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
等到蘭草和蘭香扶著沈惜進來時,喬湛正負手立著,神色淡然的望著窗外。
沈惜看著長身玉立的喬侯爺,心中不由暗暗感嘆,怪不得紅纓上杆子非要巴著喬湛,這顏值真沒得說。她發現喬湛的側顏簡直逆天,下頜線條流暢,卻不是那種過分瘦削,會顯得陰柔或刻薄。
尤其是這人還特別靠譜和給力,沈惜越看越覺得賞心悅目。
忽然她又有了幾分忐忑。喬湛是習武之人,想來方才外頭的一舉一動,他俱是收入眼底聽入耳中,只希望自己沒有讓他失望。
「侯爺。」沈惜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在太陽下曬了一會兒,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再配上這大紅色的衣裙,竟然讓喬湛眼前一亮。
他已經許久沒有看過沈惜穿這樣鮮亮的顏色。
「坐罷。」喬湛盯著沈惜看了片刻,有些不自在的移開目光。想起她腳上不可能消腫這麼快,不由皺起眉,低聲的嗓音頗有些斥責的意味「傷了就好好養著,不要到處亂跑。」
縱然喬侯爺的態度瞧起來有些冷淡,沈惜卻並不以為意。即便他表達的有些問題,沈惜卻能理解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故此沈惜明明被數落了兩句,還是睜著一雙又大又亮的圓眼睛,笑盈盈的看著他。
喬湛已經冷硬失望的心,不知不覺間被軟化了一角。
從承恩伯府回來后,沈惜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更靈動活潑,更善解人意,讓人忍不住去想要呵護她——
打住。
喬湛神色微冷,先前也正是沈惜做的那些糊塗事他還歷歷在目。
想到這兒,喬湛的神色變得複雜。
「侯爺您也坐。」沈惜裝作沒看出喬湛的神情變化,臉上的笑容不改。「我有事請教您。」
明明當著眾人的面,沈惜左一個「妾身」右一個「妾身」說得又恭敬又順口,單獨面對他時,卻是放鬆了許多。
可喬湛不得不承認,他並不抗拒沈惜這種近乎親昵的態度。
喬湛依言坐下,陳設著寶藍色錦緞引枕的羅漢床上,中間擺了黑漆嵌螺鈿小几,兩人分坐在兩旁,如同尋常夫妻閑話家常一般。
臘梅識趣的端上了熱茶便退了下去。
「侯爺,有件事我思來想去,只能求助您。」沈惜雙眸燦若星辰,唇畔含笑,側過身討好的望著他。
面對沈惜難得的嬌憨之態,喬湛沒什麼抵抗力,只是微微頷首。兩人離得更近了些,喬湛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她鼻尖隱隱冒汗,想來是在外頭曬的。他的聲音略低,如同醇厚的美酒一般。「擦擦。」
直到一方素凈的帕子遞到沈惜跟前,沈惜盯著握著帕子的修長手指,還在愣神。
帕子是給她擦汗的?
沈惜猛地回過神來,這帕子一看便是喬侯爺的東西,沈惜不敢拂了他的好意,便往臉頰覆了上去。
片刻移下來后,素色的帕子上,竟染上了淡淡的緋色。
竟然被曬到脫妝?這就很尷尬了。
沈惜手疾眼快把帕子折了折,塞到自己的袖子里,掩飾的笑了聲,道:「我洗乾淨再還給您!」
以喬湛的視力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他也沒想到自己方才竟然遞了帕子給沈惜。故此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竟也難得的見了尷尬之意。
「你有什麼事,說罷。」喬侯爺話題轉得比牆角還要直。
「是嫁妝的事。」沈惜的話音未落,敏銳的發現喬湛眼底立刻便染上了一絲陰霾。
只是他面上向來表情不多,故此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悅。
「我知道,那些嫁妝是您費心為我準備的。您既不想讓我看承恩伯府的臉色,又不願讓永寧侯府的人瞧低了我。」沈惜苦笑一聲,道:「只是先前我不爭氣,竟然把這些東西拱手讓人,實在辜負您一片苦心!」
喬湛斷沒想到,沈惜還能有明白的一天。
縱然喬湛想到嫁妝的事心頭冒火,見她惴惴不安陪著小心的模樣,他的火氣奇迹般的被熄滅了。
「妾身當時糊塗,竟信了承恩伯夫人的話。」沈惜決心先把錯都認完,才好再提要求。「讓她的人把持著嫁妝冊子,掌管著庫房鑰匙,簡直是讓豬油蒙了心。」
喬湛眼底漸漸浮出訝異的神色。
先前沈惜既沒留下他三嬸的人,又把劉氏的人排除在外,反而重用他送給她的人,便足以讓他側目。而今日沈惜處理紅纓的事,更讓喬湛刮目相看。
再來之前,臘梅告訴了他這兩日榮寧堂發生的事,沈惜竟也懂得用些借力打力的手段。大病一場后,真的讓她徹底醒悟了?
