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且斂爪牙卧邊荒（二合一，沒分章）

「月明珠小姐已經抵達紐約，經會診后，確認所患病症可以治癒。」

這是米莉特爾發來的簡訊。

至於她們是如何在短短兩天內找到月明珠，動用了多少力量將月明珠帶到米利堅，請了諸多全球頂尖醫生會診，徹底治癒又需要花費多少時間金錢。

都是一點沒提。

米莉特爾並不在乎。

周陽也並不關心。

他只需要知道月明珠的命運已經改變，這就足夠了。

前一世的恩怨皆了。

他現在所做的只需要是耐心地等待。

等待三年後與師傅的再次相逢相識，然後重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他沒有回復米莉特爾，把手機揣回兜里，起身走出房間。

正是清晨時候，粥鋪里忙得不可開交，來吃飯的食客也都是儘可能快地吃完就走，不多佔店裡的位置。

雖然人多，但店裡卻並不是很嘈雜。

這固然是因為來這裡就餐的多數都是公職人員，更主要是因為在最靠里的大桌位置上，坐著的那一圈人。

為首的是東陽新任書記安靜波。

苦熬了二十餘年，安靜波終於得到了一個天降的機會。

剛剛上任沒多久的夏茂昌遇襲，使得東陽主位出現難得的空缺，而安靜波抓住機會，積極奔走，在此期間穩定東陽大局，同時創造性的成立東陽政府主導的投資公司，整合東陽市屬各企業，關停並轉劣勢企業的同時，做強做大的優質企業，又與著名的蘇氏集團建立合作夥伴關係，在短短一個月內就打出了一連串漂亮的組合拳，雖然他這一串動作與砸光賣凈國有企業的主流方向不符，但正是因為他這一連串逆時而動偏卻效果突出的動作，才使得他引起了上層大領導的注意，在高官層面對他出現嚴厲批評的聲音意圖壓死他的這種嘗試時，上層多位領導給了雖然形式不一，但卻意志一致的批示，尤其是一號領導的批示最為清晰鮮明。

「東陽的事情，可以不急著議論，再多看看，多等等，但凡是有益的改革嘗試，我們都要支持，如此才能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且待將來再看也不遲！」

這條批示輾轉之後，被有心人交到了安靜波的手上，幾天之後，安靜波升任書記的消息便傳了下來。

現在的安靜波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升任一地主官只是一個小小的方面，真正令他興奮的是，以一界小小地方領導入了上層領導的視野，甚至還會對其進行關注，這才真正天大的好事兒！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安靜波也沒有了回頭再走主流改革路線的機會，唯一有順著周陽所指的這條道路一直走下去，直到兩種路線徹底分出個高下之別！

在東陽耕二十餘年，本身威望就高，如今又有上層支持，安靜波此時此刻在東陽可以說是如日中天。

和自家地頭上的一把坐在一個飯店裡吃飯那絕對不是件好受的事情，這也是整個粥鋪人多卻不雜的真正原因。

自打粥鋪開張，安靜波每天的早餐都會到這裡來吃，有時候自己來吃，有時候心情好了也會找幾個走得近的下屬來吃，風雨無阻，雷打不動。

這本身就是一種表態。

當然不是對東陽諸多人等的表態，而是對周陽的表態。

安靜波直到現在，也依舊堅定地認為，周陽背後有著一個上層的影子，代表著一大部分並不認同現在主流經濟改革方向的志同道合者，只不過現在主流的聲音太過強大，其它任何方向的提出都會被視為逆流而動遭到打壓，他能夠得到這個機會，固然是他自己爭取來的，也極可能是被選中的一個試點。

不正面硬扛，而是迂迴而動，各自發展，且等他二十年再看，到底誰對誰錯。

就算是進入了大領導的視野，但是一個志同道合的群體，對於他的發展而來，也同樣重要。

人是群體性動作，而政客對群體性的依賴更強，從古至今，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政客能夠單打獨鬥成事的。

安靜波還可以再奮鬥二十年，而從他坐上東陽一把手的位置，進入高層領導的視野起，他就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官員，而是已經邁進了政客圈的門檻。

