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躁動的東陽

整個七月，對於高三學生和他們的家長來說，都是異常焦躁不安的。

此時的高考還沒有提到六月份，報志願也沒有挪到考試之後，學生們都是先報志願再參加高考，除了極少數拿考試當玩的天之驕子驕女和篤定自己考不上已經放棄的學生外，大多數人心裡其實都是異常沒底的。

這種焦躁要直到高考成績下來之後，才會慢慢發生分化，有欣喜若狂之後坦然為安的，有痛不欲生差點沒翻爛報考志願書的，有立刻收拾幸好沒扔的課本準備重讀的，還有放棄一切打算，正式告別學生生涯，邁入成人社會的。

整個七月，整個國家的焦點，除非是無法想像的天災人禍，否則的話，就只有一個高考！

這年頭，既沒有查分熱線，也沒有查分網址，想知道成績，就只能耐心地等待著一級級發下來，最後再由地方上的教育局發往各學校，由各學校通知學生。

當然，對於很多人來說，只要分數一進自己家這個地區，就可以有千萬種方法能夠知道了。

雖然提前知道不會改變結果，但是提前知道總比滯後知道好，不是嗎？

對於東陽教育局來說，每到出分的這個時節，也是各種電話呼機最繁忙的時候，辦公室的座機成了永不停歇的熱線電話，從早上一直響到晚上，至於各個工作人員自家地電話那也是不消停的，早上來上班，必然要帶著幾十個查分數的任務來。

儘管已經習慣了在這個時候成為東陽全市人民的焦點，但是已經當了快十年的教育局長的趙會棟，還是頭第一次感受到了壓力。

這個壓力，來自於不同的人，但最終指向的，都是一個名字。

周盈。

從打昨天開始就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向他打來電話詢問周盈這個考生的成績，能夠直接找上他的，自然都是市裡面數得著名號的人物，而這個級別隨著時間越近，就越往上漲，直到今天早上，新任書記安靜波親自給他打了個電話，問的還是這個周盈的成績！

周盈是誰？

一說起來，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

但要一提周盈的弟弟周陽，東陽人民大多數都會哦的一聲，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個引發東陽首富丘家敗落的導火索周盈啊！

周家與丘家的鬥爭，精彩好看，神轉折不斷，尤其是對於東陽人民來說，這可是實實在在發生在身邊的傳奇故事，別說這才剛過了兩三個月，就算是再過個十七八年，提起來也不會生疏。

趙會棟也是知道周家知道周陽的，但還真不知道周陽還有個姐姐參加今年的高考。

在得知周盈與周陽的關係之後，趙會棟產生了一種嚴重的危機感。

這種消息說重要不重要，說不重要，它也重要，關鍵不在於消息本身，而在於消息傳播的範圍。

做為掌管全市教育行業的教育局長，這麼多人都知道周盈是周陽的姐姐，連安書記都知道，可他卻不知道！

這說明什麼？

說明東陽官場已經圍繞著安靜波形成了一個新的核心圈子，在這個核心圈子裡的消息是互通互補的，周盈是周陽的姐姐參加今年高考這件事情，顯然就是在這個圈子裡互通，但圈子外的人要不是特別關心，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他趙會棟現在毫無疑問的，就是這個以安靜波為核心的圈子外的人。

在東陽不緊密圍繞在安書記周圍，你還想圍繞在誰身邊？

難道是市長？現任市長是誰？是原來的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史大軍！本來已經眼見著這輩子就那樣了，最多也就是在退休之前被提個副處待遇，然後就捲鋪蓋回家養老，可一輩子謹小慎微的史大軍，偏卻就在夏茂昌遇襲之後，爆了一把種，各種配合安靜波的動作不斷，哪怕面對的是龐然大物般的葉家，也沒有絲毫退縮。當時全市真心鐵杆站在安靜波這邊的，也只有史大軍這麼一個人，其它基本都在觀望風色。

