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理寺旁有個小院子。

院子不大,只兩進,統共七八間屋子。夠尋常人家十幾口住下的。

原本這院子是家境富庶的小官家裡所有。后官員離去,這個屋子就空置了下來。幾經輾轉,歸屬於大理寺所有。

卿則騎馬到了此處,翻身而下。詢問過門房幾句,也不用人引路,自顧自地進到院子里,往二進的屋子裡行去。

如今已經是秋季,二進院內滿是枯黃落葉。葉子從樹枝上紛紛落下,將地上鋪滿一層金燦的黃色。

卿則腳踏枯葉而行,步入院中,行至門前。抬手,略扣了幾下門。沒有聽到聲響,也未繼續再等,自顧自地推門而入。

沒有開窗,屋內很是昏暗。濃重的藥味遍布屋內,順著葯氣前行,到了卧房,借了昏沉沉的光亮,依稀可以辨出床上躺著一個人。

謀逆罪名極大。趙家已經被滿門抄斬。不論趙家存了哪個餘孽,都必須剷除乾淨。

卿則護下了趙寧帆,卻也不能明目張胆地把他安置在太過奢華顯眼的地方。唯有把他留在此處,在大理寺的嚴加看管下才行。一切都要到見過陛下后再做定奪。

現下皇上的病情只是控制住了還沒完全康健。他得小心著些把趙寧帆的情況輸出去。

思及此,卿則在進入屋子后收住腳步,頓了頓,問:「趙三公子?」

床上的人原本正目光獃滯地盯著帳頂細看,聽聞這個略帶了幾分熟悉的聲音,這才慢慢轉過頭來。卻不是望向跟前的高大男人,而是看向了男人的身後。

……沒有。

他沒有等到他想等的人。

趙寧帆直勾勾的雙眼一點點調整位置,回到了剛才失神的茫然狀態。

卿則立在屋內,說道:「趙家只你一人了。你還想不想活。」

沒有反應。

「你若是想活下去,我可以留你一命。你若是不想活了,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依然沒有反應。

卿則眉心蹙起,頗有些不耐煩地道:「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表現很幼稚?」

床上人依然眼神空洞地目視床頂,毫無反應。

卿則暗嘆了口氣,十分不甘願地說道:「君蘭讓我來看看你。」

這一刻,床上之人的眼中漸漸匯聚起了神采。

這過程很奇妙。

明明看著像是將死一般的帶著沉沉暮氣,但是,某個名字一入耳,整個人就慢慢變得鮮活起來,有了精神,有了光彩。

卿則的臉色不太好看。不過,依然拖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半個時辰。

足足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趙寧帆才重新恢復了正常意識。

他努力地一點點把頭側過去,看向了椅子上的人,輕聲問道:「王爺怎麼來了。」

卿則被他給氣笑了,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淡淡道:「莫不是我剛才說的話你全沒聽到?」

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趙寧帆沒有說話。

「你聽見了。」卿則篤定地道:「旁的不說,我提起她的名字時,你一定是聽到了。」

趙寧帆剛要反駁,卿則忽地又道:「別和我裝傻。」

趙寧帆頓了頓,只能把到了嘴邊的話語咽了回去。最後張開口,「哦」了一聲。

卿則眉目驟冷,厲聲道:「你好大的膽子!」

這一聲呵斥仿若從天而降的驚雷,把昏昏沉沉的趙寧帆驚得再清醒了點。

他忽地勾唇而笑,偏頭望向了椅子上的人,問道:「我膽子哪裡大了?是聽了王爺的話算是大,還是回答了王爺的話算是大?」

卿則沒有開口,只抬手輕叩一直扶手,姿態悠閑。

趙寧帆被他冷靜的目光盯住,很有些不敢抬頭。

「你果然是想見她。」卿則簡短說道。

這事兒本來就是趙寧帆心裡不太敢提的事兒,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揭開瘡疤,饒是趙寧帆自認脾氣不錯,也不由得有些暴躁。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趙寧帆嘶啞著幹了好幾個時辰的嗓子,訥訥說道:「你看我什麼都沒了,所以故意氣我?氣我好玩?」

見他有了脾氣,卿則反倒是暗中鬆了口氣。

且不管他話語里說的是什麼。

單看他這樣重新恢復了生機,就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卿則站起身來,點點頭,「你好生歇著。晚些我再派人來看你。」舉步朝著屋門行去。

「你等等。」呼喚的聲音有些急切。

卿則頓住步子,回頭看過去。

趙寧帆抬手撐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看著門邊,「果真是她讓你來見我?那她有沒有說什麼。」

