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了斷
「齊莫,你冷靜點!你說過絕不會強迫我的!」
女人的力氣比起男人來,總是微不足道。無論我如何躲避,還是免不了零零散散的吻落在臉頰、額頭和唇上。
襯衣撕裂的聲音在夜晚尤其刺耳。慌亂中我摸到了一直藏在枕頭下的軍刀。那是莫璟灝從瑞士回來捎給我的,離開莫家別的東西我沒帶走,只帶走了這把軍刀。
一是留個念想,好歹跟了莫璟灝三年,朝夕相處,哪兒能說走就走,說忘就忘。留個東西當回憶。二來真是用來防身的。
嫁給齊莫固然是好,如果能潔身自好,當然更好。
我雖然不期望這輩子還能擁有什麼至死不渝的愛情,但這種不建立在愛情之上的事兒,我還是干不出來。
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種美好的諾言騙騙小孩就行,因為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能逃得掉的。
這軍刀第一次使用,划傷的居然是齊莫。我連揮了兩刀。一刀手臂,一刀脖頸。這種情境下,我下手還知道輕重,齊莫只『嘶』的悶哼了一聲。
趁他鬆手之際,我趕緊爬到床頭去開燈,慌亂跳下床時,手裡還緊握著那把鋒利的軍刀。
齊莫右手捂著脖子,左手捂著右手臂上,血從指間溢出。我沒想輕輕一劃,傷口會這麼嚴重。應該是刀刃太多鋒利了些。
我牙齒打顫,大熱的天渾身卻冷得像進了冰窖。我後背緊貼著衣櫃,對不起三個字,真的說不出口。
齊莫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沒有憤怒、怨恨,真的是面無表情,比他恨我怨我還讓人覺得難受。
「你的傷…我幫你包紮一下吧…」
我垂著頭要去拿藥箱。
齊莫喊住我,「不需要!」
我不明所以的望著他,他的眼睛卻落在我右上握住的軍刀上。我往身後藏了藏。他的視線隨著軍刀移動,有些嘲諷的笑道,「我一直奇怪你這把軍刀究竟做什麼用,現在總算明白了…」
他看了看我,冷冷的一眼,然後平靜的轉身,走出了卧室。我的心因他這冷漠的一眼顫了一顫,趕緊跟出去,齊莫已經不見人影。
我不敢一個人睡了,跑進了言兒的房間。關上門就蹲在地上哭了。
聲音不大,還是驚醒了蘭蘭。她打開燈,見我蹲在地上,趕緊穿了衣服過來扶我坐到沙發上。她問什麼我都搖頭不回答。燈光太亮,弄得言兒也跟著醒了。
「媽咪…」
小傢伙從床上爬起來,蓬頭散發,奶聲奶氣的叫道。她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等清醒了些就跳下床,光腳蹦上沙發蹭到了我懷裡。
「媽咪抱…」
言兒一進我懷裡,我整個人都要暖得融化掉。言兒望著我,肉嘟嘟的小手抹乾凈我臉上的淚,「媽咪…媽咪…你怎麼哭了?」
我心情低落的緊緊摟著言兒,軟綿綿的小人兒果然是治癒心傷的良藥,我捨不得放開。言兒乖巧的趴在我的肩頭,一邊輕拍我的背,一邊哄我道,「媽咪不哭…誰欺負你了我就去揍他…幫你出氣!「
我點頭又搖頭,「沒人欺負媽咪,是沙子不小心迷了眼睛。」
我堆笑道,」誰說是爹地欺負媽咪啦,爹地對媽媽特別好,怎麼會欺負媽咪呢…」
為人父母真的好難,隨時隨地都應該在孩子面前做好榜樣。在孩子心裡,爸爸和媽媽都應該是相親相愛的。
到底是齊莫欺負我,還是我欺負了齊莫,這種糾結的事誰能理得清啊。人呢,一定要少欠人情,不然一輩子都不知道該怎麼還,壓根還不清。
言兒連打了兩個哈欠,我抱她到床上,讓蘭蘭回自己的房間睡。我替言兒掖好被子,陪她一塊兒睡。
趁小傢伙還有意識,我斟酌再三,這麼小的孩子該不該捲入大人的世界。試探的問道,「言兒…」
「恩?媽咪…我還沒睡著吶…」言兒的聲音好聽得像只歡快的小雀。
我忍不住翻身,在小傢伙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言兒摟住我的脖子,也吧唧親了我一口。
趁當下氣氛好,我趕緊問道,「言兒…如果爹地媽咪有一天不得不分開,爹地以後都不能陪著你,只有媽咪和哥哥陪你好不好?」
言兒愣了愣,瞪大眼睛,往我懷裡躥了躥。「為什麼爹地媽咪要分開?爹地喜歡上別的女人不要媽咪了?」
啊?
