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騙子聖女碧翠絲~（2/3）

瑪修之眼。

這座在在戰亂之後重建的城市已經屹立在北地超過了足足四年的時間，在這四年的時間之中，無數的人把它當作了自己第二個家鄉，或許正是因為之前的失去，這些人們對於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傾注了更多的感情，幾乎像是撫養自己孩子一樣把這座城市建造起來，但是現在，曾經落在他們身上的悲傷即將再度出現。

黑魔，當年將聖城，將他們的記憶和家鄉摧毀的異族即將要衝破封鎖，整個教廷最後的騎士們正守護在最前方，而在他們以血肉為防的這段時間，就是他們的逃離時間。

這短短一個小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帶著揮散不去的濃鬱血腥味道。

「快走，快走！」

「後面的，跟上！」

「哎呀，到什麼時候了，這些東西都全部給我放下！我問你是命重要還是錢重要？！啊？！」

嘈雜和紛亂，以及隱隱的啜泣聲音籠罩了這座本來在騎士的守護之下已經變得極為寧靜的城市，但是比之於這些更為明顯的則是那種與死亡賽跑的恐懼感覺，通向原本的聖所，現在的避難所的大門已經開啟，一位位聖城的居民雖然慌亂，但是還算是有秩序地離開，只是這種穩定的秩序之下卻充斥著壓抑的絕望。

什麼時候，連逃難都變得這麼尋常了？

「不走了！媽的，逃逃逃！能跑到哪裡去！」

正在這個時候，隊伍之中，一位極為強壯，但是斷了一條腿的大漢突然把手中的東西狠狠地往地上狠狠地一砸，像是被壓縮到了極限的氣球終於爆炸了一樣怒吼道：「憑什麼要逃跑，老子要跟那些該死的異族拼了這條老命，也比帶著這些垃圾玩意兒像條狗一樣跑來跑去的好，起碼算是有尊嚴的死！」

「還有點膽子的，跟著我來，這裡是我們的家，死也死在這裡！」

夾雜著憤怒，絕望悲傷的怒吼聲音在隊伍之中激起了一陣陣的騷亂，一些男人們的眼中亮起了一種意動，那是瀕臨絕望的人胸膛之中最後的偏激，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溫和的聲音卻突然響起，一位穿著簡樸衣服的清秀少女慢悠悠地晃蕩過來，

「你就那麼想要死嗎？」

「……額，碧翠絲大人我……」

剛剛還義憤填胸的男子臉上的神情一愕，燃燒著的絕望和歇斯里底突地一頓，只能獃獃看著曾經的聖女冕下像是沒有睡醒一樣慢悠悠晃蕩過來，眼神清澈平靜，聲音似乎有著直入心靈深處的力量，讓人無法逃避，「想要死的話，為什麼要活到現在呢？死很簡單的……可是壯烈的死亡能夠換回什麼呢？」

女子的聲音微微一頓，隨即看著目光偏移開的男子，道：

「什麼都沒有不是嗎？」

「你們的信念，你們的孤獨和勇氣，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一樣，多可惜……」

「那不重要！」

男子臉色漲紅，重重地一揮手，可是少女緊接著就直接緊隨其後地問道：「那其他人呢？你的親人，你的長輩，你如果死了的話，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迹就徹底消失不見了，這是不是也不重要？！」

「還有……還有未來啊……」

「確實，我們經歷過了絕對的悲傷和痛苦，曾經燃燒著溫暖世間的城市化為了灰燼，但是這就像是火焰，就算燃燒的火焰已經熄滅，但是只要我們還活著，哪怕是卑微地活下去，教廷的聖城的火焰和意志，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重新亮起，像是過去一樣給其他人帶來光明和溫暖吧……而這一重任就落在你們的身上哦，這是絕不遜色於犧牲者的光榮品格。」

少女的聲音似乎帶著能夠打動人心的力量，原本焦躁的氛圍重新安定了下去，彎腰將那個男子扔在地面上的包裹裝好拿起來，被稱之為垃圾一樣的玉米餅落在地面粘上了泥土，碧翠絲毫不在意地輕輕拍了拍，掰下一小塊仍在嘴裡，清秀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其實，這個味道也是不錯的。」

