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病了?
君蘭仔細想想,沒有哪裡疼痛,也沒有發熱或是打噴嚏。好似沒有任何生病的癥狀在。
「許是最近勞累了點腸胃不適。」君蘭道;「休息下過幾天想必就好了。」
這話讓卿則有幾分同意。
她最近也確實太操勞了點。自從他離開了河州回到京城,河州那邊的事情就基本上是她在處理。旁的不說,單就和探病之人的周旋,還有安排別院里的雜事就需要大量的時間。更何況,她還會多陪陪皇上和皇後娘娘。
「明兒我尋了太醫來給你看看。」卿則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這倒是不必了。」君蘭道:「太醫們的事情很多,哪裡還能再分出人手來?我若是真不適了,就出宮去看看。花費不了多少時候。」
卿則還欲再勸,她卻板起了臉,認真說道:「這個時候,我不想再添事端。外面的大夫也好得很。王爺,太醫們真的是很忙。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每日里操心的事情很多。陛下還未徹底病癒,我不想她們再為我擔憂。」
這話讓卿則無從反駁。
元成帝的身子雖然在快速恢復著,到底年紀大些了,那時候吃下不好之物時也沒有防備,真的出了狀況方才驚覺,治療的有些晚。
加之宮變一事,宮裡的宮人們還有侍衛們有許多受了傷。雖然他們原本不歸太醫來管,但,皇上下令,因著眾人護主有功,所以都有賞賜。且讓太醫們竭力為眾人治療,以示嘉獎。
這麼多受傷了的人,治療起來可是要花費不少的人力精力。現在太醫們忙作一團,當真是無暇顧及其他。
其實,再怎麼無暇顧及,卿則也有辦法挪出人來。
可小丫頭現下這麼堅定,他若是堅持著不聽她的,難保她不高興起來會做什麼。
而且她的意思很明顯,怕麻煩太醫是其次,不願意皇上、皇後娘娘還有太後娘娘才是最主要的。
「既是如此,你出宮去找人看病也未嘗不可。」她既是要出宮去,他自然會派了人護好她。卿則倒是不怕那些餘孽,可想到趙寧文還逃脫在外,少不得要多叮囑幾句,「如果真要到外頭去,也可以。需得讓長燈他們好生跟著,不準隨便亂跑。」
「知道了。」君蘭笑著應聲,上前挽起卿則的手臂,晃了晃,道:「九叔叔最近會很忙是么?」
這是一定的。
不只是宮裡,還有宮外許多事情要他去處理。
旁的不說,單就紀家姑太太的事情,就是重要的一樁。
雖說肯定會能找到人,但是拖得越久越是麻煩。快速尋到人的話,起碼安全能夠保證。
「是。」卿則看她眉眼彎彎,眸中卻隱含著緊張和不安,不由道;「你可是有事?」
君蘭並不想瞞著他,實話實說道:「我想借了出宮的機會,去一趟五皇子府。」
五皇子府,卿劍軒家。
卿則有些意外,「你去尋劍軒?」
「倒也不是。」君蘭道:「我想看看五皇子妃。我聽說五皇子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她並不知曉。前些天好似還卧病在床了。我想去探望她。」
這事兒卿則並不知道。
他最近需要處理的事務太多,連清王府都顧不上,更遑論卿劍軒的家。
不過,卿劍軒跟著趙岳的那段時間裡,卿則曾經讓人去和五皇子妃說了一聲,往後若是有甚事情,可以去尋他。
正如當初卿劍軒和君蘭說過似的,有甚事情,可以去找他。
可是,五皇子妃也是個脾氣倔的。她和君蘭一樣,就算遇到了什麼困難,就算心裡堵著事情,也不可能去找人幫忙。
卿則心裡只記掛著君蘭一個人。對於旁的人和事,他並不是特別地時時關注。更何況,五皇子妃在他看來是侄兒媳婦,以他和卿劍軒的關係之鐵,若是侄兒媳婦來尋他這個叔叔幫忙,他自然義不容辭。可她不提,他也不會去多問。
結果,五皇子妃心裡的疙瘩越來越大。到最後,就有些撐不住。病倒了。
宮變發生的時候,五皇子妃已經是卧床不起。只是卿劍軒的事情太忙,根本沒法去照顧她。所以病拖得久了一點點,現在需要好生調養著。
卿則便罷了。
君蘭卻是為了五皇子妃的病而內疚不已。