言兒的話像個晴天霹靂,我實在懷疑現在的孩子是怎麼長成人精的。我以為言兒只會問為什麼,然後哭著說不要不要,爹地和媽咪不能分開。
結果這小人兒開始頭頭是道的分析起來,「如果爹地喜歡別人不要媽咪了,那我和諾兒就跟著媽咪,以後都不理爹地。如果媽咪不喜歡爹地,不想和爹地在一起,那爹地還喜歡媽咪怎麼辦?爹地一個人不是很可憐?可要是媽咪喜歡爹地,爹地不喜歡媽咪了,媽咪一個人也很可憐啊…那到底是媽咪不喜歡爹地,還是爹地不喜歡媽咪呢…所以你們要分開..言兒不想爹地和媽咪分開…」
小傢伙自言自語的就睡了過去。我剛開始聽得兩個頭大,沒想這小人兒說話還能這麼順溜,像說繞口令。仔細琢磨幾遍,言兒說的確實有道理。
到底是誰辜負誰,誰不想跟誰在一起。我和齊莫好像連辜負這一層都談不上吧。
不到六點,我就起了床。扒拉開身上的八爪魚,躡手躡腳的下床。我拉開一條門縫,瞅著外面沒丁點動靜。這屋子統共住了我們四個,加上些傭僕,大清早的誰敢鬧出動靜。我躊躇了半刻,毅然決然的打開房門,輕輕掩上。齊莫的傷不知道包紮了沒有,作為傷人兇手,我有義務和責任去問候一下齊莫。即便是下一秒就被他掃地出門,我也不該因為怯弱就不管不問。
心中篤定后,大大方方的走過去敲門。
齊莫一般早睡早起,平常這個時候已經起床洗漱。我揚起微笑,手一抬,正要敲下去,劉媽喊我,「太太,齊先生不在房裡。」
「不在?」我懨懨的放下手。
「史管家說齊先生昨晚出門后,就沒回來過。」
我施施然的應了聲,轉身回房想繼續睡個回籠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言兒一醒,我也起來,給她穿好衣服,馬上又去伺候諾兒起床。
劉媽已經做好了早餐,桌上並沒有擺放齊莫的碗筷。忐忑不安的吃過早飯,還是不見齊莫的身影。可憐了言兒小丫頭一起床就氣鼓鼓的嘟起了那張可愛的包子臉,雙手環胸一副要干架的陣仗。端坐在椅子上,吧唧吧唧的嚼著蘭蘭喂進她嘴裡的飯食。
我猜小女子這般,是在等齊莫,想為我抱不平,可惜齊莫根本不在這房子里。我覺得自己現在是鳩佔鵲巢,齊莫是這屋裡的正主,我本是個外人,卻堂而皇之的住得理所當然。就像強盜入室傷了屋主,屋主害怕,捨棄房子逃命去了。
我這個強盜也算厲害,刷刷兩刀就白撿了這麼大棟房產。
哐哐哐…言兒突然鬧脾氣的拿筷子猛敲碗,「齊莫呢?齊莫怎麼還不來吃早餐?」
我當即生氣的制止道,「言兒住手!直接叫爸爸的名字你覺得是有禮貌的行為嗎?」
言兒筷子是放下了,卻頗為不服的嘟嘴反駁道,「誰讓他惹你生氣的,他惹你生氣,就是他不好。」
我有些刻意的提高了分貝,「他是誰?!」
本想將筷子也摔了,讓小人兒知道我現在十分之生氣她說的話。可又怕言兒學什麼都快,以後一生氣就學我摔東西。便只提高了分貝。
言兒見我動怒,壓低了聲音,還是不願改變自己的認知,「齊莫…」
我的分貝繼續增加,「你再說一遍!他是誰?」
言兒瞅著我,委屈的嘟囔道,「爹地…」
見言兒難受,我的心隱隱作疼。
雖然真正的爹地應該是莫璟灝,但我從不排斥諾兒言兒稱呼齊莫為爸爸。莫璟灝雖是生父,可父親的職責這些年卻全由齊莫擔著。齊莫對我對孩子都是極好極好的。所以我很自私,丈夫、老公這些稱謂我叫不出口,只能讓諾兒言兒喚齊莫爸爸。
我安慰道,「爹地沒有惹媽咪生氣,是媽咪惹爹地不高興,媽咪覺得愧疚才難過的。再說,就算真是爹地的不對,你也不應該像剛才那樣說話,爹地那麼疼你,聽你這麼說會很難過的,知道嗎?」
言兒很聰明,完全能聽懂我在說什麼。她垂了頭,不吭聲,末了,抬眼望著我已經淚眼汪汪。「我不要爹地媽咪分開…爹地是不是不要媽咪了…」
一直安靜埋頭吃飯的諾兒聽了言兒的哭訴,猛地揚起小臉,一臉茫然的盯著我。我望著兩小人兒,才真是欲哭無淚。只能幹癟癟的訕笑,連連安慰說,「沒有沒有,爹地怎麼會不要媽咪呢,爹地和媽咪永遠不會分開的。不會的不會的,別亂想啊。」
誰知我的話根本不起作用,居然不起作用?!言兒哇哇的張口哭得更厲害了,一旁的諾兒嘴角抽抽,畢竟自詡為男子漢,沒有流眼淚,只是一張小臉已變得鐵青,陰沉沉的,和莫璟灝竟有了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