「所以，活下去，好嗎？帶著你的同伴親人的祝願，帶著對於未來的期冀和希望，卑微卻又昂首挺胸地活下去，好嗎？」

迎著碧翠絲的微笑，男子嘴唇微微張了張，最終只是沉默著行了一禮，接過那被稱之為垃圾的食物，大步走入了隊伍之中，隊伍重新開始了前進，而原本縈繞不去的絕望和壓抑似乎被什麼東西給驅散了，雖然依舊予人一種沉重之感，卻又帶著隱隱的生機，就像是壓在了山石之下的種子。

「呼~真是……總算是有點樣子了呢……」

一位穿著白色鎧甲的女子看著眼前的一幕，微微嘆息一聲，抱怨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給大家添麻煩，碧翠絲大人我們趕緊走吧……審判者閣下他們傳回來的消息要求我們一個小時之內撤離，我們越早撤離進去，給諸位騎士留下的脫離時間就越長。」

「嗯。」

碧翠絲重重點了點頭，兩人就跟在了隊伍的後面朝著避難所的方向衝去，但是只不過又前進了一小會兒的時候，少女的腳步微微一頓，臉上浮現出了驚愕和不敢置信的神色，前面的女騎士好奇地轉過頭來，就看到碧翠絲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腦袋，頭痛地道：

「啊呀，忘了一件事情！教廷聖物被我不小心拉下了啊！」

「什麼？」

女騎士臉上的好奇瞬間變成了愕然，瞳孔瞪大幾乎下意識地道：「那怎麼辦？！」

「這個東西沒辦法扔掉的啊，梅維絲你先走，我的神術比你們要跑得快得多嘛~哦對了，這個是我的寶貝們，你可要好好照顧啊。安心，我馬上回來哦~」

碧翠絲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把自己懷裡一個包裹一把塞到了女騎士的懷裡，然後就沒給後者留下絲毫反對的時間，揮了揮手就大步沖著不遠處的城市跑去，騎士略微一個恍惚，看著少女的背影有種這就是今生最後一面的錯覺，重重搖了搖頭把這個該死的念頭驅散掉，然後定了定神，並沒有矯情直接帶著碧翠絲的包裹跟在了被神術加持的隊伍之後。

相信隊友，這本就是騎士的正義！

她原本，是這樣相信的……

這個信念一直到她感覺到無比強大的邪惡氣息，以及……更為決絕燦爛的聖光——無比璀璨的聖光猛然從瑪修之眼之中衝天而起，細膩的聖光彷彿是虛幻一般從城市要塞的每一處地方亮起，隨即勾勒在了一起，化為了一堵巨大的牆壁，綿延直至兩邊的懸崖峭壁之上，將這些居民和那些爆發這黑暗氣息的漆黑怪物分成了兩個世界。

梅維絲的腳步驟然變得無比沉重，站在原地，獃滯地看著那聖光之中揮灑的長發和熟悉的側臉，大腦像是被雷劈了一樣變得無比恍惚，只有一行大字在她眼前不住浮動——

瑪修之眼，原教廷要塞，具備最後的斷後手段，修為足夠的聖職者可以啟動這座城市的聖光壁壘，不可以進入，不可以離開，突破這道防禦等同於需要同時衝破一進一出兩道防禦線，因而被稱之為染血的悲愴聖歌。

「那是……聖光防禦！」

「呼~這下子可以稍微鬆了口氣了啊……趕緊走，大家都能活下來了……」

身後駭然的驚呼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但是尋常的居民怎麼可能知道件事情，那些對於這聖光壁壘的讚美聲音，已經放鬆下來甚至於有鬆了口氣的聲音在女騎士的耳邊無比清晰而且刺耳地響起，讓她的身子根本控制不住地劇烈地顫抖起來。

「我馬上回來哦~」

「安心……」

「其實，這個味道也是不錯的……」

「總有一天，這火焰會重新燃起……」

抬頭倔強看著那道隱約的身影，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少女騎士眼眶滑落，模糊了她的視野。

「騙子……」