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
這靈感還是來自沈惜讀過的唯一跟宅斗有關的文學著作,曾經在課堂上學過選章,她覺得喜歡,便從圖書館借來了書讀。
紅烙鐵、磁瓦子,便是書中二奶奶用來拷問的法子。
雖說她沒弄太明白具體是怎麼操作,可照貓畫虎的學一學還是可以的。
其實沈惜並沒打算把紅纓給毀了,畢竟真的把紅纓弄傷弄殘,三房更能借題發揮,她才不給三房這個機會。
「若是不說實話,便用這紅烙鐵烙你說謊的嘴。」沈惜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火爐和烙鐵,笑容愈發柔和,像是嬌妍的花朵徐徐綻放。「若是硬扛著不說,便跪在這碎瓷片上,好生想明白了。」
說著,沈惜便拿過一個看起來做工粗糙的茶壺,輕輕鬆手。
磕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瓷器頓時四分五裂,甚至有些許碎片濺到了紅纓面前。
從未見過手段如此簡單粗暴且狠辣的沈惜,紅纓愣住了。
「大奶奶饒命!」紅纓被嚇到了,忙表忠心道:「奴婢不近身服侍!情願做個洒掃的丫鬟,只做些粗活便是了!奴婢並沒有非分之想!」
沈惜不禁搖了搖頭。
這還是賊心不死啊,洒掃的丫鬟也能見到喬湛,怎的,她還想要徐徐圖之?想當姨娘的春秋大夢,還沒醒?
「大奶奶饒命啊!」紅纓見沈惜不開口,心裡愈發沒底,只能磕頭求饒。
張嬤嬤和趙嬤嬤已經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不用沈惜開口,便上前掌她嘴道:「一張嘴胡沁什麼?闔府上下誰不知大奶奶是最善心的人,偏你說大奶奶要你的命?」
紅纓被突如其來的幾個耳光給打蒙了,兩位嬤嬤下手又快又重,無論她怎麼躲閃,巴掌總能準確落在她臉上。且在下手前,兩位嬤嬤已經把布團塞到她嘴中。
她叫喊都是沒聲音的。
「好了,讓她說說話,咱們這兒可不是一言堂。」沈惜讓兩位嬤嬤停手,笑盈盈的看著紅纓道:「我是講道理的人。」
兩人收了手,站回到沈惜身邊。
沈惜笑得愈發燦爛。
不提紅纓作何感想,抄手游廊上的三個姨娘,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誰都沒有想到,沈惜竟能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情來。
原先那個如同麵糰般任人揉捏的沈惜,怎的如此性情大變?
本來抱著看熱鬧看好戲的三人,不由背脊發涼。
紅纓捂著臉,想哭又不敢大聲,生怕惹怒沈惜,真的把紅烙鐵拿上來,亦或是讓她跪在碎瓷片上。
就在這幾乎凝滯的氣氛中,突然傳來小丫鬟的通稟聲,「侯爺來了。」
她話音未落,只見一身朝服還未換的喬湛,大馬金刀的走了過來,他臉色不怎麼好看,頗有幾分駭人的氣勢。
姨娘們內心又起了看好戲的心思,這下子侯爺來了,看沈惜要怎麼收場。這樣喊打喊殺的,實在有失侯夫人的體統。
沈惜卻並不慌張。她款款的從圈椅上起身,落落大方的給喬湛見了禮。
跪在地上的紅纓自以為終於得了些希望。
縱然沈惜貴為主母,也斷沒有磋磨妾室、丫鬟的道理。且她這幅慘狀,總該能引起侯爺的憐惜罷?當初侯爺覺出茶有問題,她已經把責任推給了沈惜,她在侯爺眼裡,一定還是無辜的!
她不顧地面上已經被烈日烤得隱隱發燙,膝行過去,緊緊攥住了喬湛的官服下擺,還想要去抱喬湛的腿。
「奴婢知錯了,求侯爺開恩,讓大奶奶饒過奴婢一命!」紅纓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梨花帶雨的哭訴道:「大奶奶要拿熱烙鐵烙奴婢的嘴!還要奴婢跪在碎瓷片上!」
她倒是忘了,這會兒她的臉已經被打腫了,實在瞧不出平日的一半姿色。
這哪裡是求饒,分明是告狀。
沈惜面不改色,仍是微笑看著喬湛,神色淡定坦然。
「你怎麼在這兒?」喬湛不耐的掃了紅纓一眼,退後一步,抽出了朝服的下擺甩開了她。隨後他連個眼神都懶得給紅纓,直接望著沈惜語氣平和的問道:「怎麼回事?」
見到喬湛此舉,沈惜滿意的在心中暗暗點頭,喬侯爺的大腿是誰都能抱的嗎?
「回侯爺的話,有個丫鬟不懂事,妾身讓她長點教訓。」沈惜說著,目光往姨娘們的「藏身處」淡淡掃了一眼,嫣然笑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妾身身為主母,先前疏忽了,如今正該把規矩立起來。」
說罷,她「謙虛」的笑了笑,補充道:「這是妾身該做的。」
姨娘們這才反應過來,莫非沈惜這是殺雞儆猴?故意做給她們看的?沈惜會有這樣的心機嗎?
不過,這一切能否成事,還得看喬湛的態度。
「恩。」喬湛淡淡的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院中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的反應,就連沈惜心底也有些發虛。她要立威,還真得需要喬湛的支持不可。
「你看著辦。」喬湛似乎沒把眼前的事放在心上,也沒把地上的碎瓷片和烙鐵火爐放在眼裡,他神色如常對身後的文竹道:「你在這兒聽候大奶奶的吩咐。」
紅纓、包括不遠處的三位姨娘,心中俱是咯噔一聲。
張趙嬤嬤、蘭草等人面上則是歡喜一片,紅纓非但沒有離間侯爺和大奶奶的感情,竟還讓大奶奶得到了侯爺的認可!