那可是葉家，在南方隻手遮天的葉家，就算在北方勢力稍弱，那也不是一個小小的縣級市的官員能夠抵抗得了的。

可是誰知道葉家他一夜之間就能倒了呢？

早知道這樣，當時也跟史大軍一起站隊了。

現在好了，安靜波位置一落定，就立刻推薦了史大軍拉替自己的位置，最神奇的是，這麼不合規矩的推荐居然還就被上面給通過了。

於是史大軍直接越過一堆副市長、副處級調研員、副處級待遇的局長，成為了東陽市代市長，只等人代會補選通過，就可以把這個代字去掉了。

史大軍幹了一輩子警察，懂個屁的經濟，上任之後，開了幾次會兒，通篇的意思就是安書記是怎麼怎麼個意思，安書記是怎麼怎麼說的！

連代市長都以安靜波為核心了，整個東陽還能上哪兒去找別的核心了？

現在擠不進這個已經成形的圈子，就意味著被邊緣化，被邊緣化就意味著，他這個教育局長的位置快當到頭了！

他必須得抓住這次與安書記通電話的機會才行。

趙局長在拿到周盈成績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考得好了，那必須得誇出花兒來，考得不好，那是這次考題出得太偏，考得不好不壞，那就是平穩發揮……

然後，他看到了周盈分數。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又反覆讓人確認之後，第一時間就抓起電話給省教育廳的同學。

與老同學通完電話之後，趙局長差點沒當場仰天大笑起來。

真是天助我趙某人啊！

趙局長一溜煙地跑回辦公室，立刻給安靜波打電話。

撥號的時候，他還有些忐忑，萬一安書記不接，他只能通過秘書轉告，這一轉手的消息的衝擊力，可就大大折扣了，安書記轉眼就會忘了是誰幫他查的成績。

不過，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

「會棟局長嗎？我是安靜波！」

話筒那邊有些嘈雜，似乎人很多。

趙會棟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安書記居然記得他的號碼，這是極大的利好，他立刻擺正姿態，調整情緒，用興奮卻又不誇張地語氣說：「安書記，天大的好消息啊，周盈考了七百四十三分，不僅是我們北寧省的理科狀元，而且還是全國統考的理科狀元！我們東陽，飛出了一隻金鳳凰啊！」

「什麼？你等一下！」短暫的沉默之後，話筒里的嘈雜聲消失了，安書記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你再說一遍！」

「周盈，是全國高考理科狀元！」趙會棟興奮地叫了起來，這一刻他是真興奮，不是偽裝的了，出一個全國高考狀元，整個東陽都是光彩無限，而他這個教育局長則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這可是在他的領導下，東陽教育系統培育出來的，他這個統籌之功當然……得放在以前的安市長現在的安書記之下，但總之是跑不掉的。

「好！核實過了，消息準確嗎？」安靜波也興奮起來，「可不要宣傳出去鬧個大笑話啊。」

「我有個同學在省教育廳當副廳長，這個事兒他們也核過好幾遍了，就怕出錯，您放心吧，絕對準確……哦，對了，她報考的是燕京大學，就這成績，手拿把掐的能上線。」

安靜波短暫地沉默片刻之後說：「這是大好事兒，要大大宣傳，要重獎學子，之前市裡商定的獎金是多少來著？」

趙會棟張口就來：「地區級狀元兩千，省級狀元五千，全國狀元一萬。」

這標準都設好些年了，年年就是在市政府常務會上走個程序，可惜哪年這錢也沒能發下去，東陽可從來不是個教育強市啊！

「全國狀元才一萬，太小家子氣了。」安靜波說，「給三萬吧，等回頭我跟大軍市長通個氣兒，你先準備著。還有啊，送喜報的時候，我也去湊湊熱鬧，沾個喜氣兒。這全國狀元，用老話來說，那可是文曲星君，我們東陽這是要大興的兆頭啊！」

