有種孤注一擲,還贏得徹底了的感覺,他轉身過去,蹲身撿起了地上丟棄的那一把寶劍,雙手捧在上面,遞還給楚王,「大王如若真有此意的話,老臣一切都已經想好……」
楚王抬眉,看著費無極,冷哼了一聲之後,忿忿的將那把長劍又握了回來,「你且說說。」
費無極神情嚴肅,眼神之中但有深算的老謀,「李代桃僵,老臣已經找好了一個宮女,姿色上等,只消她假裝成公主,依舊照常與太子建拜堂成親,天下人誰知道,真正的孟嬴,就藏在大王的後宮?誰又能猜到,這太子建千里迢迢迎娶的,竟然只是一個宮女?」
這一計,費無極謀算已久,說得楚王沉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