卿則不解,薄唇緊抿,沒有回答,只定定地望著他。

面對著清王爺的疑惑,趙寧帆忽地覺得有些開不了口。可是不問的話,許是永遠都不能知道答案了。

「我想知道她怎麼看的。」趙寧帆嗓子冒著火,乾乾的,火辣辣的泛著疼。也不知是由於緊張,還是被那冷厲的目光所迫,更加難以開口:「……家人如此,我本也沒打算苟活。只是想知道,她怎麼看。」

說罷,一向驕傲氣盛的他,卻是抬起頭來,望向門口的高大男人,艱難的說道:「求你了。我只想要個答案。」

卿則初時沒有搭理趙寧帆,只是定定地看著窗外枯葉飄落。

最終,那一個「求」字讓他動容,語氣平穩地道:「她希望你活著。」

「那她覺得,我,我到底……」聲音很輕很輕,「到底算個什麼人呢。」

「好人。」雖然她沒有明說,但卿則知道,她就是那麼看的,「她覺得你很不錯。」略一停頓,「所以她讓我來看你。」

最後一句,趙寧帆並未聽見。

他只聽見王爺說,她說他是好人。

好似,就這樣,就夠了。

趙寧帆跌躺在了床上,翻個身,自己望著千篇一律沒有改變的帳頂而發獃。只是不同於剛才的發獃,現下的他神色鮮活,漂亮的桃花眼中重新煥發出了奕奕神采。

他這從頭到尾的變化,讓卿則看得氣悶。

可是,想到趙寧帆的處境,卿則又有些氣不起來。

……絕境之中,求一個心靈的贊同和倚靠。

已經沒有親人。而且,還被親人所記恨。

這樣的他,為了能夠繼續生存下去,需要一定的勇氣。需要讓自己擺脫那種自我厭惡的機會。

卿則甚少願意讓人念著小丫頭。

但是,趙寧帆沒有非要見到小丫頭不可,也沒說非要親口問一問她。只需要知道她的態度,已然心滿意足。看到他這般模樣,卿則靜默一會兒,終究是舉步離開,未曾繼續打擾他。

卿則回到宮裡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宮門早已關閉。沒有聖上旨意的情況下,只清王一人可以隨意進出。

卿則回到居住的宮殿先沐浴洗漱過,覺得已經乾淨了,方才進屋去看小丫頭。

君蘭等了九叔叔很久,沒能等到人,熬不住先行睡下。

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也神色緊繃,眉心蹙起。顯然是長久的緊張生活讓她不敢鬆懈下來。

卿則心疼地把她摟在懷裡,抱了很久。最後讓她平躺好,他俯身在她額邊落下一個輕吻,低喃著說道:

「晚安。」

翌日一早,百官覲見。

元成帝面見大臣。

朝臣皆在,唯獨缺了清王爺。

沒人會在意這些。

前些日子為了捉拿逆賊,清王爺日夜兼勞,安排部署好一切。可以說,昨兒宮變趙岳沒能翻出什麼花兒來,清王爺功不可沒。

更何況,聽說清王府被逆賊刻意毀壞過,一時半刻的無法妥善修好。王爺和王妃有家歸不得,只能在宮中歇下。想必心裡一定是難過的。

昨日一切塵埃落定,王爺莫說是休息一天了,就是休息個十天半夜的,大家也覺得應當。

可是,眾人從御書房出來后,卻是意外地看到了原本應該在宮殿中休息的清王爺。

「王爺。」為首的兵部尚書上前揖禮,「見過王爺千歲。」

卿則上前虛扶了他一把,略寒暄幾句,又和其他前來主動打招呼的官員一一見禮,這便往屋內行去。

元成帝正和董皇後邊喝茶邊說著話。

帝王身體還未完全康健,剛才見百官已經耗去了他大部分的體力和精神。現在放鬆下來,覺得疲憊不堪。就和妻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說幾句朝政的同時,順帶著稍作休息。

聽聞清王爺到了,元成帝把茶盞往旁邊一擱,語帶笑意地和董皇后道:「我就知道這小子是個閑不住的。果然,你看,他來見我了。指不定剛才哪一樁事情讓他放心不下,來和我商量。」