趙會棟自然理解不了一個小姑娘考得好了怎麼就能跟東陽大興扯上關係，但這不緊張，只要書記認為能扯上關係就好了，他理解不了，那是層次不夠，再認真領會多多理解就好了嘛。

「是，是，我這就先安排著……」

「做得不錯，我現在在省里開會，等我下午返回去，你當面跟我說說！」

安靜波這麼一說，趙會棟興奮得當場真的跳了一下。

不過遠在省城的安靜波自然看不到趙局長這失態的一幕。

得知周盈考了全國狀元，安靜波那也是從心底里高興。

他自然是不認識周盈的，不過那不要緊，只要看到這段時間以來，周陽整天在家什麼也不幹地守著，就知道周陽對周盈這次高考的重視了！

為此在高考那三天，安靜波破天荒的安排公安局派出警力將所有考場所在位置街全都封了，不準機動車駛入，以免影響學子高考。然後又派城管把考場周圍的路邊小食攤給一掃而空，這是怕東西不衛生把學生子們給吃壞了肚子，影響發揮。然後又點了救護車和醫生護士隨時在考場外待命，但凡哪個學生出點啥問題，都可以第一時間解決。

就因為這些舉措，向來不主動找他的周陽，破天荒地給他打了個電話，道了一聲謝！

謝不謝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周陽這可是為了周盈謝他的！

所以周盈考得怎麼樣，最重要！

周盈考得好，周陽就會開心，這是最重要的！

周陽只要開心，那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在他當上書記這段時間裡，東陽喜事不斷。

接連有多家跨國公司跑到東陽來進行考察，準備投資建廠，而一水兒的一反外資強烈要求獨資的常態，特別積極主動的要求合資，而且就想跟東陽的國有企業、市屬企業合資，不甩包袱不推脫責任，態度那叫一個溜啊，爭著簽意向書，搶著先打錢，一個比一個急，簽了意向就要立刻落地，缺錢不要緊，接著打，咱不就是來投資的嗎？不拿錢哪來的誠意？

這些天來，安靜波簽意向書籤到手發軟，見過的國際大公司的代表團不知有多少，而且這些代表團規格都特高，一水兒的總裁董事長親自帶隊，跑到東陽轉一圈，喝一碗粥，立馬就拍板定下投資意向。

沒錯，這些外國的大老闆，不遠萬里跑到中國來，不吃山珍海味，不吃獨道特產，卻偏要去粥鋪喝粥，這上哪兒說理去啊！

現在整個東陽能上檔次的粥鋪也就老周家開的好味道粥鋪了。

老外老闆們喝粥吃包子啃鹹菜，卻偏偏都吃得眉開眼笑，滿意得不得了，連贊中國美食了不得。

就連米其林也跑來湊熱鬧，說要給這家粥鋪定個三星！

安書記當時就困惑了，米其林難道不是賣輪胎的嗎？啥時候改行給餐廳訂級別了？

小小的粥鋪，為啥吸引力這麼大？

安書記在那可是吃了好幾個月的早餐了，雖然味道挺不錯，而且量大管飽，但要說能代表中國美食，就算安書記臉皮再厚他也說不出口啊。

可是人家老外就能說得出口，不光說得出，而且還能做得到，幾天之後人米其林就把一整套評級標誌給送來了，還專門在雜誌上介紹了這家粥鋪，順便也在東陽投資，建了個輪胎廠！

米其林三星粥鋪，你能相信？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安書記是相信的。

至於老外們為啥都好這一口粥，那其中的道理，自然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反正安書記有一次絕對不會是故意聽牆角而無意中站在牆角聽到兩個老外的對話。

嗯，安書記也是高學歷的，英文不能說很溜，但聽個大其概不成問題。

這是米利堅一家醫藥集團的老總和他的夫人的對話。

沒吃出什麼好的夫人對老總丈夫開玩笑：「親愛的，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家粥鋪，不如把他買下來吧。」

「不，不要亂說話！」老總丈夫卻緊張得不得了，甚至還左右看了又看，差點沒看到不是有意聽牆角的安書記，「萊絲，你不懂的事情，就不要亂說，你以為這麼多人都跑到這麼個小地方來是為了什麼？難道真是看好這裡嗎？中國那麼大，條件更好機會更多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但是只有這裡有這家粥鋪。這可是米莉特爾小姐吃了都說好的，這可是蘇小姐極力推薦的，咳，這粥鋪有幾位小姐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