當初洛明淵和她之間那些糾葛,幸好有五皇子妃傾力幫助。不然的話,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解決。
結果她在對方生病的時候,猶不知曉。還是一切塵埃落定了方才聽人提起。
雖然君蘭自打出嫁前就接連遭遇許多事情自己也脫不開身,可這事兒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
現下有了空閑和時間,又能出宮去,君蘭就想著探望一番。
卿則這個時候有些回過勁兒來,笑著斜睨過去,「敢情你這個才是目的。現在說去看病,不過順帶著吧?」
「怎麼可能。」未免九叔叔再多想,君蘭打算死不承認,笑眯眯道:「我就是為了看病才出去的。」
卿則被她這笑容搞得沒了脾氣,抬指輕點了下她的鼻尖,「不管怎樣,小心著些。」
君蘭點點頭。不忘九叔叔還要處理那紀家姑太太的事情,說道:「你也要當心。冀州那邊最近天氣無常,若是去的話,提早準備些暖和些的衣裳禦寒。」
她知道,紀家的事情,九叔叔一定傾盡全力去做好。更何況,若不是因為他,紀家也不會牽連進這樣的事情里。
所以九叔叔一定會親力親為,把這件事情辦妥當,然後尋出紀家姑太太的下落。
卿則把她好生摟在懷裡,下巴蹭了蹭她柔軟的發頂,輕聲應道:「好。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第二天一早,卿則不等君蘭起身就出了院子,處理各項事務。
君蘭起來后收拾停當,問過了五皇子今兒不會入宮來,就直接坐車往五皇子府行去。
街道上的情形比起她剛剛回京時候已經好了許多。
君蘭一路悄悄地望著外面,見到四處都是忙碌修葺的身影,她心下高興得很,四顧看的愈發興高采烈。由於一路看了許多也想了許多,所以這般到了五皇子府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好似一眨眼就到了目的地。
下車后,君蘭問過了引路的婆子,徑直往五皇子妃所在之處行去。
「清王妃真是好心人。」婆子是個圓臉愛笑的,不住回頭和她說話:「今兒早晨收到消息,說是王妃能來,皇子妃便高興得多吃了一碗粥。還不住在旁邊想著挑衣裳,挑首飾。別提多高興了。之前五殿下回來的時候,皇子妃也沒高興成這樣。」
之前那些讚揚的話,讓君蘭很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聽了後面的話后,她忙問道:「五皇子回來,皇子妃並不是很高興?」
婆子想了想,點頭,「是沒表現得多高興。五殿下在外頭足足站了一個多時辰,吹了一個多時辰的冷風,皇子妃才讓進屋。」
她們說話之所以沒有太多顧忌,是因為知道五殿下和清王爺私交甚篤。家裡的侍衛都能任由清王爺差遣。所以對著清王妃,她知無不言,不自覺的就把王妃歸於和王爺同等地位上了。
君蘭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出。
想到卿劍軒被皇子妃在外罰站的情形,君蘭的心裡反倒是起了一點點的開心情緒,忍不住道:「該!」
誰讓他瞞著自家媳婦兒做這樣危險的事情。可不是活該么。
那婆子沒料到清王妃這麼個冷峻的人,媳婦兒居然是個開朗的性子。
看著清王妃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婆子忍俊不禁,趕忙低下了頭,掩去自己臉上的笑意。
君蘭一直頂著這幸災樂禍的樣子進了五皇子妃的院子。
卿劍軒也在,正陪在皇子妃身邊看她刺繡。
君蘭還沒進屋,卿劍軒就聽人稟說清王妃來了,忙迎出去。然後好巧不巧地看到了她那副樣子。
卿劍軒愣了下,「……你這是?」
君蘭朝他挑了挑眉,「一個多時辰?」
不用她多說,他就明白了是什麼意思。重重咳了一聲,目光閃爍地道:「誰說的。明明才三刻鐘。」
君蘭看他死不承認,輕哼一聲,邁步進屋。
五皇子妃看到她,高興得很。起身拉了她在旁說話。
君蘭拿出一疊抄寫好的經書給皇子妃,握了她的手道:「這是我這幾天認真抄寫的。希望你能平安康健,早些好起來。」
那經文字跡清秀工整,一點錯處都沒有,可見是花了大力氣認真書寫的。