她們倒要感謝喬三夫人,把紅纓給送上門來。
後院的事由女主人做主,喬湛不過問便是對她極大的尊重。
對於喬湛的支持,沈惜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感動,她面上卻不露半分,動作優雅的行禮后,目送喬湛進了正房的門。
快刀斬亂麻,趕緊料理清楚才是正事。
沈惜心中有底,等到喬湛走後,從從容容的在大圈椅上重新坐下。
紅纓已經面如死灰。
「怎麼著,這下想明白了?」沈惜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眼底的笑意全都不見了。「我要拿紅烙鐵烙你的嘴?讓你跪碎瓷片?」
「紅纓姑娘小小的年紀,記性怎麼就差成這樣?」沈惜看似遺憾的搖了搖頭,「你這是打算說假話?還是扛著一字都不肯說?」
紅纓嚇得瑟瑟發抖,求饒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徹底把大奶奶給得罪透了。
「文竹,素日你都是你跟著侯爺出門,也有些見識。」沈惜的目光轉向一旁的文竹,她放緩了聲音道:「滿嘴胡言還要硬抗的人,都是怎麼個拷問法?」
文竹自幼便服侍在喬湛身邊,知道侯爺本就是想和大奶奶好好過的,只是大奶奶原先行事糊塗,才生分起來。如今大奶奶迴轉過來,侯爺的態度自然是支持的。
「回大奶奶的話,小的不才,卻也跟侯爺見識過錦衣衛拷問人的法子。」文竹恭恭敬敬的道:「若是有需要拷問的人,您只管交給小的,別髒了您的手。」
文竹的話音未落,紅纓更是嚇得幾乎昏過去。
她斷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不敢再想留在這兒做妾做丫鬟的,凡事保命要緊。
「大奶奶饒命,奴婢知道錯了,奴婢不敢了!」紅纓膝行幾步,上前就要抓住沈惜的裙擺。「求您給奴婢一條活路,奴婢知錯了!」
沈惜諒紅纓也不敢把喬三夫人攀扯出來,否則她就真的是死路一條。
正好沈惜也沒想跟喬三夫人鬧僵,若是真的鬧出人命來,喬三夫人倒樂得抓住長房的把柄去做些什麼。還有至今都不動聲色的太夫人——誰知道她有什麼打算。
解決了紅纓,敲打了三個姨娘,還能滅一滅喬三夫人的囂張氣焰,足夠了。
不如把紅纓扔到哪個莊子上,若是喬三夫人來求她放人,可是要謝她這人情的。
「文竹,你把——」沈惜才側過頭,只見紅纓像是下定決心般,撿起一塊碎瓷片往自己臉上劃去。
沈惜不由皺了眉。
「大奶奶,奴婢斷沒有非分之想!」紅纓扔了瓷片,仍舊磕頭。
一旁的趙嬤嬤見沈惜沒說話,以為她害怕了,便在她耳邊輕聲道:「您放心,一點小口子不礙事的,塗些藥膏連道疤都不會留。」
沈惜冷笑一聲,果然是個不俗的,竟還懂得威脅人了?
「文竹,把人送到莊子上,永遠不許她回來。」
兩個身強力壯的粗使婆子忙上前一步反剪住紅纓,往她嘴裡塞了布團。文竹應諾一聲,便帶著人出去了。
「請姨娘們過來!」沈惜遠遠的看到幾人想溜,便出了聲。
蘭香快步上前,攔住了她們。只要大奶奶一聲令下,她便是扛也要把三人給扛過去。
若是往日也就罷了,她們還能有不從的餘地。現下喬湛就在正房中,她們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蘇姨娘是太夫人賞的,相貌雖然不大出挑,卻是看起來一團和氣,十分純良溫順。
程姨娘和翠姨娘都是原主替喬湛抬的,翠姨娘生得妖妖嬈嬈,五官姣好,透著一股子媚氣;程姨娘則是一副溫婉模樣,似水般溫柔可人,頗通些琴棋書畫,是個才女。
「大奶奶病著那幾日,奴婢三人日夜為您祈福,只盼您能大安。」三人上前行禮后,程姨娘柔柔的笑著開口道「如今您大安了,佛祖憐惜奴婢們心誠,護佑著您安康。」
這是搪塞為何她病重不見她們人影子的理由嗎?
「哦?」沈惜挑了挑眉,涼涼道「若沒有你們為我祈福,我早就一命嗚呼了?」不等程姨娘白著臉分辨,沈惜似笑非笑道「幸好你們還算規矩,並不想害死我。」
這樣的話無人敢接,三人只得尷尬的笑了笑。
「今日不用你們在這裡伺候。」沈惜寬懷大度的道「明日再過。」
蘇姨娘和程姨娘還好,翠姨娘卻沒忍住眼底的詫異。沈惜竟然要她們立規矩?
「怎麼,覺得服侍我折煞你了?」沈惜眼角的餘光在翠姨娘身上打了個轉兒,話說起來不留一點情面。
「奴婢不敢。」翠姨娘對上沈惜慵懶卻透著銳利的眼神,忙低下頭告饒道「能服侍您,是奴婢最大的福分。」
沈惜滿意的勾唇笑了笑,「我和侯爺還有事。」她施施然從椅子上起身,「都回罷。」
三人這次都學乖了,低垂著頭恭順的應了一聲。侯爺在她還敢不讓她們進去請安,隨便就打發走了,難道就不怕侯爺說她不賢良?竊喜的心思還沒上來,方才喬湛對沈惜的支持讓三人心中一震。
似乎這次真的有什麼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