說罷,元成帝示意公公把人請進來。

高大男人進到屋中的剎那,把屋門處的光亮遮去了大半,使得整間屋子好似忽然暗了些許。

元成帝命人給他看座。

卿則抬手示意不必,婉拒,緩步走到帝王身邊,行禮。而後靜靜立了好半晌,方才道:「臣弟有一事相求,懇請陛下同意。」

元成帝被他這正兒八經的樣子給逗笑了,清王雖然是他弟弟,卻一直以微臣自居,甚少用兄弟這樣的字眼兒。

因著用了這樣親近的字,所以,元成帝的目光柔和了許多,緩聲道:「你說。」

卿則道:「聽聞陛下已經下旨趙家滿門抄斬。」

「嗯。」

「臣弟懇求聖上,放過趙家一人。」

這話一出來,先前的溫馨氣氛驟然不見。

元成帝強壓住心中震怒,語氣生硬地道:「你再說一遍。」

「臣弟懇求聖上,放過趙家其中一人。」卿則說著,不等皇上的怒氣四散開來,主動從懷中拿出一物,呈了上去。

「此人曾在捉拿趙岳的事情中一再出力。此物便是在河州別院的時候所寫。趙岳曾讓他模仿聖上筆跡寫出大逆不道的偽書來。他知道此事萬萬不該去做,偏趙岳強迫他,他不得不如此。故而,他特意寫了這樣一封信件交與臣弟,並細說了趙岳的諸多『計劃』。」

卿則呈上去的東西,便是那一晚趙寧帆來尋君蘭,想要交給君蘭看的東西。

那時候依著君蘭的意思,把東西燒了比較好。免得留下把柄,被人發現,會有人為難趙寧帆。

但卿則考慮過後,還是把物什給仔細收好。

如今方才拿出來,恰好是為了救趙寧帆一命。

聽了他百般的辯解,元成帝依然無法對他的所做所為視而不見,「他既是能模仿朕的筆跡做出這樣的事情,難保他以後還會用朕的字跡來行其他不軌之事。」

「倘若他心存不軌,只需要把自己所做的事情盡數掩下就好。何苦非要尋了臣弟來細說?想必他心中存有善念,且他有心想要幫助臣弟來擒住趙岳,方才出此下策,把自己所寫之物給了臣弟。」

卿則說著,試探著上前半步挨近了些,輕聲道:「皇上,是他親手把自己寫的『罪證』交到了臣弟的手中。這份心意,尋常人做不到。唯有至善之人,心中至為明白事理的人方才能夠如此。」

卿則知道,自己最後這句話著實誇大了些,把趙寧帆說得太好。

但,如果想要趙寧帆活著,在皇上的面前就一點都不能退讓。必須讓皇上覺得此人值得留下。

元成帝猛地一拍桌案,虎目圓睜,胸口起伏不定。

卿則立在一旁不動如鍾。

董皇后發現了兩人間僵持的氣氛,暗嘆口氣,與卿則道:「你這孩子,胡亂說些什麼?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趙寧帆是趙岳嫡孫,就算是好,又能好到哪裡去,何至於你這樣維護著他!」

說罷,董皇后又和元成帝道:「聖上,您看,清王平日里也是個明事理懂規矩的。現下他為人求情,也是因為對方著實是個心性不錯的孩子。您瞧,清王這樣不近人情的都還能惦記著這孩子的好兒來,聖上可是比清王近人情的多,是不是也該站在那孩子的立場上多想想?」

她這番話逗笑了元成帝。

「你啊。」元成帝無奈地搖頭,「我總是說不過你。有理的沒理的,對的錯的,到了你那兒啊,就都是成了你正確。無論我怎樣,都是我的不是。」

雖然他沒有鬆口,可是這輕鬆下來的語氣,還有眉宇間的笑意,都表明他現在心情好了不少。

董皇后朝卿則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急躁,慢慢來。而後她就陪著元成帝絮絮叨叨說了好久的話。

其實都是些沒甚重要的話語。譬如一會兒午膳時候吃什麼好,譬如今天下午要不要幫忙修剪花枝。

可就是這樣輕鬆的話題,讓帝王慢慢放鬆下來。

一炷香的時間后,元成帝似是終於看到了在旁站立的清王爺,指了旁邊的椅子,語氣不善地道:「你先休息下吧。」

而後,元成帝話鋒一轉,又道:「那個誰,三孫子是吧。到時候讓他進宮來給我瞧瞧。看他到底怎麼樣。」

卿則頷首道;「好。」

董皇后扶了元成帝的手臂,笑眯眯說道:「陛下果然英明神武,處理這樣的事情依然英武果決。」

「是是。」元成帝連聲道:「原來你現在才曉得我英武果決。」

相視一眼,帝后二人齊齊笑了。

卿則回到殿宇中時,君蘭正在院子里沏茶。

冷冷秋風中,她眉眼舒展,凝神細看著手中的茶具。

「怎麼了?怎地這個時候有興緻來親自斟茶了?」卿則走到她的身邊,從后攬住了她細細的腰,「平日里就罷了。前些天你著實累壞了,如今天氣又冷。有甚事情不妨讓手下人去做,何苦為難自己。」