「先前您給我的東西,是我無能沒守住。」沈惜眸中的笑意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鄭重之色。她沉聲道:「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了,請您相信我!」
喬湛凝視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他的眼底清晰的映出她的影子,甚至她能看出,喬湛瞳孔中映射著自己的不安。沈惜悶得有些胸口發疼,她不知道,該如何贏得他的信任——每次都只有乾巴巴的話。
就在沈惜覺得自己的話太過唐突直白又沒有說服力時,喬湛淡淡的開口了。
「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直到這時,沈惜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不怕您見笑,我從頭到尾都沒看過完整的嫁妝冊子。」沈惜也不確定原主到底有沒有看過,可是從她腦海殘存的記憶中,卻是找不到與此有關的。她面頰泛紅,頗為難為情道:「既然這嫁妝是侯爺命人準備的,您手中應該還有記錄罷?」
喬湛看著沈惜,沒做聲。
他手中自然還有一套冊子,只是先前沈惜曾被劉氏攛掇著,在自己面前說過他不信任她這樣愚蠢又傷人的話。若是自己給了她,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不信任她,當初才又留下一套?
「我知道我是蠢了點,笨了點。」沈惜抬眸,小聲道:「以後我不會再犯糊塗了。」
見沈惜翻來覆去都是自顧自的承認錯誤,那可憐兮兮的慘勁兒著實讓人瞧了不忍。看到她無意識的咬著下唇,纖細的手指不自覺的絞緊,喬湛不由在心中反思。
自己是不是把她逼太緊了?
故此他放緩了語氣說道:「改日我讓人拿給你便是了。」
沈惜黯淡的眸子登時被點亮,她高興的答應一聲,千恩萬謝的應了。
「還有件事——」
她的話音未落,只見喬湛挑眉,目光有若實質的落在她身上。
其實她不想這麼麻煩喬湛,倒有點得寸進尺的感覺。可說一半藏一半,她又不懂,到時候她自己搞得一團糟,還不如現下就求助。
「就是還請侯爺把當時籌備嫁妝的人指給我用幾日。」沈惜的聲音越來越低,她討好的眨巴著眼睛,「有些東西我沒見過,萬一弄錯了就不好了。」
就好像冊子上寫了「赤金拔絲丹鳳口銜四顆明珠寶結」,若是劉氏糊弄她,貨不對版的拿了件類似的東西過來,她也認不出來不是?
好罷,她得承認,大多數東西她都很難對上號。
聽沈惜說完,喬湛的眸光微閃,卻也欣然答應下來。
無論如何,學得聰明了總是件好事。
「過兩日我便讓人把東西送來。」
見自己的目的達成,沈惜千恩萬謝的就要把喬湛給送出了門。
「你腳上的傷還沒好,就別亂跑了。」喬湛還是沒忍住,道:「要什麼做什麼只管吩咐下面人去做。」
沈惜眨了眨眼。
這算是喬侯爺對她表示關心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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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午有御醫過府給沈惜診脈。
沈惜這半日聽了喬湛的話,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沒動,換回了她的小清新衣裙,讓蘭香幫她塗好了藥膏,托著腮琢磨事。
喬湛也抽了時間過來,等到御醫診完脈,便陪著他出去敘話。
縱然這具身子因為傷寒還有些虛弱,但已無大礙。原本沈惜就是心病更重,且她一心求死。如今注入新的靈魂,去了心病,她的病便好了大半。
「給夫人開了些溫補的方子,慢慢調理便是,夫人身子已無大礙。」喬湛請過來的御醫同他有交情,對永寧侯府的事也略知一二。
當初沈惜投湖被救上來后,便是他給瞧的。
如今他也看著沈惜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雖然說不上來,卻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喬湛又仔細的問了該注意的事項,拿了方子,便命人送上表禮,親自把人送出了府。
回來的路上,喬湛直接去了松濤院。
他確實有事要忙,並不是刻意為了要躲沈惜。至於沈惜會不會多想,喬湛心裡也沒底。
喬湛想到這兒,忽然覺得有些奇怪的感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關注起沈惜的感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