五皇子妃心裡感慨萬千,「多謝皇嬸。」
君蘭還不太適應這個稱呼,抿嘴笑笑,頷首示意。
卿劍軒讓人奉茶來給她喝。
君蘭確實有點渴了,抿了幾口茶方才緩過勁兒來。
她和五皇子妃多聊了一會兒。問過了對方的情況,知曉病情不嚴重,只是得靜心休養,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單看皇子妃的神態舉止,並未露出太重的病態,也知道現下情況不錯。
君蘭想著,五皇子吹的那一個多小時的風十分值得。
兩人又說了會兒如今的時新花樣子。
眼看著時候不早了,君蘭又拿出一疊紙張來。亦是抄寫的經文。
不過,她這次沒有把東西給五皇子妃,而是交給了旁邊一直靜默著沒動在看她們的卿劍軒,「這個想拜託五皇子幫忙交給大理寺旁邊院子里的那個人。」
「那個人」,卿劍軒是知道的。
趙家唯一得以赦免之人。
只是皇上還未下赦免的聖旨。因此,在一切還沒完全定論之前,趙寧帆依然在那裡關著。
「這是……」卿劍軒翻了翻手中之物,「也是經文?」
君蘭頷首,「是。」
不同於特意為五皇子妃抄寫的經文,現在這些經文是她閑來無事的時候寫的。
當時是為了練習九叔叔的筆跡,所以抄寫了不少這樣的。說起來,她之所以敢把這樣的東西送給趙寧帆,其實也是篤定了沒什麼人能認出這個是她所寫。這樣的話,也就沒甚人會因了這個而握住什麼把柄。
卿劍軒看到此物後有些疑惑,「咦?這是王爺筆跡?」
君蘭笑眯眯道:「不是。不過,你可以去問問他,是不是他筆跡。」
君蘭並不怕卿劍軒把這件事情告訴九叔叔。
在她看來,九叔叔不會在意這個。
首先,這些她並不是為了趙寧帆而特意書寫。
再者,她寫這些的時候,並不是用了自己的筆跡。
她之所以送給趙寧帆這些經文,是想借了這經文表達一下心意,畢竟在之前的那些事情里,趙寧帆為了九叔叔,也是出了不少力氣。甚至於還透露了他自己寫的那些密信的內容。
卿劍軒狐疑地看著這一疊紙,怎麼也想象不到堂堂清王爺提筆抄經文的情形。
他一臉疑惑地盯著君蘭。
還是旁邊五皇子妃覺得他這舉動太過於逾矩,伸手拉了他一把。
「瞎瞧什麼呢。」比起前幾日來,五皇子妃說話的語氣已經鎮定了許多,臉上也綻開了笑意,「莫不是你想把它們據為己有?」
君蘭也笑,「我才知道五皇侄這麼看重嬸嬸給的東西。」
她一口一個嬸嬸自居,還特意叫了皇侄……
卿劍軒無奈了,嘆口氣把東西塞到自己懷裡,搖頭輕聲道:「罷了罷了。當初叫妹妹叫太多次,報應來了。」
他聲音很小。
五皇子妃沒聽清,問道:「什麼?」
卿劍軒尷尬地摸摸鼻子,「沒什麼。就是說,清王妃厲害得很。」
厲害到,從妹妹一下子竄成了嬸嬸。
看他那言不由衷的樣子,君蘭和五皇子妃對視一眼,俱都笑了。
因了五皇子妃的竭力挽留,君蘭在這裡用了午膳。午飯後兩人還一起到花園說了會兒話。
君蘭看五皇子妃不適,主動扶著她一同前行。
五皇子妃初時過意不去,想要婉拒。但君蘭看她沒留人在身邊伺候,生怕她這樣子會跌倒,就依然堅持著這般。
五皇子夫妻倆輩分低了點,年齡倒是比君蘭大了一截。
看君蘭堅持,五皇子妃終是沒有多說什麼。
行至花園深處。
「有個人我想讓您見見。」五皇子妃說道。
君蘭答應下來,沒多久,一位年長的嬤嬤從外頭行來。
她板著臉沒甚笑容,只是雙眼望向君蘭的時候,不自覺地就現出幾分神采。
君蘭沒料到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遇到她,快步迎了過去,喃喃說道:「郭嬤嬤,怎麼是您。」
「老奴見過清王妃。王妃千歲。」郭嬤嬤躬身說道。
君蘭示意不必多禮。
五皇子妃說道:「她前些天來到王府,說是要做事。我看她心誠,就留了下來。可巧的是,她剛好躲開了那件事。」
五皇子沒有說逼宮二字。
不過,即便不提,大家也已經心領神會。
郭嬤嬤這個時候坦誠的很,躬身與君蘭道;「老奴覺得風向不對,就提早辭別了上一個東家。這就獨自出來了。」
她之前在趙岳的一個宅子里做事。那上一個東家,自然說的就是趙家。
君蘭不置可否,只略點了點頭。待郭嬤嬤說完,君蘭方才說道;「我有幾間鋪子。郭嬤嬤不若先去鋪子里做事,晚些我再做安排。」