其實依著卿則的習慣,這個時候應該抱了君蘭直接進屋去。

可是剛才那一連串的沉悶心情過後,他倒是願意和她一起在這樣清涼的風中多待會兒,好讓這縷縷寒意驅散心中的煩悶。

君蘭沒有發現他的諸多變化,依然專註於手中的茶盞器具,輕聲道:「也不是為難。就是心情不太好,所以出來走走。」

「何事心情不好?」

「難道王爺覺得,在這樣的情形下,在這裡住著,會心情很好?」

她這樣的反問讓卿則不由得出神愣了愣。

皇宮,是昨日里趙岳領人謀逆之處。在這個地方,死傷無數,整條路上看過去,鮮血遍地。宮人們清理了很久方才把那些污漬弄乾凈。

想到昨日里的哀叫聲痛哭聲,卿則把下巴擱在懷中小嬌妻的發頂上,輕聲道;「心情不會好。但是有你在,我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簡簡單單兩句話。因為是九叔叔所說,就顯得特別甜蜜特別動人。

君蘭臉紅紅的應了一聲,心裡想著九叔叔的諸多的好,把手中茶盞一一斟滿。而後捧起,鄭重地送到了卿則的跟前。

卿則接過茶盞,等她也拿起了自己那一杯,他方才慢條斯理地品著。

「王爺可曾聽說一件事?」君蘭時刻留意著他的茶盞,剛剛喝下去,她就趕忙把水添滿。

「嗯?」卿則凝視著小嬌妻的一舉一動,眸中透著暖意,聲音卻帶著幾分笑意,「你說的是哪一件。」

君蘭沒有發覺他的動作,依然自我地答道:「就是趙寧文的事情。」

趙寧文,乃是三兄弟里的老大。

老二趙寧武因著助紂為虐而被關緊了監牢。

老三趙寧帆因著揭發趙岳的所作所為,現在並未進入監牢,而是去了監牢旁邊的小院子里休養。

現下聽到君蘭提起趙寧文,卿則忍不住就想到了那個住在小院子里的少年。

皇上已經打算見一見他了。可是最後究竟如何,依然掌握在他的手中。

卿則心中有了七七八八的猜想,最後哂然一笑,抬手撫上君蘭的肩,「說說看,你又知曉了什麼?」

「紀家的姑太太不見了。」君蘭捏著茶盞的手有點點發抖,「紀老夫人剛才來見過我,說是那紀家姑太太嫁到冀州,幾十年來都沒有出過遠門,唯有在京城和冀州兩地間行走。昨兒晚上有人去見她,然後,然後人就不見了。」

發覺她的雙肩在不停顫抖,卿則知道她是在擔憂,也是在害怕,抬手撫上她的細肩,輕聲道:「莫慌。許是不小心走丟了,又或者去友人家了……」

「可是昨晚上見她那人,據說是位文雅的公子,是京城口音。」君蘭說著,想到剛才紀老夫人來見時候的憔悴面容,忍不住道:「會不會是趙大公子?」

紀家和清王爺的關係,眾人已然知曉。

正是因為這個,所以卿則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防著惡人,保護好自家人。

可是當時只局限於京城。

並未分出人馬去保護遠在冀州的親人、友人。

聽了君蘭的話,卿則心裡也隱約覺得這事兒不太對勁。但是,他看不得小丫頭為這些操心勞累。

這些事情,本不是她該承受的。小時她經歷的苦楚太多,現在的她,合該開開心心地過著無憂生活才好。

於是思量半晌,卿則最終道:「你放心,此事我會讓人仔細去查探。我昨兒晚上看到趙寧帆的時候,他氣色不錯。其實,若是他能好起來,能夠重新步入正軌,你功不可沒。」

君蘭沒防備他會忽然提起扎寧帆來,詫異道:「這和我有甚關係。不是他一點點自己調整過來的?」

想到之前種種,想到趙寧帆好起來的真正過程……

卿則決定,那些話還是咽到肚子里,讓它硬生生爛掉的好。

可不能被小丫頭知道。

君蘭不置可否,把茶盞端起湊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雖然不過是一小口,可她還是瞬間把眉心蹙起。

君蘭艱難地把口中茶水咽下。

卿則看她神色不對,關切問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倒也沒甚不舒服。」君蘭道:「就是覺得這茶味道怪怪的,吃起來不若前幾次清爽。」

卿則嗅嗅茶香,又抿了一口,奇道:「並未有甚不對勁的地方。」

看著君蘭不適的模樣,卿則忍不住道:「會不會是你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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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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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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