現在，他需要一個支持他的團體，一個志同道合的團體。

所以，他分外希望能夠再見周陽一次。

可是周家這個小子，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聲都不打一個，就走得沒了影子。

到是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有情報部門的人員來到當地調查周家和周陽，沒有與地方上做任何溝通，而且也沒有任何下文。

而這段時間，放眼全國，看向最高層的圈子，正是葉家倒台引發的一連串波瀾突起之時。

葉家三爺離奇身亡，夏市遠東公司事發，連鎖反應之下，看似堅不可摧的龐大葉家瞬間分崩離析，京城二王葉與謝，徹底成為歷史，也讓原本對葉家巨大勢力畏懼的人們，一下子看清楚了這個所謂世家豪門的本質。

說什麼第一世家，說什麼嶺南王，不過是扯大旗做虎皮罷了，對於真正強大的組織而言，不過是個紙老虎花架子。

葉家一倒，不知多少如夏茂昌一般平日時自詡葉家門下走狗的官員忙不疊地與葉家撇清關係，甚至還要反插一刀自證清白。

如今京城謝家一家獨大，儼然就是國內第一豪門，可單論威勢而言，卻遠遠不如與葉家並稱二王的時候。

葉家都說倒就倒了，謝家難道就比葉家強多少嗎？

謝家對於安靜波來說，太過遙遠，但葉家帶來的無形壓力，卻是在那段時間裡真真切切的，及到聽說葉家劇變再到聽說葉家倒台，他才擺脫了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卻又想起了周陽在醫院裡說過的話。

「人為什麼要打虎？」

「因為虎有傷人意啊！老虎都是要吃人的，不打死不是被吃掉了嘛。」

「是啊，虎有傷人意啊……所以啊，這要不想被老虎吃掉，那就得打虎開路永絕後患！梅嶺一葉，京城二王……」

虎有傷人意，便要打虎開路，永絕後患。

所以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嶺南葉家被捲入了歷史塵埃之中。

這種大手筆背後的角力，安靜波只要稍往深了想一想，就會不由自主的背上冒汗。

所以，他想再見周陽一面，見不到就天天來周陽家的粥鋪吃飯。

做人要有耐心。

安靜波從來不缺耐心。

而他的耐心，也終於得到了回報。

不經意間的一抬頭，他看到了周陽。

莫名的消失，又莫名的出現。

整個人似乎都不太一樣了。

以前的周陽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子沉沉的鬱氣，似乎背負著不知多少沉重的擔子，一言一行都有著無法形容的壓力。

可現在的周陽，整個人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彷彿卸下了不得不背負的沉重擔子，眉稍眼角都是滿滿的輕鬆，連走路的步調都變得不一樣了。

「周陽回來啦！」

不等周陽走近，安靜波便立刻站了起來，主動打招呼。

他這一站起來，滿桌子的人便都忙不疊地跟著站了起來。

多數人其實並沒有見過周陽。

不過沒見過不代表沒聽說過。

就算不像安靜波知道的那麼多，他們至少也知道周家與丘家的那一系烈恩怨。

周陽以下崗工人家庭普遍高中生的身份力挑東陽首富丘家，夜斗太子丘救姐，潛行數百里求援，再到借蘇氏之力迴轉，一朝掀起打黑除惡專項行動，將盤踞東陽近二十年的丘家一網打盡，這其中的曲折離奇，簡直可以寫成一部傳奇小說了。