雖然郭嬤嬤和春芳相同,也是去鋪子里做事,但和春芳安頓下來的原因並不一樣。
春芳是跟著君蘭母親的人,仔細盤問后,可信度大。在君蘭手下做活后,行事愈發低調。
而郭嬤嬤,則與君蘭沒甚關係牽連。所以她行事倒是沒甚特別的傷感,而是認認真真謝過禮后,就只等著自己安排事宜了。
君蘭送完郭嬤嬤后看時間不算早了,就坐車往宮裡趕。
都要進宮門,她才想起來自己居然忘了去一趟藥鋪,找大夫把脈看診。
但是都已經回到這兒了,斷然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她索性直接回了宮,打算晚幾天還是不舒服的話再尋大夫就行。
卿則從元成帝宮裡出來的時候,看一眼天邊落日,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他知曉自己可能會去冀州一趟,卻沒料到會那麼早。
竟然需要連夜趕路。
思及今兒晚上不能和小丫頭一起了,他就趕緊回了趟宮殿,來看看她。
想到小丫頭昨晚上說的那番話,好似早早的料到了他會去冀州,他的心裡更是思念她得很,不由加快了腳步,速度都快了不少。
緊趕慢趕回了院子,正好見到了君蘭和卿天宏在一起玩的情形。
落日的餘暉中,小男孩在院子里瘋跑不止。
君蘭在後面不住跟著他,「你慢點兒。慢點兒。我跟不上了。」
「哎呀,小姑祖母可真是太慢了。你看看我,我才幾歲大呢,你就追不上我了。倘若我長大,想必跑得還要更快。」
卿天宏得意洋洋。
君蘭被他搞得哭笑不得,連連點頭,「是。你說什麼都是。趕緊把東西放出來吧。」
「什麼東西?」
「就是你之前拿走的那個。」
「哪個哪個?我不知道!」
卿天宏洋洋得意的說著,腳下飛快地跑。
砰的一下,他撞到了一堵牆。
更確切的說是,他撞到了一個人。只不過對方負手而立,好似一堵牆那樣,擋住了他的所有路。
卿天宏正要發火,看到對方的相貌后,瞬間沒了脾氣。
「清王爺好。」卿天宏說著,低下頭不敢再吱聲。
君蘭氣喘吁吁跟了過來。
卿天宏不敢看眼前高大男人的眼睛,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正是之前從君蘭那兒拿走的,悄悄地還給了君蘭。
許久后,卿則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對他之前那個行禮的應聲。
卿天宏面臨大赦,雖然想要和皇叔祖母多玩會兒,在這一刻,卻是都拋在了腦後,只想著趕緊逃離。
「我、我還有功課要做。皇叔祖母,我去、去努力了!」
說罷,腳底一抹油開溜。都顧不上君蘭這個玩伴。
「他好像很喜歡和你一起玩。」卿則說著,走出幾步后,在她腰間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君蘭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生怕周圍有人留意到,趕忙四顧去看。發現宮人們都垂著頭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這才放心了少許。
「那麼多人在身邊呢。我和他處得好也是正常。他很聽話。」
君蘭說著,紅著臉,氣呼呼地伸手輕拍了下卿則的手臂。意思是,正常點,也正經點。
卿則不甚在意,借了攬著她細瘦腰身的功夫,趁機又捏了下,還不忘安慰她:「不用緊張。」
他這聲音可不小。
君蘭氣極,扭過頭去不理他。
卿則卻不肯放過她,捏過之後摟緊,用手臂的力氣攬著她一起前行,口中低聲道:「天宏的脾氣好?我可是頭次聽說。想必還是你喜歡小孩子罷。」所以他淘氣點她也喜歡。
君蘭想了想,也有點這個原因。
小孩子天真爛漫,和他們在一起,心情就不由自主的會好起來。
卿則見她點了頭,心中愈發欣喜,臉上板著沒有什麼表情,口中輕喃道:「你那麼喜歡小孩子,什麼時候咱們也要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