所有人都偷偷打量著快步走進的周陽。

這就是那個周陽啊。

真是年輕呢。

一點也不像傳奇故事的主角！

「安書記，早啊！」

周陽輕鬆地打著招呼，彷彿面對的不是東陽一把手，而是鄰居大叔。

「吃沒吃呢？一起吧。」安靜波說著笑了笑，「我這是反客為主啦，在小周同學的店裡請你吃飯，你可別笑話我啊。」

「好啊，正好沒吃呢。」周陽沒的拒絕。

他這話一說完，坐在他旁邊的幾位，便立刻齊齊起身，給周陽騰出地方。

而稍遠一些位置的，也都識趣地端著粥碗離開。

挺大的桌面登時變得有些冷清。

周陽自己拿碗盛了粥，又挾了點心小菜，坐到安靜波身側對面，專心致志地開吃。

安靜波也不說話，彷彿真就是要請他吃飯一樣，也慢條斯理地喝著他面前的那一碗小米粥。

可是一直到周陽喝了三大碗粥，吃光了所有的點心，他這一小碗粥卻依舊還有剩下大半。

周陽看了看他的飯碗，突然說：「想不想認識認識謝家的人？如今京城只剩一王，傍上謝家，以後可以事半功倍啊。」

安靜波慢慢地舉起碗，將喝了一早上都沒喝完的粥一飲而盡，搖頭說：「謝家，了不得啊，可是我安靜波做這個位置走這條路，有自己的抱負，有自己的堅持，就算路到盡頭，也不會學著某些人去給謝家這種門庭當奴才，志同道合，才是我想要的。」

「政治我不懂，不過政客哪來那麼多志同道合，難不成你還想當個政治家？」周陽笑了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道，「遠東公司的案子聽說了嗎？夏市可是個好地方，民省也是個好地方，不如有機會去考察考察。」

安靜波吃了這麼多天早餐，等的就是這句話，不由精神一振，緩緩放下手中碗，「好啊，我去看看，看看南方的花花世界。」

「吃飽啦。」周陽起身道，「那我就不陪安書記了。」

安靜波看著他，突然問：「小周同學，你今後打算做什麼？真不上學了？那有什麼其它想法沒有？是要去蘇氏任職嗎？」

周陽看了看還在櫃檯上忙碌的李素芬笑道：「不去上學啦，我的心已經跑野了，在學校里呆不住，何必去討人嫌呢？至於打算嘛，倒是有，不過暫時這段時間我會留在東陽，等我姐姐高考結束了，我大概會送她去上大學吧。該忙的都忙完了，我也想休息一下。」

他沖著安靜波微一點頭，起身走出粥鋪。

夏日清晨的陽光便已經有些火辣。

他眯起眼睛抬頭看了看太陽，在路邊買了支雪糕，就像個真正的處在假期中的高中生那樣，無所事事地沿著街邊向前走著，一邊走一邊吃。

小小的東陽雖然經歷了無法想像的風暴，但對於普通人而言，卻依舊沒有任何太大的變化，上層的風暴與他們的生活無關，只是按著自己的節奏一天天地生活下去，直到生命的終結。

周陽懶散地走在東陽街頭，不去想未來，也不去想過去，只是走在現在，這最真實不過的現在。

而此時此刻，在另一半球剛剛進入黃昏的紐約，對於周陽來說，還處在前一天的歷史當中。

市郊一幢莊園中，衣冠楚楚盛裝打扮的男男女女，正從一輛一輛豪車中下來，帶著滿臉無法掩飾的忐忑走進這幢即使是他們的身份也只是聽說卻無緣進入的別墅當中。

很快寬敞的大廳里就已經擠滿了人。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米利堅真正的上層核心精，每一個人在各自的領域都是跺跺腳都能引發一場巨大的地震，可是在這裡，他們不過是眾多普通賓客的一員，而且還要為能夠得到這次邀請的機會歡喜不已。

這可是伊蘭特先生的宅子呢，要是放在以前，誰都沒有這個機會踏進來。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伊蘭特先生有大事離開，所有事業全都交託給了米莉特爾小姐來掌管。

這麼大的家業一傢伙全都扔給了這麼個小姑娘，還敢說她不是伊蘭特先生的私生女？

而米莉特爾小姐回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開了這次集會。

對於這次集會的目的，沒有明說，眾人都是猜測不已，到了現場，更是忍不住相互交流揣測。

正議論紛紛的工夫，就聽到一聲清脆的敲擊聲。

現場立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下意識扭頭往樓梯方向看過去。

三個年輕的女孩兒已經出現在樓梯的緩台上，而在她們身後，一面巨大的紅底旗幟正緩緩展開。

旗幟的中央，是一個半透明的幽靈樣側面剪影。

幽靈之王姐妹會，第一次正式亮相。

對於周陽而言，過往已經結束，未來尚未到來，但對於有些人來說，新時代的序幕卻是正式拉開。

第三卷氣吞萬里如卷席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